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爲防叛軍餘孽逃竄出京、禍亂京畿,京城四門這時仍然緊閉未開,並駐有重兵,防衛森嚴。孟麗君一路來到北靜門,查看過城門防務,果然周密無隙,溫言誇讚嘉勉數語,出了北靜門,來到空靈庵。

蘇映雪及康氏夫婦那日接到孟麗君信物,不敢有片刻耽誤,立時收拾動身,依照她秘囑,攜了劉燕玉主僕二人,一同前往空靈庵暫避。一行人才出城來,過不多時,身後城門便轟然關閉。此後三日,城門緊鎖,內外消息不通,衆人雖不確知京中究竟出了何等大事,也俱已猜知必非喜事,直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這時見到孟榮二人,又知太師也平安無恙,才放下心來。康氏夫婦雙手合十,口中連道:“菩薩保佑!”蘇映雪更不覺滴下一串喜淚。

空靈庵地處偏僻,香火甚少,庵中通共只有六、七個比丘尼,皆是無慾無求、一心向佛之人。這幾日庵裡雖多了好些人,她們也絲毫不加理會,晨鐘晚課依舊如故。孟麗君攜了家人,向靜虛師太及空靈庵住持靈玄師太辭謝過這幾日的照拂之情,又捐了一筆不小的香油錢。靈玄師太也不過略一點頭,淡淡地說了聲:“多謝施主。”

一行人出了空靈庵,其間劉燕玉數次開口,欲相詢問,孟麗君都岔開口風,將話題轉了開去,劉燕玉性情本就柔弱,到底不敢違拗,只得閉口不語。

回到太師府,見過太師,話過別情。孟麗君將劉氏主僕暫時安置在落英築,將康氏夫婦送回燕賀堂,又將映雪歸郎送至弄簫庭,起身回到聽槐軒,見皇甫敬仍在未走,不由一喜,心中登時有了一個主意。

她先前一路上都在想,劉捷謀反罪大惡極,中宮劉後尚且未蒙罪名,劉燕玉這樣一個庶出且不得寵的女兒,又有甚麼罪責?何況若非她通風報信,無意中使自己得以洞悉劉捷造反的圖謀,這場叛亂多半已經成事。縱然她自己其實並不懂其間利害關係,更非有意爲之,不論如何,此番平叛,總歸有她的一番功勞。對於如何赦免劉燕玉的罪名,孟麗君是不擔心的。只是她若驟然得知家中之事,必然傷痛,如果再知道此事竟是因她自己通風報信而起,就更要痛不欲生了。孟麗君那日聽她陳情,原也是一個命運多舛、可憐復可悲的女子,雖與自己道不同不相與爲謀,只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自然還是願意盡力助她達成心願的。再者自己與皇甫少華這一樁荒唐無稽的親事,便縱然爹爹還在人世、孃親復生,也是萬萬不能答允的。劉燕玉肯爲少華做到奮不顧身的地步,而皇甫少華既願私下定親,對劉氏想來也是有情意的,何不順勢成全了他們二人,同時也除下自己身上這副枷鎖?

想到這裡,走進軒去,向皇甫敬問道:“正有一事要請教表舅:皇甫元帥從前是否曾與一名劉姓女子扇帕定情,定下終身?”皇甫敬一驚,聽她問得鄭重,不敢隱瞞,想了想,答道:“確有此事。當年我們閤家由京城前去泰安,路上少華曾從強寇手中救得一名險些遭人凌辱的女子,爲了顧全名節,便由其母作主,許與他爲妾。我們雖嫌少華此舉太過魯莽,到底事關人家姑娘的名節,又不過是娶作妾侍,也無不可,訓斥了他一番,也就依了。只是後來再也沒有這位姑娘的消息,明堂卻從何處得知此事?”

孟麗君聽到“又不過是娶作妾侍,也無不可”這幾個字,心底微曬,忖道:“既然無情,便不該娶來誤了人家終身;倘若有情,又怎能忍心委屈她作妾侍?”越發堅定了不認這門親事的決心。雖暗暗替劉燕玉感到不值,但想到那日她斬釘截鐵的話語,必是不肯改變心意的。

於是將劉燕玉之事一一說來,她口才極佳,將前後經過說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更將劉燕玉情願爲皇甫少華陪上性命的情意誇到十分。皇甫敬乍一聽說這位劉氏竟是劉捷的二小姐,登時一臉鐵青之色;待聽到孟麗君一字不漏轉述那段“奴家並非那起水性楊花的浪蕩婦人,此身便屬皇甫郎君,莫說如今只是國丈府的二小姐,就是身份再尊貴上十倍,心中也絕無二意”時,面色轉霽;等孟麗君轉述到劉燕玉竟是爲了少華安危才偷偷出府、更不顧身份跪地苦求時,皇甫敬已是十分動容,讚道:“劉賊無情無義,怎麼竟能生出這等深明大義、有情有義的好女兒來!少華得脫此劫,劉小姐當居首功,她能如此相待少華,當真是我皇甫氏的福分。”

孟麗君趁機道:“此番叛亂,劉小姐無罪有功。現下我卻有兩處顧慮:一是她若知家中變故,恐會痛不欲生;二是她已是孤身一人、無家可歸,不知該當如何安置纔好。”皇甫敬沉吟道:“論理她是少華的妾侍,便是我皇甫家的人了,況且她又曾通風報信救了少華性命,我皇甫家自然不能虧待於她……我想將她接到我府中,等少華回來便讓他們完婚,明堂以爲如何?”孟麗君心中大喜,臉上不露,只道:“如此甚好。表舅請隨我來。”

到了落英築,請出劉燕玉。劉燕玉見有外客,正覺錯愕,孟麗君介紹道:“劉小姐,這位乃是平南大元帥之父皇甫老元戎。”劉燕玉大驚,趕忙拜倒見禮道:“小女劉氏燕玉,見過……皇甫老元戎。”皇甫敬見了劉燕玉的品貌,十分滿意,哈哈一笑,道:“劉小姐快快請起。”劉燕玉驀地見到未來的公公,不由頗爲羞澀。

孟麗君輕咳一聲,道:“下官這裡有一個消息,還請劉小姐節哀順變,不要過於悲痛。”劉燕玉心頭一沉,顫聲道:“大人請講。”孟麗君將劉捷造反逼宮、事敗縱火自焚之事簡要說了,絕口不提自己乃是由她口中得知謀反圖謀的。

劉燕玉聞言只覺天旋地轉,軟倒椅中,險些兒暈倒,垂淚道:“爹爹!大哥!”孟麗君道:“事發時劉小姐已然出府,顯與謀反無涉,且劉小姐通風報信救得皇甫元帥,也是大功一件,當無性命之憂。”劉燕玉腦中亂作一團,哪裡還能細想其中緣由,眼淚仍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下來。孟麗君舉目示意皇甫敬,皇甫敬一介武將,如何知道該怎樣安慰,只得硬着頭皮勸了兩句,劉燕玉竟慢慢止住了淚。

孟麗君道:“老元戎見劉小姐深明大義,待皇甫元帥更是有情有義,又知小姐現已無家可歸,願接小姐到皇甫府,待皇甫元帥得勝還朝,便讓你們擇日完婚,不知劉小姐意下如何?”劉燕玉想了一會,起身跪下,緩緩說道:“小女如今是罪臣之女,老元戎竟不嫌棄,依舊肯讓小女侍奉君子,實是感恩涕零。只是女不言父過,小女的爹爹便再有千錯萬錯,也是小女骨肉至親的父親,小女欲爲爹爹守三年孝,三年內斷無婚嫁之理,還求老元戎寬恕。”

皇甫敬聽她話語在理,不以爲忤,反而越發覺得這樣至孝的媳婦難得,說道:“百善孝爲先,劉小姐說得極是,倒是我考慮不周。待少華回來,你們可先擺家宴定下名分,三年後再洞房花燭也不遲,到時只怕還要勞動明堂大駕主婚。”一番話說得劉燕玉紅暈滿面,低聲謝過,站起身來。

孟麗君脣邊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淡淡地道:“要我主婚麼,原也無妨。只是我卻好生替劉小姐抱屈:似她這等人品相貌,依我看來,和皇甫元帥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兒,老元戎卻怎麼捨得委屈她作二房妾侍?若當真要請我來主持這樁婚事麼,我倒要替劉小姐爭個三書六禮的正室之位方可。”

劉燕玉聞言又驚又喜,實不承望酈尚書竟能如此爲自己說話,一顆心怦怦直跳,卻不敢擡頭,唯恐臉上會忍不住顯露出歡喜企盼的神色,教未來的公公有所誤解。

皇甫敬遲疑道:“這個麼……”心中左右爲難,忖道:“明堂是少華的恩師,對少華算得上恩重如山。他少年顯貴,如今已是兩部的尚書,日後更當封侯拜相,前途不可限量。少華的婚事若能得他主持,這是何等的榮耀!莫說少華面子上好看,便是我的臉上也有光彩,再者於少華將來的仕途也有好處。但……孟賢弟當初與我定下指腹爲婚的盟約,他生死未卜,可嘆我卻連他僅有的一脈骨血也不能保住。爲子嗣計,少華終歸是要納妾傳我皇甫家香火的,納個明理孝順的,自是最好。但若連孟氏的正室之位都不能替她留住,教我九泉之下如何有臉去見孟賢弟?他必要戳着我的脊樑骨,大罵貪圖富貴、背信棄義了。”

想到這裡,心意已定,說道:“少華自小就定了親,劉小姐是早知道的,她倘若在意這個,當初自然不肯答允下這門親事。”言下之意顯是說:劉小姐自己都不在意做妾,明堂你又何苦介懷?又恐如此太掃她顏面,惹她不快,哈哈一笑,道:“我知道太師和明堂都是一夫一婦,舉案齊眉、恩愛無比,因此以己度人,自然希望旁人也是這般。只是世上如你們翁婿這樣富貴不移、糟糠不棄的男子能有幾人?若非如此,又怎能襯出‘極品夫妻’這四個字的涵義?”

劉燕玉聽到“她倘若在意這個,當初自然不肯答允下這門親事”一句,身子微微一顫,臉上光芒登時黯淡下來。孟麗君察言觀色,看得分明,卻見她隨即換過一副容色,垂首斂眉道:“老元戎所言極是。酈大人一番好意,小女感念在心。只是小女蒲柳之姿,得以侍奉皇甫郎君,已是心滿意足。此生只求本本分分,不敢心生任何奢望。”

皇甫敬十分歡喜,用力點頭,道:“好,好!”孟麗君見狀心下微嘆,知此法已行不通,好在也不着急,日後總有別法可想,倒不必急於一時,反露了痕跡。於是淡然一笑,並不說話。

皇甫敬見孟麗君並未露出不快之色,放下心來,忽然記起一事,問道:“明堂,可否將尊夫人請出?我有一事,正要向她問個清楚。”孟麗君心知多半是爲凌霜短劍由來之事,此事尚不及告知蘇映雪,自然不便讓她和皇甫敬會面,免得露出破綻,說道:“夫人這幾日甚是勞頓,兼又十分憂慮我和岳父的安危,夜不能寐,我已讓她歇息去了。表舅有甚麼話要問,不妨說與我聽,待她醒來我轉告她就是。”

皇甫敬想了想,還是忍住不說,只道:“不過是些閒話,有甚麼要緊?改日再問一樣。這倒是我的不是了,明堂你這幾日必也十分辛苦勞頓,該好好歇息纔是,我就不打擾了。”和孟麗君商議好,次日便遣家人來接劉燕玉回皇甫府,起身告辭離去,孟麗君送至府門。

回到弄簫庭,絳香、芙蓉候在外廳,臉上都頗有急色,見她進來,鬆了口氣。絳香福了一禮,道:“姑爺快去看看小姐罷!小姐今日回來時還有說有笑的,後來不知是聽說了甚麼還是怎麼地,一句話也不說,只一個勁兒流淚。我們要去稟報老爺、姑爺,小姐又不許,把我們都打發了出來。姑爺快進去看看罷!”

孟麗君一驚,不及答話,疾步走進內室,見蘇映雪釵環盡卸,斜身倚坐妝臺前,走過去雙手扶住她香肩,將她身子扳轉過來,只見她滿面淚痕,一雙眼睛腫得和桃兒一般,猶如梨花帶雨,分外楚楚動人。孟麗君心中一痛,伸出袖子替她拭淚,嘆道:“好好的,這是怎麼了?”蘇映雪抽抽噎噎地道:“你……你還要瞞我……瞞到幾時?”因哭得太久,語音已變得嘶啞不堪。

孟麗君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道:“清兒都告訴你了?”蘇映雪抱住她的身子泣不成聲,嗚咽道:“小姐!小姐!”孟麗君輕輕撫摸她頭髮,過得片刻,待她哭聲漸漸止住,拉着她手來到牀前,並肩坐下,柔聲道:“雪妹,你說我的醫術,比之孃親當年如何?”

蘇映雪不解其意,啞聲道:“從小夫人就誇你於醫道上天賦極高,三歲學醫,八歲上便和她十七歲離家時不相上下了。這十年來,想必更加精進,或許已勝過夫人當年了罷?”孟麗君面上現出一絲自傲之色,頷首道:“不錯。我敢說,便比之外祖父當年,我自忖也不遑多讓。因此,縱然是外祖父、孃親都治不好的病症,我卻未必就一定治不好!”低頭望向蘇映雪,又道:“何況孃親的藥囊裡,記載有她從前對這嘔血之症,親身摸索出的藥理筆記。她……那時已然病入膏肓,針藥無效,連筆都提不動,是說一句……嘔一口血,爹爹在旁含着淚一字一句記下的,爲的……正是他年我發病之時,能得以及早療治……”說到這裡,念及慈母種種關懷憐愛,不由一陣唏噓。

停得片刻,抑住眼中淚光,道:“此外還有一點:我這嘔血之症,算來其實還不應到發作的年歲,只是前幾日一時疲累過度所致。正因如此,每次發作的間隙,當會比孃親當年更長些,而發作的力度也該會更小些,醫治起來,或許反而會更容易些呢。”

蘇映雪怔怔地望着她,幽幽地道:“你的說這些,反正我也不懂。我只要你答允一句話:將來不論要緊不要緊,就算當真治……不好,你也不許瞞我,自己一個人默默擔着!你要在外面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我也隨你,但只消進了這個門,於病情上你便不可有絲毫隱瞞。”

孟麗君低頭望去,正與蘇映雪目光相交,心底涌上一股融融暖意,道:“好,我答允你。”二人四目相對、四手相握,一切盡在不言中。

半晌,孟麗君忽然說道:“你瞧咱們這個樣子,你釵環不整,又哭又鬧,要我保證這個、答允那個,旁人不知道的,一定會生出許多誤會。”蘇映雪愕道:“誤會甚麼?”孟麗君“哧——”地一聲笑道:“人家必是以爲我在外面偷偷納瞭如夫人,家裡河東獅吼,將醋罈子、醋罐子、醋缸子都一併打翻了。”蘇映雪“噗哧”一笑,展開愁眉,隨即正色道:“別貧嘴了。還不快去將夫人的藥囊取來?我可要親自看着你用功。”

孟麗君道:“好,我一會就去。眼下卻還有幾件別的事,要和娘子商議。”起身踱了幾步,道:“那日劉小姐所說指腹爲婚一事,你是怎麼看?從前可曾聽蓉姨提起過?”

蘇映雪想了想,說道:“我雖不曾聽娘說過,不過……仔細想來,似乎也是有跡可尋的。還記得那年中秋,你和清兒去了青龍鎮,我就聽娘口中嘮叨,說甚麼小姐如今越發膽大了,今後嫁出去可怎麼是好?我接了一句,說:‘小姐尚不到及茾之年,連婆家都還沒定下,娘就擔心這個,是不是太早了?’娘嘆了口氣,道:‘不早啦,只怕轉眼工夫,小姐就要出嫁了。我可當真捨不得她嫁那麼遠去。’我再問,她卻甚麼都不肯說了。後來隔了好一會,才又說了句:‘要是夫人還健在就好了。’”

孟麗君點頭道:“那時皇甫伯父剛託人將碧玉如意送回,正是重提婚約之意。蓉姨早就知道有這門親事的,她是既捨不得我遠嫁,又擔心我膽大妄爲、怕我將來會忤逆了夫家。”蘇映雪驚道:“這麼說,那柄碧玉如意便是你成親的信物了?啊喲,這可怎麼好!這柄如意,和當年我們帶出的珠寶細軟一道,都落在了強寇水賊手裡,卻怎麼還找得回來?”

孟麗君笑了笑,反問道:“要找回來做甚麼?雪妹,以你對我的瞭解,你想我會肯安安份份地守着這樁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定下的婚事麼?即便是三年前一介閨閣弱女的孟麗君,也絕不會將自己的一生,交付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再用全付心思來祈求上蒼,保佑他恰好是一個知冷知暖、值得託付的良人!更何況三年後走出閨閣、得以盡力施展經綸抱負的酈君玉呢!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正是如此。這門親事於我,是鐐銬,是桎梏,是枷鎖!無論如何,我是萬萬不會答允的!”

蘇映雪滿臉震驚之色,望着侃侃而言的孟麗君,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道:“可是……這是老爺和夫人爲你定下的親事啊。他們疼你愛你,捨不得你讓受半點兒委屈,難道在你的終身大事上,他們還會害你不成?”孟麗君緩緩搖頭,道:“爹爹孃親當然不會害我。雪妹,你可聽說過有樣一句話,叫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們心心念念最好的,我卻未必就一定喜歡。”

蘇映雪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幾個字反覆唸了幾遍,道:“這倒也是。”看了孟麗君一眼,說道:“自小你便是個最有主見的,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偏還都能說得入情入理,教人信服。”言下之意,已不再反對。

孟麗君心頭一寬:孃親和蓉姨都已謝世,爹爹多半也不在人世了,雪妹和蘭兒便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了。自己堅持不認這門婚事,蘭兒也是支持的,但雪妹若執意反對,自己雖不會改變心意,心中卻不免難過。現下三人意見一致,自是再好不過。

向蘇映雪說了今日欲將劉燕玉扶爲皇甫少華正室未遂的經過,提起皇甫敬有話問她,話頭便轉到凌霜短劍上,說了自己的猜測,又囑咐她千萬不可露出端倪。蘇映雪一一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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