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胡一家，我們祖祖輩輩都感謝。”
胡老爹趕緊制止住大傢伙感激不盡的話，“都是一個村兒的人，相扶相助是應該的，以後可別這麼了。”
正聽別人沒口的誇自己，胡滿的衣裳被扯了一下，回過頭去一看…
………是胡有財。
這人，比她這個風餐露宿幾個月的人都憔悴，整個人瘦的皮包骨，穿着厚厚鼓鼓的衣裳顯得更加的瘦，緊緊皺在一起的眉心就沒見他鬆開過。
胡有財示意滿跟他走的時候，她有點不太願意，默默嘆口氣，還是走出了人羣。
背後房屋夾角，眼前視野開闊，是個談話的好地方。胡滿也不問，靜靜的看着他。
胡有財張了幾次嘴，都被她侵略性的目光盯得不舒服而不出口。
但他在這段時間內領略到時間不等人的真諦。諾諾開口道：“我想請你幫老叔一個忙。”
胡滿“……”
心裡唸叨：來了，來了，又來了，每次都是這樣的開場白。
雖然沒有得到迴應，但胡有財還是自顧自的下去，“黑時日無多了，我想帶他回靠山屯，你能不能……能不能讓村民晚些時候回去？”
正在想黑問題的胡滿，頓時有點不太想話，要是沒有打算另尋安身之所，難道要爲了成全他們的私情，阻擋村民們回家嗎？
沒有人盯着，黑一死，老叔會怎麼做？一時想不開自殺了，爺爺奶奶下半輩還怎麼生活？
對於胡有財的自私自利只想自己。胡滿已經不知道該什麼了。也無比的後悔當初幫他們一把，使他們走到今天這個難捨難分的地步。
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胡滿無奈道：“我不打算再帶他們回村了。”
“什麼？”胡有財眼睛裡閃過一道亮光，“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嗎？那太好了。”
這樣他就可以和黑自由自在的，不用再壓制着，自由的穿行在熟悉的村莊裡。
“是真的，”胡滿道，“你不用再高興了，正因爲不打算再回去，我纔不可能讓你們兩個單獨回村。”
胡有財臉上的興奮瞬間垮掉，“爲……爲什麼？你不能再幫我最後一次嗎？黑哥他就要死了呀。”
看他臉上扭曲癲狂的樣，胡滿感到心驚，正色道，“人總有一死，你看開點。回村的事不用在想了……”
“爲什麼？”胡有財打斷她，咆哮着，“爲什麼連你都不肯幫我？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了呀。
我想陪着他落葉歸根，就這麼一點的心願你爲什麼不肯…不肯幫我。”
他單手捂着臉，倚在牆上痛哭起來。
突如其來的崩潰，幾乎嚇呆了胡滿。她有點亂，不知道自己錯了什麼話，惹得老叔大庭廣衆之下不管不顧的哭起來。
不遠處就站着一羣人，很快就注意到他們。衆人當着胡老爹的面不好什麼，彼此交換眼神，都在心裡琢磨着胡有財跟黑的事。
還沒有逃難的時候，胡有財就帶着黑消失了，在出現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就有點兒……不對勁。
在莊裡住着幾個月，胡有財不管外面有多亂，找着機會就揹着黑滿大街的尋醫問藥。
……黑的爹孃都沒有這樣。
也曾有嘴長的婦人黑不行了，立馬就會死的話，胡有財聽到後蠻不講理的與女人幹起仗來。
整天魂不守舍的，整個人都顯得癲狂。
天底下再好的哥們也沒有做到這一步的，然而這都不算什麼的話，胡有財每每看向黑時，粘稠的目光也能明一切，莊上的人都不是傻，私底下早就議論開了。
胡老爹是老了，但也沒老到腦還不夠使的地方。對於老兒的反常他早就注意到了，但這種事能向誰？捂着都來不及——
他腦裡嗡的一聲，眼睛開始發黑，撐着對衆人道，“先去……去通知其他人開會。”
衆人心領神會的散開，矮媳婦不放心的扶了他一把，道，“親家啊，您沒事兒吧？”
老頭的臉色實在是太差。
“沒事，”胡老爹搖搖頭，閉上發黑的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視線清晰多了。舉目看過去的時候就發現滿拽着有財走了。
胡老爹慢慢走回去的時候，一頭紮在炕上倒氣。
這把白氏是嚇一跳，慌忙站起來，扶着他問，“剛纔還好好的，這會兒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哪兒不舒服了？”
“你養的好兒…”胡老爹雙手捂着臉，坐在牀邊縮成一團，“你那個好兒，人還沒死呢他就開始哭了。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老臉呀，我這張老臉呀——”
他把自己的臉打的啪啪響。痛恨的扭曲了眉眼。
“你幹什麼呀，”白氏捉住他自虐的手，眼眶紅了，“你要是把事捅破了，孩以後還怎麼活？”
她終究是沒有哭出來，而是反勸胡老爹，“忍忍吧，忍忍。
黑也沒有多少日可活了，你就……隨他們去吧。”
胡老爹抹掉她眼角里流出的淚花，翻身倒在炕上，寂靜的屋裡，只剩悶聲的抽泣。
胡老爹心煩意亂，悶悶的道，“甭哭了，把屋裡收拾收拾，等會兒滿要開會。”
抹抹眼淚，白氏問：“開啥會啊？”
“不知道——”
………
胡滿將人揪到無人的角落，拎起拳頭給了他一下。把胡有財打的一個趔趄倒在地上，他鼻裡留下兩管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