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剎兇星現 聖地煞劫臨

三僧俱知老方丈卦象應驗如神,平素非十分疑難困心之大事,萬萬不會以此卜佔;既然這麼說,自然絕非虛語,一時都沉默不語。

摩雲大師長眉揚動了一下,訥訥道:“這麼看起來,那泄露之人是……”

“老衲經過左思右想,終於琢磨出了那人是誰。”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下,道,“其實老衲早已看出此女有些靠不住,果然事情出在了她身上。”

金杖大師問道:“方丈指的是哪一個?”

靜虛方丈雙手合十,輕宣了一聲佛號,道:“這個人,也就是剛纔老衲所提到的那個雷姑娘——雷金枝。”

摩雲大師輕宣一聲,道:“阿彌陀佛,這件事誠是不可思議的了——那位雷姑娘的兄長不是傷在向陽君手裡麼?何以反而做出不通情理的事?”

靜虛方丈道:“自然,這件事有些奇怪,只是除去此女以外,不可能是別人。姑不論到底是否此女,反正卦象顯示此一大凶之兆,萬萬不會是假的。老衲此刻約見你三人來此,乃是意欲想一萬全大計,如何避免此一步兇殺大劫!”

金錫大師合十道:“無量佛,方丈不必顧慮許多。達雲寺佛門善地,豈容得俗子猖狂?那人不來便罷,果真尋上門來,就由卑座與金杖師弟,出面攔阻化解。以卑座二人聯手之力,就不信阻攔不住此人!”

靜虛上人嘆息道:“這個人,只怕比你們想的要厲害得多;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老衲雖不曾見過這個人,但是聞知他許多異處,更悉知此人得擅太陽功力,便斷定他實爲一不可輕視之大敵。老衲這近年以來,功力已漸漸生疏,雖然仍保有八分實力,但是能否敵得過此人,尚是未知之數。”

摩雲大師口宣佛號道:“南無阿彌陀佛,以卑職之見,方丈還是不宜出見的好;那人如果真的來了,由職等三人推說方丈別處雲遊去了,諒他又能奈何?”

靜虛上人頻頻搖頭道:“這樣不好,那人志在必得,如果見不着老衲,是不會甘心的。如果爲此禍延達雲寺,更是不妙!再者,老衲卦象既已顯示本身大凶之兆,不管怎樣也是逃躲不過的!”

這時,老和尚那張憔悴的臉上,又情不自禁地顯現出幾分豪氣。

“再說,老衲平生從不作欺人之言,如今身在佛門,更當嚴守佛律,不作誑語。”

頓了一下,他嚴肅地道,“老衲已決定以身試劫,倘能消弭本寺一場浩劫,自身生死,倒也可以置之度外!”

“阿彌陀佛,”金杖大師雙手合十道,“方丈言重了,方文武術造詣,已入化境,卑職實在不敢想當今有誰是你老對手。再說,尚有卑職等三人承當一切,哼哼,那俗家子不來便罷,若敢咆哮佛門,卻要他當場束手就擒!”

靜虛上人道:“出家人不可稱一時意氣之勇,向陽君果真近日來到要以禮相待,從容化解,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妄動殺機。切記,切記。”

三僧聆聽之下,各自垂首合十,表示虛心接受。

摩雲大師道:“方丈但請放心,這件事既關係到本寺未來盛衰,職等自是大意不得,一切尚請方丈吩咐纔是!”

靜虛上人訥訥道:“話雖如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來人既是心懷叵測,我等就不可不防,關於這件事,老衲略有盤算。”

摩雲大師道:“方丈既有主張,即請賜示,以便有所遵循。”

“摩雲——”靜虛上人長嘆一聲道,“這件事老衲曾經再三盤算,卻是難以周全,看來一場兇殺在所難免,老衲是不得已纔出此下策!要是向陽君來了,不聽老衲好言規勸,爲了本寺安全起見,就不得不全力與之周旋。”

金杖大師洪聲道:“方丈不必有所顧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雖是佛門善地,也不能善罷干休!”

金錫大師道:“阿彌陀佛,以卑座之意,我等應該先行有所佈置纔是!”

“老衲正有此意。”靜虛上人雙手合十,訥訥地道,“來人向陽君絕非凡俗之輩,老衲之意,你等三人須聯手合組一陣,在萬不得已時出手攔阻,解其一時之銳,如能使他到時知難而退,纔是上上之策!”

摩雲大師道:“方丈的意思是……”

靜虛上人臉上現出一片深思,喃喃地道:“你等是否尚記得去歲中秋之夜,老衲曾與你們參習過一陣北斗七殺,後因此陣殺氣過重,而未曾練習?”

金杖大師頓時道:“卑座記得,莫非方丈……”

“記得。”靜虛雙手合十道,“無量佛,向陽君既擅太陽功力,本身必爲正陽魁罡之性,非尋常拳腳,只怕難近其身;必欲以至陰殺數,方可去其鋒芒。北斗七殺陣勢,雖非至陰之性,卻屬陰陣之列,如果搭配得宜,可收相當功效,說不定使其知難而退!”

摩雲大師揚眉笑道:“方丈所言極是,於非常之時,必行非常之事。如果這人真如方丈所說,那麼以此一陣來應付他,是至爲恰當的。”

靜虛上人道:“話雖如此,本座卻不敢以此爲萬全之計,本座也順作必要的準備。”

金杖大師道:“方丈之意是……”

靜虛上人冷澀地道:“這個向陽君,本座雖然與他不曾見過一面,卻自信對他甚爲了解。爲今之計,本座只希望他遲來二日,至時本座雖不敢說必能制勝於他,起碼他不得奈何於我!”

金錫大師忽然一驚道:“啊,方丈莫非要以二日之功,打通全身關節,欲以先天之氣,補後天之功麼?”

靜虛上人點了一下頭,道:“本座正有此意。”

三僧相繼神色一變,彼此對看了一眼,心裡俱是有數。看來,這個老和尚,誠然是以性命與對方一搏了!

原來每一個精於上乘武術之人,都練有先天之氣,亦即先天元罡。這類功力常能於必要時提取運用,以補後天之不足,只是非內功達到澄波返渡極頂境界之人,不足以提取運用……

靜虛上人以浸淫內功近五十年之功力,練成了這等成就。近年來因沉心於佛學,無形中疏忽了武功的反哺,一旦面臨大敵,欲行非常之功,就不得不先有所準備了。

這一段抽調準備過程,至爲艱鉅——以老上人之功力成就,尚且須要兩晝夜之久。

在這一段時間之內,必須全身固守,身如果偶,更須意志堅守,全力將本身各關節逐一打通,乃能使先後天氣機相互串連;否則,一經外敵干擾,即有“岔氣”之危,招來性命之憂!

老人上有見於此,焉能不心存慎重?

摩雲等三個明白了靜虛上人心意之後,又鑑於上人如此重視,各人心裡都很沉重,不敢掉以輕心。

靜虛上人喟嘆一聲道:“你三人明白了老衲之意,就着手準備一切吧。”

摩雲大師點點頭道:“方丈請放心,卑職等即刻全力部署,那人果真來了,絕不容他侵入雷池一步,一待方丈功力圓滿之後,諒他也無可奈何了!”

靜虛上人點了點頭道:“老衲所祈求,也正是如此,怕只怕在劫難逃,萬一這個向陽君來得倉促……”

金杖大師霍然站起來,道:“方丈大可免慮,卑職等受方丈平日愛護有加,正是報效之時,有我三人之力,足有給來人以重創,到時定當施展全力,以期拖延到方丈大功告成,然後合力消除這個大鬧佛門的孽障!”

摩雲、金錫二僧亦隨聲附和,靜虛上人眼見三僧如此氣盛,心中暫時不那麼憂愁了。

靜虛方丈遂打點精神,就防守應對之策,詳細與三僧交代了一番,尤其是對那北斗七殺陣勢更有精細之指點。

三僧告退,天色已近申時。

靜虛上人乃命守侍在外的培空小僧來到近前,見禮之後,退侍一邊。

老上人打量着面前的這個英武少年,恍然發覺到對方頭蓄短髮,還未剃度,不禁一驚!

“你竟然還未剃髮皈依!”

培空躬身道:“弟子理當於半年前剃髮,惜適住持大師差遣往江南應天寺走了一趟。

返回之後,錯過了日子,住持師父關照今年年底補行剃度之禮,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靜虛上人道:“原來這樣。”

上人說到這裡,禁不住發出了一聲長嘆,微微笑了一下,道:“這麼說起來,你仍是在俗弟子了?”

培空窘笑了一下,垂首道:“弟子誠心向佛,經摩雲師父通過了考試,只是目前仍然帶髮修行而已!”

靜虛上人點點頭,說道:“你俗家姓名是!”

培空道:“弟子俗家姓名叫郭彤,是豫南人氏!”

“噢——”老和尚點了一下頭,“郭彤,你前進一步,到我跟前來。”

培空愕了一下,拘謹地向前一步,站立在靜虛上人面前,老上人一雙眸子在他臉上骨碌碌轉了一週,輕嘆一聲道:“這就是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培空,你雖然深具向佛之心,只是老衲觀你面相,卻深知你目前斷非佛門之人。”

培空大吃一驚,猝然色變,道:“老方丈,你老是說,弟子還……”

靜虛上人搖搖頭道:“郭彤,你向佛之誠心,老衲已由住持師父處悉知,對你棄家從佛,甚是嘉許;只是今日細察你面相,發覺你日後與塵世尚有許多牽聯。觀諸你英華內斂,威上眉梢,你未來大有可爲——六旬之後,將有一段因果,或許再入佛門,亦是光大佛門之人。唉,老衲果真是糊塗了,竟然不知道達雲寺內,尚藏有如此大才……可惜……可惜……”

一口氣說了好幾聲“可惜”,那雙細長的眸子緩緩收攏成一條線。一剎間,現出了無限的慈光。

“如果老衲早發覺你這等氣質,更知你目前非我門中人,老衲就不會這般對你了……

可惜……可惜……”

培空呆了一陣,退後一步,苦笑道:“方丈師父,你老的意思,弟子明白……弟子知道,眼前達雲寺將有一場事故,你老想將弟子差遣出寺,避開眼前這場佛家劫數,是也不是?”

靜虛上人冷冷地點點頭:“你這話說對了一半。”

“方丈師父請賜其詳!”

“本寺將有一場劫數,你說得不錯。”老上人目光深湛的註定着他,“只是老衲並無將你遣開離寺的心意,這一點你大錯了。”

培空面色一喜:“這麼說,方丈師父是要弟子留在寺中了?”

“不錯。”靜虛上人道,“我不但要留你在寺,而且尚要將你留在我這偏殿,也就是老衲此刻置身的禪房之中,你可願意?”

培空躬身一禮,道:“弟子謹遵法諭!”

靜虛上人微微一笑,心情像是開朗了許多。

“郭彤,你可知道,老衲如今端視你爲護身之符。”頓了一下,又接道,“一旦度過了眼前這步大劫,老衲當會酬謝於你。對你來說,那將終身受用不盡。”

培空恭謹抱拳道:“弟子謹知惟方丈師父之命是從,不敢心存半絲非分之想,方丈師父只請吩咐就是。”

靜虛上人緩緩點了一下頭,道:“很好,你既然如此誠懇,老衲不妨告訴你:遠則三天,近則眼前,將有一個極爲厲害的武林中人,要來達雲寺尋老衲報仇。老衲已經囑咐了方纔三位大師,要他們佈下北斗七星陣,迎接這個不速之客,只是……”老上人又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雖然如此,他三人只怕仍然不是那人對手,老衲雖然自信功力不會輸給這人,只是我卻要先行作一番準備之後,纔可與那人決一勝負。原由就在這裡,老衲這一番準備需要二十四個時辰,纔可大功告成;如果那人在此時間之內來到,老衲之性命,可就萬萬難以保全!”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遂又發出了一聲長嘆:“老衲之意,郭彤你可明白?”

培空神色一振,氣態昂然地道:“弟子明白,弟子當誓死保護方丈大師渡過眼前難關!”

“噫——”老上人長長地吁了一聲,頻頻點頭道,“你的這番說話,給了我無比信心……孩子,我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總之,我寄託在你身上的希望甚於三堂大師,彷彿覺得你是老衲惟一得力之人。”

培空退後一步,躬身道:“弟子惶恐……”

靜虛上人點點頭道:“豈止是你,老衲亦何嘗不是?說來慚愧,三十年佛門修心養性之功,一朝面臨生死關頭,卻仍然有些放心不下;誰要能看破生死這一層,也就去佛不遠矣!”

培空雙手合十道:“方丈師父說的是,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方丈師父請教。”

靜虛上人點頭道:“你說吧。”

培空道:“弟子承方丈師父垂青,殿前護衛師父責無旁貸。但是,弟子除卻一腔血氣之勇以外,別無所恃。那所來之人,既是這般厲害,如果連住持師父都不是敵手,弟子又何能抵擋過他?弟子生死事小,而使方丈師父受了損害,弟子萬死亦難贖罪。是以,此刻想起,實是惶恐不安!”

靜虛上人點頭道:“你說得不無道理,老衲已想到了這一點。”

輕嘆一聲,他目光注向培空道:“郭彤,你昔日未來寺前,所習武功是什麼路數?”

培空道:“是嶺南玄鶴門——先師麒麟子在武林中雖無什麼聲名,一身武功卻甚了得,被號爲玄鶴門開派以來的最傑出弟子之一。”

靜虛上人聞言,神色微微一動,驚訝地道:“什麼,你竟是……麒麟子尚無波的門下弟子……”

培空點頭道:“弟子愧蒙先師識拔,並被認爲可造之才,只可惜方入門牆,習技不及二年,就逢先師東海覆舟之痛。先師棄養之後,弟子不容於玄鶴師門,被迫離開……

自是天涯浪跡,飽受人世淒涼,看破人生,纔來到寺裡……”

靜虛上人喃喃地道:“阿彌陀佛,你塵緣未了,原是不該來到這裡的!這也是一段緣分,無量佛,善哉、善哉。如無今日之因,焉得明日之果!”

培空怔了一下,道:“方丈師父,你老說些什麼?”

“這些都是後話,你還不能明白!”靜虛上人輕嘆一聲,道,“只說眼前吧!”

他微微一頓,遂又道:“你既是出身玄鶴門,可曾習過無敵鶴爪之功?”

培空道:“無敵鶴爪功爲玄鶴門最傑出的上乘功力,弟子入門日短,功力薄淺,還不夠資格學習此功。不過,承先師偏愛,曾將入門之術,也就是鶴眠術傳授與我。弟子習後覺得有輕身益氣之妙,直到如今也不曾間斷,算起來已有六七年之久了。”

“噢!”老上人打量着他,緩緩點頭道,“這就難怪了,這就難怪了……”

停了一下,他又道,“郭彤,你所習鶴眠之術,乃是最爲傑出的內裡調練功夫,也是鍛鍊你本門無敵鶴爪之功的不二法門。難得你竟然持之以恆地習了六七年之久,莫怪乎你神充內實,是內家一流高手無疑了!”

培空心中一喜,躬身道:“多謝方丈師父誇獎!”

靜虛上人道:“你既然有這等功夫,那可是再好不過,我現在即傳授你一式七招手法,你卻要細心領會……記住,這七招手法,很可能將是你我救命之數;若稍有疏忽,或是不能發揮盡致,都可能爲你我帶來殺身之禍!”

培空點頭道:“弟子不敢!”

靜虛上人於是念出了七個字訣,並分別傳授了七種不同的動作。

培空情知眼前時間急迫,更知道自己所習這些招式,將是用以老上人臨危救命之招,自是不敢稍存疏忽。

當下培空打起精神,將老上人所傳授之七種招式用心習會。

靜虛上人看着他演習了一遍,略一指正,微微頷首讚歎道:“你果然聰穎敏悟——

只可嘆,你我到此刻才得結識,實在是相見恨晚!果真皇天見垂,得使老衲避過了眼前這一難關,我必將青眼以待,將老衲任氏一門絕技,傾囊傳授與你。”

他雙眉一搭,嘴裡情不自禁地宣道:“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培空試着運行那一式七招,忽有心得,道:“方丈師父,這些招式是否全憑心氣之力才得運施?”

“然!”老上人微微一笑,道,“老衲正在等候着你有此一問;你這樣問,足見你對這些招式已經深切領會,很好!”

他於是進一步解釋道:“這一式七招,名喚‘開陽七掌’。誠如你所說,乃是一種全憑內元真氣行使的招法,如無精湛內功爲基礎,簡直毫無用處——”

他微微一笑,訥訥道:“愈是武功高強不可一世之輩,對於這些招式愈是不敢心存大意。你當知老衲之主要用意,乃是藉此拖延時間,以待運行澄波返渡之功;一待老衲這一功力圓滿之後,也就無畏於來人了!”

於是,老上人乃就運氣行功之訣竅,細心地爲培空指點了一番。看看天色已晚,老上人又重新關照了他許多應付策略,才換了一襲寬大袈裟,盤膝在蒲團之上坐好。

培空遵囑在他身座兩側,各自燃起了一盞青燈,輕輕將座前一層竹簾放下來。

靜虛上人看着他,點頭道:“至目前爲止,一切看來都甚完好,希望此番佈署,純系多餘纔好,否則的話,唉……”

他發出了一聲冗長的嘆息!

這了一會兒,他才苦笑着接下去道:“……我必須告訴你,將要來的這個人,可能是你平生以來,從來沒有見過的厲害敵人。你看我作了這些準備,到時候很可能對來人根本產生不了什麼作用;果真如此,那也是老衲命該如此。郭彤——爲你之計,到時候切莫猶豫,就該快快逃生!”

培空聆聽到此,一時心如刀絞,不禁垂下頭來!

靜虛上人苦笑道:“來人向陽君,雖然與老衲素未謀面,不過據老衲分析,此人雖系手狠心毒,卻也不失於方正。這裡是佛門善地,除去老衲以外,或許還不至於對別人濫施殺戒,不過這也只是老衲一方面之臆測而已,萬一他要是大舉興仇,連你也不放過的話……”老上人思忖着,緩緩地道,“老衲倒有兩句話要與你講。”

培空心情至爲沉痛,仍然是不發一言。

靜虛上人臉現悽慘,微微笑道:“那時你爲了活命起見,不得不說上兩句謊言,騙他一騙!”

培空愕了一下,苦笑道:“弟子又能說些什麼?”

靜虛上人接口道:“以老衲猜想,此人既有正陽魁罡之性,必屬酷愛自然之士,你不妨詭稱老衲生前乃酷愛自然之人,曾事先交待於你,將此身後臭皮囊掛於後山頂峰之樹,以待天風化解!”

他頓了一下,嘆息一聲,訥訥接道:“此一請求,說不定會爲他所接受。你如有此機會,即可乘機脫逃了;如能苟脫性命,趕快遠去——”

說到這裡,乃由身邊取出一串掛珠,交與他道:“這串佛珠你好好收着!”

培空接過來,十分惶恐地道:“方丈師父,這……”

靜虛上人道:“待到風平之後,你速速趕上鄂省狼牙山七紫坪,面見一個人……”

說到這裡,老上人情不自禁地咬了一下牙,道:“這個人乃是武林中一個行蹤極其飄忽、武功高超出衆的怪傑,也許你沒有聽說過這人……”

“他……是誰?”

“野鶴崔奇!”

“野鶴崔奇?”培空嘴裡重複着,實在想不起有這麼個人……

靜虛上人訥訥地道:“此人與老衲稱得上當年故舊——你見了他,什麼話也不須多說,只將這串佛珠交給他……他如問你什麼,你就告訴他紅葉凋零四個字——”

說到這裡,老上人痛苦地搖了一下頭,又嘆息道,“……那時,這個崔奇必會再詢問你,你與我是什麼關係,你就說是師徒之誼;他必會再問你,何所去從,你再告訴他一句話——”

停了一下,老上人搖搖頭,臉上很是淒涼:“這句話,對你今後一生都將受用不盡,你卻要緊緊地記在心裡……”

培空雖然痛心至極,可也知道老上人眼前的交待,對未來至爲重要。是以,於痛心之中,猶能保持相當鎮定。

老上人冷冷一笑,道:“那個野鶴崔奇問到這裡,你就告訴他‘來索舊日之債’!”

“來索舊日之……債?”

“不錯……來索舊日之債!”

一剎間,老上人眸子紅了,兩行淚水突地由他慈祥的眼眶裡滾落下來……

他輕起雲袖,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你只要說上這一句話,崔奇苟或尚有一些人心,必將視你如子侄,將其平生絕技,毫無保留地傳授與你了……”

培空陡然一驚,抱拳道:“方丈師父請放寬心,事情萬萬不會落到這般田地,你老人家安下來調息運功吧!”

靜虛上人雙手合十,輕輕宣着佛號:“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

老上人說到後來,聲音越見細小,也似乎越見疲累,一雙眸子情不自禁地緩緩閉攏起來。

培空知道他已入定,不敢在一旁打擾,合十一拜,即悄悄走向簾外,在老上人先前關照之處盤膝坐好。

此時天色已然入夜,培空細想着此一特殊使命,心裡未免忐忑不安;幾經剋制,才使心情平靜下來,漸漸提吸導引……

在距離天明,約莫還有半個時辰前後,天色更見黝黑了,整個天空就像潑了一片墨那般濃黑——

此時萬籟俱靜,整個天地之間,聽不見丁點兒雜亂聲音,倒是隔着一山之外的村墟夜臼之聲,隱約可聞。

站在山頂上,居高下望,四面一片黝黑,但達雲寺光明在望,尤其是自寺門開始起,用以銜接至山下的那條蜿蜒小道,在間歇的一串黃紙燈籠高挑照射之下,像是一條火龍,盤沿直上,看來極其醒目刺眼。

也許是住持大師的特別關照,平素一向疏於防範的寺廟,這天加添了前所未有的措施。

就在這條蜿轉山道之端,左右各自站立着一個年輕力壯的灰衣頭陀。

摩雲大師顯然很重視這件事,在衆多弟子之中,特別挑出了一些精銳,用以未來的攻防任務。四名武功最高者,用以配合摩雲、金杖、金錫,湊成北斗七殺之數;下餘的十二名,分派於大寺院山道各處,用以防範。

眼前這兩個年輕力壯的灰衣頭陀,一名培大、一名培光,均系十二名弟子之中,被安置在山道之端,負責入寺登山另一道關隘之口。

那山道左右,各置一塊平整高起的石塊。二僧盤膝其上,對面坐守。

培大虎臂熊腰,培光豹頭環眼。看上去,兩個人都威武有力,像是武功傑出不凡。

一陣山風襲過來,兩側樹林子發出一陣子刷刷聲。那插立道邊高挑在空中的一盞黃紙燈籠,被風搖曳得婆娑起舞,遠看過去真有點鏡花水月的感覺。

培光和尚伸了個懶腰,由石座上站起來,道:“今天夜裡是有點邪門兒,我怎麼老是覺着不大對勁兒,莫非真有什麼事要發生不成?”

高個子的培大和尚咧嘴笑道:“有屁事,什麼事還能發生在廟裡?你知不知道——

這是佛門善地呀!”

培光和尚搖頭道:“不不……你沒看見麼,住持大師和兩位精武師父都出動了……

而且還關照我們,要我們留意那個人麼?”

培大和尚把身子向後面一靠,倚着樹幹,含糊地搖搖頭。他實在有點困了,想倚着樹打上一個盹兒——

哪裡知道,就在他眼睛剛要閉上的一霎兒,忽然看見了一個人——

說是一個人,還不如說那個人的一雙腳恰當。

那是一雙甚是有力踏立在青石板道上的腳,雪白的長筒布襪,套着一雙純白的多耳麻鞋。乍一看上去,這雙腳還真有點像廟裡的和尚。

一驚之下,培大和尚睡意立時全消,趕忙擡起頭來,可就把對方這個陌生的行腳客人看清楚了……

好傢伙,和尚肚子裡嚷了一聲。

這個人好高的身材,站在山道正前方,足足七尺高下,有說不出的一種英挺魁梧。

悽迷的燈光映照着這人古銅色的膚澤,眉目英挺,豪氣逼人,他直直地站在那裡,兩道目光炯炯如炬,有着不怒自威的氣勢!

這個人的奇怪裝束,尤其使年輕的培大和尚大爲驚異。

只見他身上一襲雨過天青的湖色長衫,在前胸地方繡有一血紅色的大太陽,兒臂粗細的一條髮辮,由頸後甩置前胸,在辮梢上結着光華閃爍的一顆珠子。

這個人的氣派、裝束、神態,驀然地出現在眼前,怎不令人大吃一驚!

培大和尚一驚之下,連出聲招呼對座的培光都忘了。但是,後者卻由他奇異的表情上,立刻覺出了不對,緊循着前者的視線發覺了來人。

頓時,培光和尚也愕住了。

那辮子大漢,遠遠地注視着兩個和尚。過了一會兒,臉上輕輕帶着一抹冷笑,遂舉步向前繼續走來。

漸漸地,雙方越來越接近了。

燈光之下,使得這個人被看得更爲清楚。

兩個年輕和尚彷彿在對方一露臉的當兒,已被那種特殊的氣息給鎮住了!

一直到這個人第二次站立住腳步時,才使得他二人恍然一驚。

來人偉岸的身軀,顯然已站立在眼前,彼此距離不及一丈。

這個距離,大大地威脅了二僧的安全。他二人在猝然一驚之下,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

那人仍然是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兩個。

培光和尚雙手合十,向着來人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深夜登山,敢問要去哪裡?”

辮子大漢微微頷首道:“這山上廟宇,可是達雲寺嗎?”

培光和尚道:“正是敝寺,施主你是——”

辮子大漢點點頭,道:“這就不錯了,在下來此正是投奔貴寺,小和尚請頭前帶路!”

培大和尚閃過身子,合十道:“施主高姓大名,此來敝寺有什麼貴幹?”

那人嘿嘿一笑,往斜裡走出兩步,面向沉沉山林道:“小和尚,看樣子你們兩個是專爲等人來的,哼哼……好個精明的老禿驢——”

說到這裡,他倏地回過頭來,那雙眸子裡猝然加添了幾分異彩……

“也好,我不妨告訴你們,給我實實在在傳上去!”

培大和尚合十欠身道:“小僧洗耳恭聽!”

辮子大漢冷冷一笑,道:“我名金貞觀,人稱向陽君的便是——你們也許沒聽說過,可是這廟裡的老方丈一定不會陌生!”

培大合十應了一聲,道:“金施主來到敝寺,是——”

“兩件事!”自稱金貞觀的魁梧漢子道,“第一件是朝山進香,第二件專誠拜見貴寺裡的靜虛老方丈,當面問安,並有一事當面候教!”

培大和尚頓時神色一變。

一旁的培光和尚上前一步,強作笑臉道:“金施主來得真不巧……”

“怎麼?”向陽君金貞觀陡然睜大了眼睛!

培大和尚欠身合十道:“金施主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三日以前,已入後山坐關入定去了!”

向陽君冷哼一聲道:“在後山哪個地方?”

“這個……”培大有點心虛的樣子,“老方丈行蹤隱秘,他老人家的一切,就不是小僧所能知道的了!”

向陽君那雙銳光如炬的眸子,在這個和尚臉上一轉,冷笑道:“你們這廟裡還有些什麼人?誰當家?”

培光和尚岔口道:“眼前不多,只有住持摩雲師父!”

向陽君點頭道:“很好,那我就找他去!”

培光攔阻道:“施主,現在天色未明,廟裡僧人都還沒有起身,你去尋哪個?”

向陽君冷笑了一聲,道:“囉嗦!”

他右臂輕起,向着培光身上搪去,培光已看出了來人不好相與。是以,彼此對答之間,心裡十分仔細。這時見狀,不甘示弱,更要拿捏一下對方的斤兩。

原來,這廟裡年輕一代的和尚,在靜虛方丈授意之下,隨着金錫、金杖二位精通武技的師父,都練有一身相當不錯的功夫。

眼前的培光,更是個中傑出之輩,練有一手像樣的鷹爪功,平素頗是自負,只可惜沒有施展的機會。這時眼看着對方向自己動粗,住持大師又早給了指示,只要來人意圖對本寺不軌,便可出手……

是以,他二話不說,箕開兩掌,直向着向陽君搪來的那隻手腕上抓去。

“噗”一聲,抓了個結實!

培光心中一喜,起先,還沒施出十成勁道,只用了六成功力。他猝然十指一收,直向對方腕子上力抓過去,就勢足下站定,用力向外一推,叱道:“去!”

滿打算對方無備之下,萬萬受不住這一抓一推,說不定當場就許出醜。

他的如意算盤,事實上卻是一廂情願!就在他十根手指方自接觸到對方手腕的一剎那,一陣子奇熱感觸,驀地循着他遞出的手指直襲上來。

培光還覺出對方站立的身子,簡直重若山嶽,自己非但未能將對方身子撼動,自身反而被一股反彈的勁道猝然反震出去。

“撲通”一聲,跌出七尺以外!

這一下,看似不重,其實很是不輕——原因在形諸內外的兩股力道作祟。

眼看着培光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才爬起一半,由不住又摔了下去。一時,只覺得全身上下各處骨節火爆針刺般地疼痛,哪裡還能站立起來?

向陽君根本未曾還手,甚至於他仍然站立原處,全身上下一動不動。

目睹着培光和尚的出醜,他冷冷一笑,點頭道:“傻小子,你要想身上舒服,最好給我乖乖地在地上躺上一會兒,就自然好了;要是依然胡蹦亂跳,可是自討苦吃!”

培光原來在地上拚命地打滾,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不再滾動,果然痛苦大減。

一邊的培大看得觸目驚心,卻已激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當時他一言不發,猝然提聚丹田之力於兩掌之上,乘着向陽君轉身空檔,嘴裡一聲怒叱,霍地施展一個反撲之勢,搶到了向陽君背後。

由於培光吃虧在先,培大就不敢大意了。是以,兩手之上貫足了勁道,用通天神拳中的雷霆萬鈞之勢,霍地向着向陽君背後擊去。

“砰砰!”兩聲大響。

培大這雙拳,就像是擊在了一面金皮大鼓上,向陽君仍如前狀,身形紋風不動。培大由不住痛呼一聲,足下一陣子打跌,倒退不止。那兩隻握拳的手幾乎折斷,一時青筋暴露,突地腫起了老高!

真是十指連心,培大簡直無法忍受得住,痛得全身打顫,直到站立不住蹲下身來……

向陽君直立的身子不曾回一下,直直地站立了一會兒,遂拾級而上,直向着山道繼續前進。

培大捧着腫脹的兩隻手,一時痛得連眼淚都淌了出來!

培光經過少時的休息,已經勉強忍痛站了起來。

他記着摩雲師父的關照,不敢怠忽職守,急忙踉蹌着跑上左面山坡。

那裡有一個小小茅亭,亭子裡懸掛着一口鐘。

培光忍着身上砭骨奇痛,雙手推動撞鐘,發出了“噹噹”的鐘聲。

靜夜無聲,這幾響鐘聲一時震耳欲聾,響遏行雲——鐘聲起處,空谷迴響,四山齊應,驚飛起宿鳥滿天!

前行的向陽君聞聲止住,臉上微微現出一些冷笑,繼續沿山道攀行上去。

驀地,面前燈光搖閃,黑暗中閃出了一老二少三顆和尚光頭——

兩名少僧,每人一襲灰布短衣褲,手持沙門戒刀,每個人左手高舉,高挑着一盞上面書寫着“佛”字的白紙燈籠。燈光正照之下的那個老和尚,皓首白眉,面容消瘦,正是達雲寺的住持大師摩雲。

雙方乍一照臉,老和尚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無量佛,善哉!善哉!”

接着,老和尚深深一揖道:“施主這是往哪裡去?”

向陽君站住腳步,端詳着正面這個和尚,道:“和尚你又是哪一個?莫非要攔阻我的去路不成?”

老和尚雙手合十,目光深邃地注視着當前這個人,心裡已是有數。

當下喟然一嘆,訥訥道:“老衲摩雲,職司達雲寺住持,施主可是人稱向陽君的那個英雄嗎?”

向陽君聽對方呼出了名號,不禁吃了一驚。

他陡地跨前一步,一股內熱真力在他跨步之始已向對方襲到。老和尚面色突地爲之一凝,禁不住後退一步。

向陽君虎目圓睜,道:“不錯,某家姓金名貞觀,人稱向陽君,老和尚你是怎麼知道的?”。

摩雲大師一面暗自運功抵禦住對方襲來的內熱真力,一面故示從容地微微一笑。

“金施主,敝寺方丈早已算定施主此刻登山,是以特命老衲率領寺中弟子相迎。”

他微微一頓,口頌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請!”

摩雲邊說邊側身讓路。

向陽君於是對於老和尚之臨危鎮定,心裡甚是佩服,而且知道對方並非易與之輩。

“且慢!”他站住腳步,冷冷地道,“你這廟裡方丈又是哪個?”

摩雲大師嘿嘿一笑,道:“敝寺方丈法號上靜下虛,施主莫非沒有耳聞麼?”

向陽君把靜虛二字在嘴裡唸了一遍,冷冷一笑,點頭道:“不錯,金某此行正要訪他,我們走。”

摩雲伸手道:“金施主請!”

向陽君方自踏進一步,忽然站住道:“不對!”

摩雲大師道:“怎麼?”

向陽君目**光,道:“金某與你家方丈冒昧平生,來前既未示知,他又如何得知?”

摩雲大師道:“阿彌陀佛,施主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佛法高深,無所不知,金施主此來早已在計算之中。”

向陽君鼻子裡輕輕一哼,道:“這麼說,金某來意你家方丈也知道了?”

“無量佛,”摩雲大師雙手合十,道,“方丈倒未曾示下,只道與施主素緣深厚,特今老衲深夜相迎。”

向陽君冷哼一聲,心知有故,只是藝高膽大,卻也沒有放在心上,當下點點頭,道:

“既然這樣,有煩老和尚頭前帶路了。”

摩雲大師一揖道:“正要如此。”說着,一揮袍袖道,“頭前帶路!”

兩名挑燈弟子應了一聲,持燈前行,摩雲合十道:“金施主請。”

向陽君微微一笑,情知老和尚所以要走在自己背後,是深恐自己在他背後施以暗算,不覺竊竊失笑。當下大踏腳步,緊緊跟在前行二僧背後。摩雲隨即起步,緊綴着他身形之後,一行人直向山上行去。

前面來到了一處殿院,燈火照耀得甚是光明。

向陽君在二名小僧率領之下,踏入殿院。

只見這院子四周繞生着萬竿修竹,夜風之下婆娑起舞,蕭蕭竹影配合着悅耳的竹濤聲,令人心智神爽,有如生塵之境。

殿前已佇候着兩名小僧,向陽君甫行踏入院中,二小僧一起合十,執禮甚恭。

向陽君站住腳步,擡頭打量着殿匾——達雲前殿。

是時,摩雲大師已自後面步上,引手道:“施主請!”

向陽君那雙銳利眸子四下一轉,看不出什麼蹊蹺,即步入前殿,摩雲大師隨後進入。

大殿裡一片靜寂,只是各佛前香火不輟,數十支高腳佛燭吞吐着灼灼青光,和座前的十數尊金身佛雕映襯得極見氣派,當得上寶相萬千。

向陽君看着一列大佛,情不自禁地降下了心裡急躁。他雖非佛門弟子,卻是明心見性。面對諸佛,不禁問心有愧——自感殺孽深重。當下向着佛前深深行了一禮,退後一邊,在角落裡的一張紅漆木凳上坐下來。

摩雲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你也信佛嗎?”

“不不!”向陽君搖搖頭,冷冷地道,“靜虛方丈在麼?你請他快快出來,我不想在這地方停留甚久。”

摩雲大師微微一笑,道:“方丈師父後山坐關未歸,施主要是有什麼事,可在此等候二日,約莫到後天上午可以回來。”

向陽君愣了一下,霍地站起來道:“我不信。”

“出家人不打誑語!”摩雲大師雙手合十,道,“方丈確實坐關去了,施主要是不願久等,可否請先轉回,到後天午後再來。方丈必定在此恭候大駕,如何?”

向陽君冷笑一聲,身形倏轉,捷如飛鷹般地閃身殿外。摩雲大師吃了一驚,趕忙跟隨着飄向殿外。

“老和尚。”向陽君目**光地逼視着他,“你這是給我鬧的什麼玄虛?”

話方出口,身勢陡然向前一欺,右手突然張開,直向着摩雲大師肩頭抓去。

摩雲大師一驚之下,左肩霍地向下一沉,右手用霸王卸甲手法,向對方右手掌推來。

殊不知,向陽君這一招只不過是個虛勢,旨在掩飾下一式的實招。摩雲不知究竟,以實招迎架,可就正好落入了他的計算之中。

他這裡手掌方自推出,向陽君倏然壯軀飛轉,猛可裡右肩上一陣奇痛刺骨,被向陽君五根手指緊緊地抓了個結實。

任摩雲大師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可是猝然被對方拿住了肩頭,肩上的雲門、中府、周榮三處穴道也就控制在對方指下。一時全身麻軟不堪,由不住籟籟地戰抖了起來。

“金施主……”摩雲大師臉色鐵青,道,“你這是……幹什麼?老衲……又是哪—……點開罪與你啦?”

向陽君一雙眸子,骨碌碌在他身上轉了一轉,說:“你方纔所說的是真的嗎?靜虛方丈當真不在寺裡?”

摩雲大師暗中提運真力,想抗衡對方五指勁道。無奈,全身麻軟不堪,一時竟是難以提起勁道。

“施主——你要怎地?”

摩雲大師以一寺住持之尊,實在是難以開口向對方討饒;可是,在對方內力拿捏之下,難以與對方抗衡,誠是萬分尷尬之事。

向陽君滾圓的一雙眸子,骨碌碌在對方身上轉了一轉,忽然鬆手退步。

就在這個動作甫一完成,他身軀已後退三尺有餘。摩雲大師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倒看不出來,老和尚你也練過幾天功夫!”向陽君嚴峻的一雙眼睛,打量着摩雲,“能夠擋得住我這五指神燈功力的人,武林中還不多見。金某與你無怨無仇,自不會輕易地傷你性命,哼——我只問你,那個靜虛老和尚真不在廟裡嗎?”

摩雲大師已經領略了對方厲害,雖說是隨便出了一招,自己竟然無法躲過。以此而斷,雙方差距簡直判若雲泥。

有此可見,摩雲大師早先的一腔自信,頓時化爲子虛,也就更加急於擺脫困境。

“阿彌陀佛,老衲無緣無故,何必騙你?施主如若不信,大可隨老衲至後殿看看究竟。”

這幾句話,誠然是昧心之論,只是出自一個出家人口中,卻看不出絲毫作僞。

向陽君冷哼了一聲,道:“靜虛老和尚在哪裡坐關?”

摩雲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個嘛,老衲可就不清楚了,方丈師父的行蹤,一向是深不可測!”

向陽君仰頭向後山崇崖峭嶺看了一眼:“是這座山?”

摩雲大師訥訥道:“大概是吧,後面地方大得很呢。”

向陽君冷笑道:“好吧,我暫且相信你所說的,就在這殿裡等他兩日。”

說罷,轉身步向殿前,卻不向大殿裡跨入,只在殿前一張朱漆木凳上坐了下來。

摩雲大師見他坐下,禁不住心裡鬆了一口氣,宣了聲“阿彌陀佛”,雙手合十道,“殿裡設有禪房,可供施主休息,你不進去歇息?”

向陽君冷冷地道:“這裡就好,你不要再來囉嗦我。”

摩雲大師自忖得計,心裡已是篤定,當下合十一揖,道:“既然如此,老衲也就不打擾了,門外現有站更弟子二人,可供施主隨意差遣。”

向陽君道:“那倒用不着,你只命人送來一罐泉水、幹饃兩個就可了。”

摩雲大師道:“這樣甚好,老衲告辭了。”

向陽君冷峻的目光,緊緊地逼視着他道:“老和尚,你說的話,我姑且相信,如果你存心欺騙於我,可就休怪我掌下無情,你且去吧。”

摩雲大師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虛應了一聲,合十再拜,即匆匆退下。

摩雲大師一徑來到了達雲寺側面偏殿。

只見金錫、金杖二人左右立在殿前。

見面之後,金錫合十道:“大師將那廝如何安置了?”

摩雲大師嘆息了一聲,道:“阿彌陀佛,這個人好不厲害,現在總算被我誆至前殿,我佯稱老方丈在後山坐關未返,要在後日正午纔可轉回,竟然騙過了他。但願這一段時間裡,不要出了差錯纔好。”

金錫恨聲道:“這個魔頭,果如方丈所說,確實厲害。培大、培光兩個弟子,都幾乎落了殘廢,大師以爲如何?”

摩雲大師一雙銀眉,霍地搭拉了下來,苦笑道:“不怕你二人見笑,老衲有生之年,還不曾見過這麼厲害的對手……方丈大師所言不假,本寺百十年開寺基業,說不定真要毀在這個魔障手上。”

摩雲邊說邊擡起手來,在肩上摩挲不已。

金杖和尚皺眉道:“大師,怎麼了?”

摩雲搖頭道:“沒什麼,只不過先前被那人在肩上抓了一下而已——這人竟然練有五指神燈功力,老衲未曾落成殘廢,已是萬幸。”

金杖道:“依大師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摩雲大師反問道:“方丈情形怎麼樣?”

金錫插口道:“方纔我悄悄進去,見着了方丈護法弟子培空。據他說,方丈師父正在緊要關頭,千萬擾亂不得!”

摩雲大師點頭說道:“爲今之計,只有期盼方丈師父能夠完成此一功力,或可有卻敵之機;否則,只怕大事不妙。”

金杖冷笑道:“大師不必過於憂心,我等已作好了必要準備。那人老老實實等到後天方丈功力完滿之後醒轉,自然是再好不過,否則我等就施展北斗七殺陣與他一拼,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摩雲大師嘆息一聲,搖搖頭:“真要是那樣,可就大事不好了。二位師弟年事尚輕,須知明哲保身才得以身事佛……遇事千萬衝動不得,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金杖聽後,雙手合十,道:“大師放心,我二人一切惟命是從也就是了。”

摩雲大師輕嘆一聲,道:“本座自信平素養性有所,誰知一遇上今夜之事,內心竟然惶恐不安,較之方丈師父之臨危鎮定,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這件事,在佛而謂,當得上一步大劫,誠乃是一種異數,和平化解纔是上上之策。對於老方丈所囑安排之北斗七殺陣勢,只能候其不得已之用,事先卻千萬不可露出一些痕跡;否則,一旦被那人看出破綻,只怕闔寺都要牽連受害,豈不是大大的罪過?”

金錫看了金杖一眼,悶不吭聲,未置可否。

摩雲大師悄悄向殿前走了幾步,張看了一下,隨即退後,輕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老衲還要到各處去看看。你二人暫且不要離開這附近,如有意外,即刻以飛鈸傳音通知我。”

金錫合十道:“大師放心去吧,我二人不會誤事!”

摩雲大師這才匆匆離開自去。

金錫打量着摩雲大師離去的背影,冷冷呼了一聲,道:“住持師父是被那廝嚇破了膽,我就不信這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

金杖較金錫更氣盛,冷冷笑道:“我也是心裡有氣,這廝身入佛門,竟然如此猖狂;要不是老方丈刻下在緊要關頭,我真要去會一會此人,看看他到底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能耐!”

金錫左右看了一眼:“怎麼樣?你有膽子沒有?”

“幹什麼?”

“哼!”金錫冷筆道,“那廝刻下就在前殿,你我這就去看看他去!”

金杖微微一愣,問道:“你想幹什麼?”

金錫獰笑了一聲,道:“我二人雖自負一身能耐,卻苦於無機會施展,今夜機會來了。”

“這個……”金杖皺了一下眉,“我看不大好,萬一下手不成,壞了方丈的大事,只怕百死也難贖其罪。這件事,千萬造次不得。”

金錫冷笑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怕事,那麼我就自己走一趟!”

言罷舉步向前。

金杖橫身攔住道:“師兄,使不得!”

“那麼你就跟我走一趟。”金錫盛氣凌人地道,“我二人一旦聯手,那廝絕難逃得了。想想看,如果我二人擒住了他,該是何等光彩之事?”

金杖被他說得心裡一動,臉上現出猶豫表情。

“放心吧。”金錫和尚慫恿道:“我們不過試一試,沒有機會也就算了。”

金杖被說得心裡活動了,點頭道:“好吧,我們只去看看,你可千萬不要惹事。”

金錫道:“這是自然!”說罷,即頭前帶路。

金杖一向順從這個師兄慣了,再者他二人一同從佛、一同習武,三十年如一日,真是親同手足;所練武功又多爲聯手卻敵之招,自不忍師兄單身涉險——這時,自忖拗不過金錫,嘆息一聲,只得隨之前往。

他二人一身武功,確實不弱,較之那位住持大師摩雲來,真不知要高明多少。

這時,他二人一經展開輕功,宛若兩隻深霄大雁。但見兔起鶻落,快若飄風,只消一刻,已翻下眼前山崗,來到了位處半山之間的達雲寺前殿。

大敵當前,他二人不得不心存仔細。

離着前殿約有半箭之遙,他二人放慢了腳步。

站立在山道上,打量着前殿正門,即見兩個站更的和尚左右並立——由殿門到裡面正殿還有一段距離,也不知那個“向陽君”現在哪裡?

金杖遙遙向着門前兩個僧人招了招手,二僧之一頓時會意,左右看了一眼,匆匆來到面前。

“弟子培真,參見兩位師父!”那和尚一邊說話,雙手合十,向着二人深深一揖。

金錫道:“不必多禮,那人還在麼?”

培真和尚點頭道:“師父說的是那個姓金的施主?”

金錫道:“不錯,就是他。”

培真小和尚往後面瞧了一眼,趨前一步,小聲道:“回稟二位師父,那位金施主可真是一個怪人。”

金杖道:“怎麼回事?你慢慢地說。”

“是!”培真小和尚說,“剛纔弟子爲他送水進去的時候,見他蜷着一條腿,倚着門板睡着了!”

二僧對看一眼,金錫冰冷冷地道:“胡說,天下哪有站着睡覺的道理?你怎麼知道他睡着了?”

小和尚道:“弟子清清楚楚聽見他發出鼾聲,一定錯不了。”

金錫冷笑一聲,道:“現在還在睡麼?”

“還在睡——”小和尚立刻道,“不過他睡的很機警,弟子雖然行動很輕,而且離他很遠,還是把他弄醒了。他睜開眼看了我一眼,告訴我沒有事不許再進去,否則格殺勿論。弟子一害怕,就跑出來了。”

金杖輕嘆一聲,對金錫道:“我看,我們還是謹慎一點好,先回去吧!”

金錫搖搖頭道:“哪有這麼好的事,既然來了,總要看個清楚。”

遂向那個叫培真的小和尚道:“我們想去看看他,你看方便麼?”

培真小和尚想了一下,道:“有個地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二位師父請隨弟子來!”

金杖道:“你要小心,千萬不能被他發覺。”

培真小和尚道:“師父請放心,這地方最隱秘,他絕對不會發覺的。”說罷,轉身帶路。

二僧跟着培真繞向前殿側面,培真回頭以手按脣,輕輕噓了一聲。三人腳步放得極輕,前進了數百步,來到了偏殿院牆一角。

小和尚推開了一扇門,回身道:“這裡最安全,上面是藏經閣,可從側面清楚地看見他。弟子職責所在,不敢怠忽,就向二位師父告辭了。”

金錫點點頭,揮手道:“好吧,你去吧。”

小和尚離開之後,二僧循梯上樓——那樓梯久年失修,足踏其上,連連晃動不已,不時地發出“吱吱”聲。

二僧心中一驚,對看一眼,暗提真力,頓時身輕如燕,極其輕微地登上樓廊。

這處藏經閣,年久廢置,早已無人問津,樓梯上積滿了塵灰,四下裡佈滿了蛛網,二人弄了個滿頭滿臉,甚是狼狽。

小和尚帶來的這個地方,果然是個隱秘所在。由於地處斜角,距離前殿尚有一大段距離。雖然如此,站在樓廊一角,卻可以把整個前殿打量得十分清楚。

二僧幾乎沒有怎麼費事,立刻就發覺了那個怪客——向陽君。

果然正如小和尚所說,夜月之下,只見向陽君金貞觀倚身殿門,蜷着一條腿,金雞獨立似地站在那裡。

二僧因有了小和尚的一番話,覺得向陽君是在入睡——

只是這種睡眠的姿態,未免太怪了一些!

他二人是第一次見到向陽君,想不到對主竟是個身材高大、意態軒昂的漢子。目睹之下,不禁嚇了一跳。

淡月斜掛天際,辰星寥落,天色雖然黝黑如故,只是慣於早起的人都知道,天色不久就要亮了。二僧藉着閣檐的陰影掩飾着身子,繼續遠遠打量着向陽君。

只見他七尺高軀略略前傾,腰背部分倚靠着門扉,一顆頭搭垂向前,黑光油亮的大辮子直垂下來,辮梢部分幾乎已經挨着了地面,雖然是蜷着一條腿靠獨腳站立,左右手卻把持着一口長匣鐵劍,以劍鞘的尖部,支點着地面,借在保持着身軀的平衡。

他身上那一襲繡着旭日東昇的湖青色長衫,無論什麼時候,都給人以驚心動魄之感。

“真是一個怪物!”金仗一面打量着,小聲與身邊的金錫道,“看來,他是真睡着了!”

金錫冷笑道:“聽掌寺方丈說,這人深精太陽神功——太陽要在白天才會出來,難怪他熬不住這漫漫的長夜!”

金杖道:“話雖如此,這個人畢竟武功高不可測,你難道忘了住持師父方纔說的話了嗎?”

金錫道:“我打算過去看看!”

金杖搖頭道:“不可!”

話方出口,金錫身軀一長,已飄身下地,金杖再想招呼已是不及,不禁吃了一驚。

只見金錫用力一路提聚丹田,身若飛羽飄空,轉瞬之間向着向陽君身邊襲了過去。

金杖在樓閣上看得汗毛直豎,卻又不能出聲招呼,急出了一身冷汗。

金錫和尚真個膽子不小,一個人施展輕功,倏起倏落,轉瞬間來到向陽君丈許左右站住。打量了一刻之後,遂又轉過身來,一路騰縱如飛,須臾轉回藏經閣樓。

金杖一把抓住他說:“你好大的膽子!夠了,夠了,我們回去吧!”

金錫掙開他,道:“你聽着,這廝真睡着了,鼾聲如雷,正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金杖心中一動,卻又搖頭苦笑道:“這件事關係太大,千萬造次不得,我們還是走吧。”

金錫冷哼了一聲,道:“既然你也同住持師父那樣怕事,那就先回去吧,我獨自一人也能擒下這廝——”

這和尚真地恃強,轉身待去。

金杖拉住他道:“好,好,我同你一起去就是。只是這件事千萬大意不得,你預備怎麼出手?”

金錫想了想,道:“你我二人由左右包抄上去,同時下手,用閃電左右連環手傷他兩肋,只一招就可將他擺平!”

金杖搖搖頭道:“這樣怕不妥當!”

“怎麼不妥當?”

金杖道:“連環雙手是重手法,施展起來,怕要費許多力道。那樣一來,我們人還未到,只怕足下先就帶出了聲音,豈不把他給驚醒了?”

金錫怔了一下,點頭道:“這話也有道理,依你之見呢?”

金杖想了想,道:“我隨身帶有授徒時的綿繩一根,可以在丈許以外飛出。將他拿住後,然再施展點穴法將他制住,這樣可好?”

金錫想了想,點頭道:“好,我們就這麼着。你一拋繩子,我就上去,咱們給他來個措手不及。”

說時,師兄弟二人雙雙飄身而下。

論及他二人武功,確實有過人之處。壯大的軀體落下地面,竟然不曾帶出一點點聲音。

一陣夜風迎面吹來,金杖由不住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陡然間,他內心起了一陣恐懼……

金錫見狀旋身而回,拉了他一下,小聲道:“你怎了?”

第十八章 驚心動魄夜 消魂奪魄人第十八章 驚心動魄夜 消魂奪魄人第二十一章 貴胄奇女子 廢邸奇門陣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九章 惡煞從天降 聖地血腥飄第十九章 技高敢拒捕 藝絕迭傷人第十八章 驚心動魄夜 消魂奪魄人第五章 煞星逃死劫 高僧惹禍苗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十一章 三屆龍虎會 一場生死劫第六章 古剎兇星現 聖地煞劫臨第七章 陽光刺目痛 佛門殺劫臨第十四章 較功遭暗算 負創跳崖逃第十四章 較功遭暗算 負創跳崖逃第二章 恃強施毒手 惜玉釋嬌娃第二十一章 貴胄奇女子 廢邸奇門陣第十六章 珠具定風力 人無抗暴能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十八章 驚心動魄夜 消魂奪魄人第九章 惡煞從天降 聖地血腥飄第十八章 驚心動魄夜 消魂奪魄人第八章 唸經難解厄 捨生啖魔君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四章 愛恨難取捨 生死懸一發第十四章 較功遭暗算 負創跳崖逃第六章 古剎兇星現 聖地煞劫臨第二章 恃強施毒手 惜玉釋嬌娃第四章 愛恨難取捨 生死懸一發第四章 愛恨難取捨 生死懸一發第二章 恃強施毒手 惜玉釋嬌娃第十一章 三屆龍虎會 一場生死劫第十一章 三屆龍虎會 一場生死劫第九章 惡煞從天降 聖地血腥飄第十九章 技高敢拒捕 藝絕迭傷人第十五章 險死魔頭手 幸逢太歲臨第十五章 險死魔頭手 幸逢太歲臨第四章 愛恨難取捨 生死懸一發第一章 玄功殲惡霸 絕藝儆官差第十一章 三屆龍虎會 一場生死劫第三章 拜求方外客 勉作降魔人第十四章 較功遭暗算 負創跳崖逃第九章 惡煞從天降 聖地血腥飄第八章 唸經難解厄 捨生啖魔君第十章 虎柙逃猛虎 龍山聚蛟龍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五章 煞星逃死劫 高僧惹禍苗第十九章 技高敢拒捕 藝絕迭傷人第十七章 妄想作奇襲 險遭死亡殃第六章 古剎兇星現 聖地煞劫臨第四章 愛恨難取捨 生死懸一發第五章 煞星逃死劫 高僧惹禍苗第十七章 妄想作奇襲 險遭死亡殃第八章 唸經難解厄 捨生啖魔君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十一章 三屆龍虎會 一場生死劫第七章 陽光刺目痛 佛門殺劫臨第三章 拜求方外客 勉作降魔人第十八章 驚心動魄夜 消魂奪魄人第十七章 妄想作奇襲 險遭死亡殃第十九章 技高敢拒捕 藝絕迭傷人第三章 拜求方外客 勉作降魔人第十九章 技高敢拒捕 藝絕迭傷人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十五章 險死魔頭手 幸逢太歲臨第十章 虎柙逃猛虎 龍山聚蛟龍第二章 恃強施毒手 惜玉釋嬌娃第十四章 較功遭暗算 負創跳崖逃第二章 恃強施毒手 惜玉釋嬌娃第八章 唸經難解厄 捨生啖魔君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十二章 突來不速客 局勢現迷離第十四章 較功遭暗算 負創跳崖逃第六章 古剎兇星現 聖地煞劫臨第二十一章 貴胄奇女子 廢邸奇門陣第十九章 技高敢拒捕 藝絕迭傷人第五章 煞星逃死劫 高僧惹禍苗第十七章 妄想作奇襲 險遭死亡殃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二章 恃強施毒手 惜玉釋嬌娃第二十章 擡槍傷硬漢 設陣索仇家第十七章 妄想作奇襲 險遭死亡殃第八章 唸經難解厄 捨生啖魔君第七章 陽光刺目痛 佛門殺劫臨第七章 陽光刺目痛 佛門殺劫臨第十五章 險死魔頭手 幸逢太歲臨第十章 虎柙逃猛虎 龍山聚蛟龍第十章 虎柙逃猛虎 龍山聚蛟龍第七章 陽光刺目痛 佛門殺劫臨第十九章 技高敢拒捕 藝絕迭傷人第二章 恃強施毒手 惜玉釋嬌娃第十五章 險死魔頭手 幸逢太歲臨第四章 愛恨難取捨 生死懸一發第四章 愛恨難取捨 生死懸一發第九章 惡煞從天降 聖地血腥飄第十五章 險死魔頭手 幸逢太歲臨第七章 陽光刺目痛 佛門殺劫臨第三章 拜求方外客 勉作降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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