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嗡嗡響，喻橙下意識就想找個地方把自己給藏起來。
不想讓周暮昀發現她。
不用照鏡子也能猜得到眼下她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
喻橙咬着下脣，轉身就走。
走得太急了，平底鞋的鞋尖磕到地磚，踉蹌了一下，膝蓋猛地往下一彎，人差點摔倒，好在堪堪穩住身形，沒有趴到地上。
那邊周暮昀一句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拍着懷裡女孩的肩膀。
一擡眸便瞥見個熟悉的身影。
那道背影顯得那樣的慌亂，彷彿背後有洪水猛獸，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
周暮昀幾乎沒做猶豫，推開懷裡的人，淡淡地丟下一句：“給我站在這裡別亂跑，我馬上回來。”
他擡起眼睫看向那道快要走出視線的身影，提步追了過去。
男人步子跨得大，跑的又快，不消多時就追上了前面步履慌亂的女孩。他停下步伐喘了口氣：“喻橙，站住。”
不曾想，聽見他的聲音，喻橙先是身形一頓，繼而拔腿就跑。
周暮昀：“……”
他單手解開束手束腳的西裝外套的扣子，手臂擡起來手肘彎曲，拿出百米衝刺比賽的預備動作，重新跑着追上去。
西裝下襬在風中劃開一道道清晰的弧線，耳邊也全都是呼呼的風聲。
這姑娘瘦胳膊細腿兒的，看起來軟綿綿弱不禁風，跑起來真不是一般的快。如一道閃電，“嗖”地一下就竄出一大段距離。
就讓人想起暴走的兔子。
周暮昀好不容易再次追上這隻兔子，怕人跑了，手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拴得牢牢的。
“放……放開。”喻橙臉頰通紅，試着轉動手腕掙脫。
他攥得太緊，她沒能掙開。
“你跑什麼？”
周暮昀氣兒還沒喘勻，紊亂的喘息聲伴隨着質問響在喻橙耳邊。她抿了抿脣，沒回答他的問題。
你去跟你的紅裙小姐姐摟摟抱抱，你管我幹什麼？
不跑難道留下來當電燈泡嗎？
周暮昀你是不是就覺得我性子軟好欺負，耍着我團團轉？
你跟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你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我告訴你，立馬分手！沒得商量！
腦中醞釀了一大堆咄咄逼人的話，然而喻橙說出口的卻是一句不鹹不淡的：“……沒跑什麼。”
周暮昀氣笑了：“那剛纔跑的跟一陣風似的人不是你？”
喻橙：“……”
周暮昀回過頭看了眼還站在原地等他的女孩，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明顯在鬧小脾氣的姑娘，有些頭痛。
他拉着喻橙的手往回走，側着頭溫柔地跟她說：“橙橙，你今天很不乖。”
喻橙擰着手腕想甩開。
周暮昀緊了緊手指：“還想跑？”
“我不跑，你放開。”喻橙憋住翻涌上來的怒氣和委屈，一臉冷靜地說：“我手腕都被你抓疼了。”
周暮昀抓着她手腕的手鬆了鬆，卻沒把人放開：“你看我信不信你。”
“……”
周暮昀拉着她回到最初的那個拐角街口。
站在那裡的女孩大概是哭累了，也可能是眼前的一幕太過震驚，總之她停止了哭泣，眨巴着糊滿淚水的眼睛看着兩人。
喻橙鼓起勇氣，不動聲色地擡起眼打量着對面的女的。
呃……
女人臉上的妝花得厲害，實在是看不出原貌。
睫毛膏眼線眼影混合着淚水糊成一團，呈現出兩個大大的熊貓眼。
黑乎乎的淚水從兩隻眼睛的下眼瞼位置滑下來，在白皙臉頰上劃過兩道清晰的黑色淚痕，延伸到下頜。
哭久了的緣故，她鼻頭一抽一抽的，肩膀跟着一下一下聳動。
女人同時也在看喻橙，想着她跟周暮昀是什麼關係。
剛纔，周暮昀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一把推開她，要不是她反應及時，差點就要被他推倒了。
然後她就看見他跑了起來。
周暮昀那個兇猛的架勢，就像剛從瘋人院跑出來的神經病，她傻傻的以爲他要去追前面那輛公交車。
反正她是沒見過那樣的周暮昀。
男人兩條大長腿跑起來就跟鴕鳥一樣，等他抓住路邊一個女孩的手，她纔看明白原來他是去追那個女孩。
周映雪就顧不上哭了，聚精會神盯着他們。
看着周暮昀把那個女孩子牽過來，偏着頭神情溫柔地跟她說着什麼，而女孩似乎不給面子，一臉懶得跟他廢話的表情。他也不氣，耐心握着她的手。
這他媽是那個板着臉活像別人欠了錢不還的周暮昀？
就拿剛纔的事來說，她太難過了借他肩膀用一下，他就一臉不悅地蹙着眉，嫌棄的表情那麼明顯。
“哥，這小姐姐誰啊？”周映雪仰起頭，聲音因爲哭泣過還帶着一絲絲哽咽，咬字卻清晰：“你女朋友？”
哥？
喻橙驚訝地睜大眼睛，看着周暮昀。
後者拋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
從頭到尾喻橙一個字沒提，周暮昀卻彷彿已經將她的心理路程剖析了個一清二楚，就連她此刻腦袋瓜裡在想什麼他都能猜到。
喻橙刷地垂下頭，下巴尖戳到自己胸口。
一股濃濃的尷尬氣氛瀰漫在四周，更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了。
當初有查到周暮昀是獨生子，她根本沒把女人的身份往姐姐妹妹之類的關係上想，而且那張照片確實容易讓人誤會。
高檔會所的門口，喝醉的女人，英俊的男人，組合在一起，相信不止她一個人會把他們的關係想歪。
周暮昀掀起眼皮，朝着周映雪認真道：“沒錯，這是你嫂子。”
喻橙坑着頭，默不作聲。
被周暮昀握住的那隻小手扭了扭，想從他手心裡抽出來，被他一把抓緊了，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
瞧見他們明目張膽秀恩愛，周映雪又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
周暮昀一個大男人實在搞不定一個剛剛失了戀哭得肝腸寸斷要死要活的妹妹，左思右想只好把喻橙也一起帶回家。
還是那個喻橙來過很多次的公寓。
周映雪卻是第一次來。
站在玄關，她看着周暮昀動作熟稔地彎腰從鞋櫃裡抽出雙藍色的布拖鞋給自己換上，又抽了雙同款粉色的出來，放在喻橙腳邊。
他弓着身，聲音難掩得意：“我上次下班回來特意買的，情侶拖鞋。”
這個求誇獎求表揚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啊？
周映雪愣了愣，溼乎乎的眼睫毛垂下來：“我的呢？”
周暮昀身體站直了，不緊不慢地吐出來兩個字：“沒有。”
周大小姐也是個有脾氣的人，踩着高跟鞋蹬蹬蹬進了屋子，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上半身直挺挺地朝側邊歪下去，倒在沙發裡，閉着眼睛開始哭。
喻橙：“……”
周暮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