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知虎彪同媚娘說了什麼,媚娘詢問我血麒麟的事後,便真的未逼迫我。

我也樂得自在,趁着這幾日空閒,將流芳閣的底細摸清。

閣樓每一層接待的客人層次都不同,底層靠身段,上層靠手段,越往上,信息越難獲取,同小知閒暇交談時得知,上層的人往往花一年半載的時間在一個人身上,只爲放長線掉大魚。

流芳閣這麼大規模有組織,絕不是靠媚娘一個人就撐得起來的。

我不會在這裡常待,再深層的東西若對我無用我也懶得多時間去探究。

深夜,流芳閣最忙之時,我換上輕裝,將長髮束起,輕紗蒙面,開門。

小知管轄的姑娘不止我一個,她見我安分守己,沒有分毫要逃的慾望,便不再對我嚴加看管,偶爾我出門透氣,她也並未說什麼。我如前兩次般輕車熟路離開流芳閣,身後有兩個小廝遠遠跟着我,流沙鎮的夜市份外熱鬧,各式各樣的小攤琳琅滿目的商品,我東邊逛逛西邊走走,佯裝不知。

他們見我一如往常,也漸漸對我放鬆警惕。我走到賣銅鏡的攤位前,一一細看,微微調整銅鏡的位置,兩個小廝的身形反映在鏡中,他們已覺無聊,找了個茶攤要了壺茶,我悄無聲息將鏡子移回,衝着那老闆笑笑,錯身去攤位後面的布坊。

剛邁步進去我猛地移身在門口,探出眼查看外面的情況,倆小廝見我入店,許是以爲我挑選衣物,沒做疑心,繼續喝茶聊天。

我抓住機會,再出門時,已是一身男裝。街上人來人往,我混進其中難以辨別。

李英把我送到流芳閣那天我清晰聽見媚娘使得計,長青正在尋我,不能讓她入這虎穴!流沙鎮地方不大,卻房屋緊湊巷子極多,加之夜市,雖有燈火照耀,光線卻始終比不得白天。

每走一條路線,我在腦中記下地形圖,到達公示處,果然看見流芳閣的單子,上面一如媚娘同李英話中所講,利用我僞裝尋人啓事。我冷眼,伸手撕下。

一晚的時間,我走遍整個流沙鎮,將所有流芳閣的告示撕下,看着天邊已泛白,才覺出來太晚,許打草驚蛇,又連忙換上女裝,一轉身,對上一雙圓眸。

我心下一跳,對方身形瘦高,雙目凹陷,一張臉煞白像是患有重病,他視線一移,落在我身旁桌上的一堆告示上,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示意我往外走。

我心如擂鼓,不知這人賣什麼關子。

看他的衣着,是媚娘底下的人。

若就此打草驚蛇,失了媚孃的信任,再想跑便是不可能了。

我駐足,對着那瘦弱的背影問道:“你想要什麼?”對方沒有戳穿我,若不是去媚娘那裡告狀,就是欲在我這裡獲利,我心下猜測。

只見他轉身,抿脣不語,卻是搖了搖頭,他從懷中掏出個紙和筆,攤在手中靜靜寫着什麼。

我皺眉,是個啞巴?

片刻他將手中的紙攤開給我看,上面歪七扭八的寫着幾個字:“我不會說。”

他見我看清,又收回手繼續寫:“我叫小罐子,是流芳閣打雜的,你是新來的吧?”

我不說話,他也不惱,憨憨一笑,不過一會兒,又給我看:“爲什麼不跑?”

他知道!

我雙目閃了一下,他這般問,定是從我變裝就知道,我沒回答他,反而問道:“我若是跑了,你知情不報,豈不是要受罰?”

小罐子搖了搖頭,他想了想,落筆:“清白姑娘落入青樓,想走是正常的,我只是個啞巴,少看少說,裝不知道,在流沙鎮,更好生存。”“你還未回答我,爲何不跑?”

他眼中真誠,可我有了李英這前車之鑑,不敢貿然對此人下定論。

我話中真假參半:“我無父無母,本欲在流沙鎮待一段時日,流芳閣在流沙鎮名聲地位俱在,跑也無處可藏,被抓回去後反要多吃點苦頭,又何必多此一舉。”

小罐子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我在他後面觀察着他,確實是個最普通不過的打雜小廝,可至於他的話,不敢輕信。他一路隨我到流芳閣,那兩個小廝找不到我早傳遞消息回去,小知現下正收拾人馬欲出門,我們同他撞了個滿懷。

小知見我出現,面上不滿,卻又看到流芳閣的人同我一起,不敢貿然對我“失蹤”的事下定論,她調整呼吸,脣邊笑問:“你去哪兒了

我遲遲未見你身影,都欲去找你了。”

我擡眼看了看她身後屹立的兩個小廝,他們對上我的視線後慌忙移開,小罐子自小知問話後便一直寫着什麼,我面上裝作歉意,張嘴就來:“流沙鎮的夜市太美輪美奐,好多東西都是我以前未見過的,反正閣中也無需我做事,我就逛的忘了時辰,讓小知姐擔心了。”

我說動情動理,份外流暢,小罐子還在寫着什麼,我的心在那刻緊揪起來。

小知深看了我一眼,又側頭看向小罐子,靜等着什麼,片刻後小罐子擡眸,見衆人都將視線放他身上,他臉色通紅,忙將手上的紙張攤開給大家看。

我在一旁快速瀏覽他寫的東西,“我在路上碰到姑娘,在流芳閣見過幾次有些熟悉,看她手上東西太多逛得起勁,就冒昧上前幫她,她對流沙鎮很是好奇,我便幫她引薦一些去處,回神後已是這時,我們便匆匆趕回。”

小知眼中狐疑,小罐子想到什麼,嘴上發出“啊啊”的聲音,又寫着什麼:“姑娘買的東西太多我託人提前送回來,不知道小知姐底下的人有沒有收到。”

小知朝身後的人望去,那人輕點了點頭,她回過頭來,面上已恢復之前的笑,她拉過我的手,語氣已是關懷:“下次若出去這般久還是讓流芳閣的小廝跟着吧,畢竟您是個姑娘家,流沙鎮也只是看着平靜,這底下,亂着呢。

“讓小知姐費心了,我也是一時起勁忘了時辰,不會有下次了。”

我語氣愧疚,同小知往內走,想到小罐子,我心底總有些不安,回過頭去看,他面上無喜無憂,見我回頭,面上揚起笑,同我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