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橙一驚，刷地睜開眼，茫然地望着漆黑的房間，腦子裡一片空白。
剛睡醒的她甚至分不太清這是晚上還是中午。
花了三秒鐘的時間，她終於消化掉母上大人此刻站在門外的事實，張了張嘴，啞着嗓子對着電話裡喚道：“媽。”
“別賴牀了，快點開門。”說完，蔣女士掛了電話。
喻橙的那一聲“媽”喊出來，躺在她身邊的周暮昀渾身一僵，瞌睡蟲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人徹底清醒了。
四目相對，藉着手機的亮光，他們看到彼此眼中的神色，都是有點慌亂的。
喻橙不敢磨蹭，哆哆嗦嗦翻身下牀，一不留神一腳踩空了，摔在地上“砰”的一聲。周暮昀連忙下來扶她起來。
“疼不疼？”他也不知道她摔到哪兒了，胡亂地摸她手肘、膝蓋。印象裡這兩個地方比較容易磕到。
喻橙擺擺手：“我沒事。”
她拿着手機跑到門邊準備開門，想了想，又折回來，拉開了房間的窗簾。
大片大片刺眼的陽光透進來，兩人同時眯了眯眼。只有魚丸還在它的窩裡睡得香甜，兩隻前爪扒在貓窩邊緣，絲毫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喻橙站在落地窗邊往下看了一眼，回過頭來對身後的人說：“其實我覺得二樓也不是很高，你要不要從這裡跳下去？”
周暮昀：“？”
“算了，我瞎說的。”
喻橙已經慌亂到語無倫次的地步，頭皮炸得發麻，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整個就六神無主的狀態，心跳幾乎跳停了。
偏偏，外面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催命符似的。
到了生死攸關之際，喻橙居然還在腦補，她媽媽敲門的氣勢簡直跟雪姨有的一拼。她耳邊似乎迴旋着奇怪的聲音：你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喻橙覺得自己大概是被嚇糊塗了。
周暮昀除了一開始的慌亂，現在人已經冷靜下來，對着鏡子整理頭髮和着裝。
他中午洗過澡，穿着白t恤、淺灰色休閒長褲。頭髮睡得有些凌亂，頭頂翹起了兩撮呆毛。他擡手拍了兩下，沒拍下去，有點懊惱地皺了皺眉。
正想着去浴室用水打溼了再梳理，喻橙卻扯着他的胳膊到一邊：“你乖乖呆在這裡別出聲，我儘量不讓我媽進臥室。”
周暮昀：“……”
他還想跟阿姨打聲招呼呢。
交代完，喻橙就着全身鏡稍微整理了一下，將蹭到肚臍上面的衣襬拉下來，出了房門，去開門。
門一拉開，正對上蔣女士在怒氣邊緣掙扎的臉。
喻橙心虛得不行，自己都沒發現手在抖：“媽媽！您怎麼來了！”
蔣女士無視她的殷勤，指着自己手腕上的表：“你看看都幾點了？四點半！哪個午睡能睡到現在？喻橙，我就知道你一個人住沒人管了立馬就能上天。”
喻橙：“……”
我搬出來住您當初可是舉雙手贊成呢。當然，這話她沒敢說。
蔣女士一邊不停的說教，一邊換鞋進來，站在客廳中央掃了一週。
不得不說，這裡的裝修風格簡約又舒適，一眼望去感覺是黑白灰冷色調主打，其實也有增添色彩的地方。淺藍色的窗簾，米黃色的桌布，墨綠格子的沙發，還有一束粉玫瑰點綴。
看到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條，而不是來之前想象中那種豬圈般的髒亂，蔣女士稍稍放心了。
“我剛好結束下午的課，沒事就過來看看你。”說着，她坐在沙發上。
喻橙垂着頭，默默地轉身去倒了杯水端過來，彎身放在茶几上，乖乖巧巧道：“媽，您喝水。”
蔣女士沒有端水杯，擡眸看着她：“喻橙，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啊？哈哈哈……我怎麼會有事情瞞着我親愛的母上大人呢。哈哈哈……不可能的啦，沒有的事。”
喻橙雙手背到身後，手指頭緊張地攪在一起，指縫間全是汗。
“你錢花完了？”蔣女士望向她的眼神充滿狐疑。
她上樓的時候，特意透過落地玻璃窗看了眼一樓餐廳的裝修。放眼望去，每一處都透着高檔的氣息。家裡雖然不是多富裕，該有的見識還是有的，那些東西一看就不便宜。
大致估算一下，也就知道她手裡剩餘的錢不多了。
媽媽居然想的是這個方面，喻橙輕舒口氣：“沒有，錢還餘下好多呢。要不我把存摺拿給你看？上面的錢我至今一分沒動。”
二樓的裝修她沒讓周暮昀再掏錢，全部用自己的錢。也就是衡昔雜誌社給的稿費，加上這幾年給人打廣告賺的錢。家裡給的錢暫時沒動。
蔣女士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見她神色平靜，不像說謊的樣子，便相信了。
她傾身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泡的是她愛喝的菊花茶，抿了一口：“你自己一個人住要學會照顧自己，作息時間別太亂。”
當下年輕人的兩大壞習慣，一是飲食習慣，二是作息習慣。
前者蔣女士不太擔心，就算她不說，以喻橙對吃食的要求，也不會放任自己吃些亂七八糟沒營養的東西。後者卻不得不提幾句。
她這個作息也太亂了，午睡睡到四點半，晚上還要不要睡覺了？又通宵？
喻橙老老實實坐在一旁，她說一句，她應一句，絕對不反駁。
“有什麼困難別一個人死扛着，記得跟家裡打電話。”
“好。”
“每個星期至少回家一趟也別忘了。你爸他老唸叨你。”
“嗯。”
“還有，那個……”
話說一半，臥室裡忽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的聲音。
蔣女士目光一凝，扭頭看向主臥緊閉的門：“你房間裡還有其他人？”
喻橙瘋狂搖頭，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沒沒人。”
蔣女士不信，她分明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從臥室裡傳出來，怎麼會沒人。
片刻後，她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朝臥室走去。
喻橙心一下跳到嗓子眼，渾身的血液幾乎逆流，有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周暮昀在搞什麼啊！不是讓他乖乖呆在房間裡別出聲嗎？他怎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是要害死她嗎？
他到底知不知道蔣女士有多恐怖！
喻橙現在只祈禱他能在蔣女士進臥室之前，自覺躲進浴室裡。
等等！
如果她沒記錯，周暮昀出差用的行李箱就攤開放在地板上，根本沒來得及收拾。裡面裝的全都是男士的衣服……
就算他人躲進浴室裡，蔣女士進去後也還是會發現。
喻橙心一橫，打算衝過去抱住蔣女士的大腿，阻止她進去。
下一秒，她老人家已經壓下門把，推開臥室門。
喻橙無比絕望地仰頭，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徹底放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