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天花亂墜的消息,很快就傳到難民營裡,引的許多人去看。
向大就是其中一個,抱着懷疑的態度他擠到人羣裡,墊着腳尖往那牆上看。
用泥巴膠,糊在牆上的紙凹凸不平。向大眯着眼兒,把目光從那副奇奇怪怪的畫上移到字上,端正的楷體字,十個有八個他都不認識。
這樣的機會前幾天也有,但他得問清楚。擠出人羣,向大嘬着嘴,對那個巴巴話的漢,‘哎’了一聲,道,“你是要找木匠?俺就是。”
猛的轉過頭來,劉獵戶就被身形高瘦的漢唬了一跳。他臉上的傷疤猙獰的厲害,大半張臉都處在皮肉翻卷的狀態,猛的一看還有點噁心。
向大的臉上被盯的一抽,一雙陰沉的眼睛配上黑臉。他心裡暗道,這也是個以貌取人的。要不是這臉上的傷,他早找到落腳地兒了。
但生計迫使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木然開口詢問,“你的那些是真是假?有何憑證?”
頂着一副爛臉到處行走的也是個奇人。劉獵戶將向大打量了一圈,在心裡給他貼了‘不好惹’的標籤。
想是那樣想,但他未語先笑道:“只要手藝好,送房送地這事兒能在經濟坊寫下地契。反悔不得…”
向大沒能從他飽經滄桑的臉上看出什麼,不確認的,“真的?”
條件好得讓人不敢相信嘞。那些開鋪的大戶們也沒有給出這樣好的條件,一個剛落座的村莊怎麼敢,這麼大口氣承諾。
此事不管真的假的,向大都很有興趣一探究竟。
“真真的呀,”劉獵戶更關心向大的手藝,“你都會什麼木匠活兒?”
向大另半邊好上臉上閃過驕傲,聲音都洪亮了,“上到房梁木窗,下到桌椅板凳木棺材板兒,最費工夫的是篆刻雕花,沒有俺不會的。”
“好好好,”半天了才招募到這一個,劉獵戶抓着向大的胳膊,有點兒迫不及待的,“你回去收拾收拾,是騾是馬咱們拉出來遛遛,後半晌你跟我回村兒,咱們互相看看。”
向大被他拉的一愣,納悶道:“看你這樣也不像主家,不用問問上面人的意思嗎?我…我樣有點兒嚇人。”
他也不願意以這副嚇人的樣示人,但是沒有藥,傷口就那麼捂着,爛的更狠,只能這樣敞開了讓人看。這副嚇人的樣也嚇跑了幾個想要招募工匠的人,向大後來也不在乎了,因爲臉上的傷不可能恢復,再遮遮掩掩也還是會嚇到人。
劉獵戶很認同的點點頭。
搞的向大的心都揪起來了,畢竟開出那麼好的條件,很讓人心動。
哈哈一笑。劉獵戶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我們主家是從戰場上回來的人,你這點傷才哪到哪兒。”
向大鬆口氣,具體問了胡家村的位置,也沒一口答應下來,只回去考慮考慮。
人走了,劉獵戶也不急,倚在牆上跟搭腔的人閒聊。
穿過連成一片低矮的草屋,向大腳下一轉,也沒回住所,而是進了一片靠邊緣的茅草房裡。
他剛一進去,裡面嘻嘻哈哈的聲音就停了,都看他。
“打聽明白了,”向大最近撿了個板凳坐下,看向橫臥在榻上的人,把打聽來的情況簡單的了一下。
屋裡坐着的五六個漢,身上幾乎都帶着傷,或重或輕,他們都是最普通的平民,由於身強力壯而被人請去當打手,也不是什麼殺人越貨的買賣,而是幾個村莊聯合起來,請他們在佔地或搶糧的時候充當打手,以此換取足夠的糧食。
由於是外地來的,沒有多少同伴,他們想不被餓死,這種賣命的法就得接受。
都是普通人,雙拳難敵四手,被打傷打死的不在少數。橫臥在牀上斷了一條腿的人名叫魯剛,是他們這幾個人中的頭頭。讓向大去打聽招募傳言的也是他。
聞言,魯剛激動的挺直了身,眼角的皺紋都瞪開了,急急問,“打聽清楚在什麼地方了嗎?你答應了沒有?”
他們六個人中魯剛是屠夫,向大是木匠,另外幾個也都不笨,各種出力的雜活兒都能幹。但都是有兒有女的人,自賣自身容易,其他家人可咋辦?但是一聽到有手藝的人能分房分地,魯剛逼着向大去的,他們中間能走一個是一個。
向大卻顧着兄弟情誼,有點左右爲難。
他淡淡的道:“不知道那個胡家村具體位置在哪兒,要是在山腳旮旯裡給房給地,還不如在這等這官府分發呢。我的手藝也不至於埋沒……”
魯剛卻比他開朗多了,拍板道:“不管咋有這麼個機會,跑一趟也累不斷腿,回去拾掇拾掇,跟人家去看看。”
“那啥,向大哥,我以前跟着我爹蓋房,多少也懂點兒,你看能帶我去不?”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有點兒不好意思站出來,請求道,“不行的話我再回來。能混口飯吃就成——”
向大甩着兩個空爪,帶着牛兒拐回來找劉獵戶。就見他還在那個路口,跟一個身量不高,又黑又瘦的人話。
“我真的是打鐵的,去…去年剛出師。”那人有點兒侷促的。
是人都難免以貌取人,劉獵戶也不例外,面對這,這個年輕到嘴上沒長毛的人,怎麼看他都不是個打鐵的。這世上最辛苦的活計就是打鐵賣豆腐撐船,樣樣都是沒把力氣幹不了的活兒。
劉獵戶有點不忍心的提醒他:“我們村的里正可是很嚴厲,不合格了,你也是要被退回來,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