第2章

我將所有希望隱忍在此刻,奮力一搏。

燕越眼疾手快鉗制住我的手臂,我對上他的眼眸,不見半分驚慌。

我禿自笑了,“原來你早就知道。”

燕越拿掉我手中的金釵,扔在地上,底下百官緊埋着腦袋,不敢對方纔發生的事多出一句妄論。

“芸姐,你可知道,你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

他說話氣定神閒,“你向來高傲,怎會忍得朕這般羞辱。”

“朕知道你要做什麼,朕就等着你這麼做。”

燕越上前一手抓住我的下巴,手上使勁,一雙眼睛已然充血。

“大燕長公主,活菩薩,曾隨先皇奔赴萬里,振糧救災,可現在,百姓當前,你對手足對朕!利器相向,百姓是會聽你的還是聽朕的?”

我兩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嵌入他的皮膚。

他甩開我的手,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着我,他已懶得再僞裝,下令吩咐:“送長公主起驕!”

燕越冷眼說道:“芸姐,這是你能爲大燕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腦袋昏沉,一路被人下着藥,燕越是生怕我跑了,那羌國兵力來勢洶洶,亂了他剛剛穩固好的朝堂。

一路上只覺得路途顛簸,吐了又吐,不過半月,我已消瘦大半。

好在長青一路相伴,有個照應。

越往羌國走,天氣愈發寒冷,我迷迷糊糊只覺得渾身熱的厲害,感受到長青的手在我額上探了探,又忙退出身去。

車廂搖晃不止,我更爲難受。

耳邊隱約傳來長青同送行的人一番爭辯。

“若是長公主在和親路上出什麼差錯,這罪名你們擔當的起嗎!

大燕和羌國休好,你們卻從中作祟,使法子讓公主神志不清,若是戰亂再起,百姓生靈塗炭,那都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吵吵嚷嚷的聲音使我耳朵嗡嗡響,索性我不再去聽,沉沉睡去。

過了一會兒,似長青上來,她往我嘴裡灌了什麼,我身上的負重感消散了些,倒安穩睡了一覺。

醒來後,精神也好些了。

那宮裡的人竟也不再給我下藥,許是見路途過半,就是跑,也是死路一條。

大燕再好的馬兒也頂不住跋山涉水半月,宮裡一行人商量片刻決定整裝休息,順便補充物資。

我也難得被他們放放風,雖有幾個老嬤嬤一直在旁盯着,但好歹可透透氣了。

長青拿着吃食過來,還同宮中時一般細緻,銀針試毒,每道菜品試吃,才端到我跟前。

“不過是個和親的公主,還故作嬌氣,待到了羌國,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旁邊看着的嬤嬤出聲嘲諷。

她們都是陪着過來的,羌國民風彪悍,羌國皇帝年過半載一腳早已邁進鬼門關,最有望繼承皇位的大皇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暴戾之徒,在這些嬤嬤口中,和親哪是什麼爲國爲民之事,只是平白將好女兒送去給人凌辱罷了。

我不語,自顧自的動筷。

長青氣不過,同那些老嬤嬤又是一番爭吵。

長青自小待在宮中,一張巧嘴伶牙俐齒,硬是將那幾個老嬤嬤說的憋得一臉通紅,反駁不出半句,最後羞憤離開。

我瞧着這畫面,忍不住笑了。

長青過來,見我愉悅,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探着頭,小心打量着四周,舉止正常收拾着我的剩食,嘴上輕道:“公主,他們舟車勞頓半月,體力大不如前,奴婢一路同他們費盡口舌,現下正是他們鬆懈之時,公主,咱們逃吧。”

我看着這個雙目清透的小丫頭,她從不做越矩之事,如今……長青見我不出聲,她眼睛更紅,抓着我的手,話中輕顫:“那些老嬤說話難聽,但有的話也並非空穴來風,公主,您去了就是受罪!”

可就算是跑,又能跑去哪兒呢?我嘆息口氣,想勸長青,可對上長青滿目淚花,話到嘴邊,又不知怎麼說出口了。

我們相視之際,不遠處的將領一聲吆喝:“走了!繼續出行!”

我站起身,長青也伸手擦了擦淚,話也沒再說了。

路程繼續,然我剛坐上車轎,外面傳來一陣吼叫聲,央央聽起來一大片,我心下驚慌,就見長青掀開車簾,神態慌張:“公主,是羌國的人。”

我連忙下車,對方人數不多可來勢洶洶,瞧着那服飾,確實是羌國人民。

宮中的軍隊已經做好防禦姿態。

再往前走,就是大燕和羌國的邊境,邊境雜亂,魚目混珠常年紛爭不斷,能在此見到羌國的人不奇怪。

長青護在我身前,那羣人速度極快,不過片刻的時間已經逼近馬車,他們揮動手上的木棒,嘴上歡呼叫嚷着,將我們的隊伍圍成一個圈。

宮裡陪着來的小丫鬟哪兒見過這般浪蕩男子的戲弄,早被嚇得哇哇之哭,就是長青,此時也肩膀輕抖。

我打量對方來意,我們一行人已舟車勞頓,硬碰硬討不上半分好。

在兩方即將開戰之際,我忽的揚聲:“本宮是大燕前來和親的慶陽公主!”

對方被我糊得一愣,未反應過來。

我將長青拉到身後,立身朝前,將身形暴露在對方跟前。

“你們是滯留在大燕的羌國流寇吧,”

我根據他們的行跡和衣物判斷出聲,見他們沉默,我繼續道:“羌國已和大燕修好,本宮沿路去羌國,你們若不犯事,本宮可送你們返回羌國,和家人團聚。”

羌國流寇們探頭接耳,領頭人扯着嗓子喊道:“我們憑什麼信你!你是大燕的人,誰知道會不會半路那我們開涮。”

我提高聲量,朝他們保證:“本宮是和親的慶陽公主,是羌國未來的皇后,你們都是本宮的子民,只要你們不犯事,本宮帶你們回家。”

兩國常年開戰,苦的都是雙方百姓,這些流移失所在外流蕩的人,又何曾不是被逼的。

對方似被我勸說,有些動容。

帶頭人擡頭隔着宮中人馬看我,那雙眼睛歷經風霜,他忽的扔到手中木棒,厲聲道:“好!回家!”

底下之人見此,也紛紛效仿。

一頓插曲,馬車才繼續上路。

長青不放心,陪我坐在車中,我端坐在內,想起長青之前問話,我擡頭看她,忽的笑道:“長青,我們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