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季雪嵐一直待到吃過晚飯,然後跟韓墨琛一起回學校,剛上車季雪嵐就忍不住了,問:“韓子夕開演奏會不是好事嗎?你怎麼那麼愁啊?”

韓墨琛笑了起來:“你也看出來了。”

“說的什麼話!”季雪嵐抗議,察言觀色她還是懂的。

韓墨琛繼續笑着說道:“我是說,你能看出我的神色異常,作爲男友的我感到很高興。”

季雪嵐咂咂嘴,也懶得反駁了,反正比臉皮厚和比口才自己實在不是韓墨琛的對手,只是說道:“那你到底在愁什麼?”

韓墨琛雖然仍是笑着,但卻嘆了口氣道:“我真的很愁,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在愁什麼。”

說跟沒說一樣,季雪嵐鄙視地看他一眼,繼續問:“快說,怎麼回事?”

“真沒什麼事。”韓墨琛再次說道。

季雪嵐無語了,明顯是韓墨琛不想說,心裡正不高興着。韓墨琛笑道:“其實也不是我不說,只是……這只是一種感覺,並沒有任何證據去證明,我總不能說我感覺會有事情發生,萬一到時沒有事情,豈不是讓人覺得我太無事生非?尤其在你面前,我更不敢了,我可是很怕丟臉的。”

季雪嵐只能繼續無言了,雖然他說了一堆,但是一句有用的都沒有,這理由無論怎麼聽都像是敷衍她,剛纔只是有點兒不高興,現在是非常不高興。要是一般朋友季雪嵐絕對不會強求,但男女朋友了,有話還瞞着就不怎麼舒服了。

韓墨琛看了她一眼,突然問道:“你瞭解你們雲起的韓副會長嗎?”

“啊?”季雪嵐愣了一下。

韓墨琛又繼續問:“那你覺得子夕性格如何?”

季雪嵐更納悶了,韓墨琛笑着道:“只是想聽聽你的評價。”

季雪嵐想了一下:“感覺……脾氣不是很好吧?”

其實說脾氣不好這還是客氣的。怎麼說呢,韓子夕的性格看着很暴躁,好像一個馬上就要爆炸的炸藥包,哪怕一點點小火星都能立即炸起來。也許本性不錯,但是這樣的性格也很讓人頭痛,季雪嵐有時候都忍不住想,韓子夕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或者說一直被什麼刺激着。按理說就算是生性敏感,也不該到這種程度。

韓墨琛嘆口氣道:“子夕能這樣,韓子朝是功不可沒。”

“啊?”季雪嵐驚訝了,“不太可能吧,韓副會長一直住在楚家的。”這是雲起衆所周知的,就算兩兄弟不和,但不在一起,這賬也算到韓副會長頭上就實在太冤枉了。

韓墨琛卻意味深長地說道:“對於一個處於成長期的少年來說,精神打擊更可怕。”

“什麼意思?”季雪嵐還是不明白。

韓墨琛語氣沉了起來:“在子夕還小的時候,他一直被人誇爲神童。”

“神童?”季雪嵐對於這個詞有點驚訝,韓子夕有多少才華她不知道,不過用神童來形容韓子夕……當然,大凡有才能的人脾氣都會古怪些,但是韓子夕的脾氣……說不上來,應該說沒那種所謂的高手風範。

“是啊,多才多藝,拿過很多大獎。”韓墨琛繼續說道。

“那後來呢?”季雪嵐忍不住問,小時候被稱成神童,長大應該被誇成天才纔對,但是韓子夕頭上實在沒有這種光圈。

“後來漸漸地,大家都知道韓家被捨棄的那個長子纔是真正的天才。”韓墨琛淡淡說道。

“什麼?”季雪嵐還是有點沒明白過來,韓副會長的水平是衆所周知,要是韓子夕都能被誇成天才的話,那韓副會長絕對也是,而且韓副會長的爲人處世也不是一般的強大。如果只是覺得才能不如人,就這樣暴躁的話,季雪嵐真覺得韓子夕夠可以的,這世上天才多了,都去嫉妒能嫉妒的完嗎?

“你不知道當年的情況,整個S市都在議論着這件事。一個剛剛纔被誇成神童的孩子突然之間被否定無論哪樣都不如韓家真正的長子。人們都說當年韓家人真是瞎了眼纔要這麼個孩子,要是韓子朝還在,韓家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韓墨琛淡淡說道。

“那麼嚴重?”季雪嵐驚訝了,雖說人言可畏,但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吧?!

“是啊。”韓墨琛說道。

季雪嵐有點明白了,估摸着是人爲造成的,再聽韓墨琛的口氣,可能就是韓副會長。其實以韓副會長的性格,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季雪嵐並不覺得奇怪。韓子朝是個狠得起來的人,他要是想折騰誰,絕對有弄死後再鞭屍的可能。

“大概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子夕就開始暴躁了,他努力學才藝,但是不管怎麼學,對他的評價始終比韓子朝低。”韓墨琛說道。

季雪嵐沉默地聽着,才華這種東西也許跟心性有關係,頂着太大的壓力去做,反而未必能學得好。再者他的對手也過於強大了,韓副會長的強大季雪嵐是比較清楚的。別說韓子夕,就是韓墨琛也未必能鬥得過他。

“後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韓墨琛淡淡地說道。

季雪嵐明白,那就會成爲一個怪圈,越是不如越是努力,但努力了還是趕不上,就會更加否定自己。韓子夕的性格是要強的,雖然沒有被別人否定,但是明顯自己的心性已經亂了。

停了一下,季雪嵐說道:“我覺得這時候家人是很重要的,韓子夕那時候要是年齡還小,要是父母……”

韓墨琛卻嘆了口氣,要是韓子夕的父親真是明白事理的人,就不會鬧到逼死髮妻的地步。這是一筆說不清的糊塗賬,雖然是一父同胞,但兩兄弟真是比仇人還仇人。

“所以你現在也很擔心韓副會長會過來攪局是吧?”話說到這裡,季雪嵐也明白韓墨琛的擔心了,其實別說他擔心,換成自己也會擔心。

“你覺得會嗎?”韓墨琛反問她。

“肯定會。”季雪嵐說得斬釘截鐵。以韓副會長的性格絕對有可能,而且聽連茜說,楚部長最近一直在S市,弄不好就是來折騰這事的。

韓墨琛只是嘆口氣。

到演奏會那天季雪嵐和韓墨琛都去了,季雪嵐是跟着韓家大部隊去的。剛到門口,就見連茜一身晚禮服美豔出場,吸引無數人眼球。季雪嵐有些驚訝,一直以來連茜對於演奏會這類事情好像沒當回事過,尤其韓子夕這種跟大師比還處於小兒科的水平,更不可能看在眼裡。

“你怎麼來了?”季雪嵐不由得問道。

連茜微笑着看看韓長林和方玉華,這才向季雪嵐笑着說道:“聽演奏會啊,難道還是來睡覺的?”

季雪嵐聽得有些無語,說實話要是連茜說她就是來睡覺的,她還真相信,至少比她是真心來聽的要可信得多。

連茜卻很有禮貌地說道:“不打擾幾位了,我先行一步。”

連茜先進去了,韓長林和方玉華沒覺得哪裡不對勁,只當是朋友見面打個招呼。季雪嵐和韓墨琛相互看了一眼,今天要是沒事發生那真是天上下紅雨。

季雪嵐對於鋼琴是完全不懂,看別人鼓掌自己也鼓掌,因爲韓長林和方玉華也在旁邊坐着,就是再擔心也不敢表現出來,還努力裝出一副很好聽,她很專心聽的模樣。

一直到演奏會結束還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季雪嵐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以她對韓副會長的瞭解,這事不會這麼完的,現在看着沒什麼事,也許驚天鉅變馬上就來了。

其他人聽完就散場離開了,但是作爲親友團,卻要先去後臺祝賀一番。季雪嵐自然是跟着韓墨琛過去。韓墨琛還故意把速度放慢了,主要是想看看外面的情況。等他們到後臺的時候,已經圍了一圈子人了,都是親友團,都在說很成功祝福之類的話,季雪嵐也跟着說了兩句,說實話她完全沒聽懂彈的是什麼。

韓墨琛也跟着說了兩句,卻是有幾分心不在焉,好像在尋找着什麼。季雪嵐也不自覺地看向他,韓墨琛向她笑笑。季雪嵐剛想開口,圍着的人羣卻都集體看向了門口。季雪嵐也跟着看了過去,嘴角卻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

進門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60歲上下的外國人,很有藝術家的氣質,估計就是韓子夕想拜師的那個鋼琴家,而旁邊站着的女子竟然是連茜。剛纔季雪嵐就奇怪連茜爲什麼因爲這麼場演奏會而盛裝出場,沒想到竟然是因爲這個。

韓子夕已經走了上去,用很流利的英文說道:“您好,查理先生。”

查理上下打量着韓子夕,就聽連茜也用英文笑着說道:“他們很像吧,這就是我們韓副會長的弟弟,韓子夕先生。”

“嗯,是很像。”查理笑道。

韓子夕的臉色完全變了,至於圍着的那一圈人,有聽不懂英文的,看韓子夕臉色不對,也不禁驚訝起來。

查理卻說起了中文,雖然很生硬,但能聽懂,只聽他說道:“很好很好,子朝說要我過來聽的時候,我還怕失望,沒想到真不錯。想想也是,子朝的弟弟怎麼會差?”

查理說這些真是夸人的,但是對韓子夕來說,這無疑就是一個巨大耳光,讓他眼冒金星,根本就站不住。

查理卻沒注意到,接着說:“你的來信我也看了,既然是子朝的弟弟,我會認真……”

“不用了。”韓子夕出聲打斷他,聲音怨毒地吼道,“什麼狗屁大師,我纔不稀罕。”

韓子夕這樣一喊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連茜連忙對查理說道:“您可千萬別生氣,子夕先生有時候……”

這樣的話語明顯沒有讓查理滿意,他雖然對韓子夕的話沒能完全明白,但是韓子夕那個態度他是看在眼裡的。於是皺着眉用英語問連茜:“怎麼回事?”

連茜苦笑地說道:“也沒怎麼回事,不然我們先回去吧?”

韓子夕卻炮頭轉向連茜:“不用你假好心,不要以爲我不知道,都是那個賤人布的局……”

連茜臉色也難看起來,說道:“稱呼自己的兄長爲賤人,你可知道要不是韓副會長,你以爲你這種水平的彈奏能讓查理先生過來嗎?就算是不知道知恩圖報,至少也要懂得最基本的禮節,這裡是你發脾氣罵人的地方嗎?”

連茜這番話說得可是義正詞嚴,不管是不知道他們兄弟恩怨的查理,還是旁邊圍觀着的親友團都覺得韓子夕做的過分了。

韓子夕卻根本就顧不得了,吼道:“滾出去,滾出去……”抱着多大希望開的這場演奏會,他現在就有多絕望。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努力總是這樣被打碎,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練琴,他真的很想當查理的徒弟。但是現在……他只是一個笑話。

看到韓子夕跟人拼命的架勢,韓墨琛上前把他拉住了,隨即賠着笑臉說道:“真是抱歉了,子夕的情緒太激動,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連茜看一眼韓墨琛,韓墨琛只是向查理笑笑,然後幾乎是硬架着韓子夕往外走。連茜臉上閃過一抹冷笑,隨即露出溫和抱歉的笑臉對查理說道:“真是對不起了,查理先生……”

“不,這也不關你的事。”查理說道。

因爲韓子夕情緒實在太激動,韓墨琛硬架着他出門的時候,季雪嵐也跟着,就怕韓子夕再發瘋,把所有的臉都丟完了。不能不說韓副會長這招太毒了,本來只是以爲演奏會也許會有意外發生,但沒想到最大的意外竟然是在這裡。

季雪嵐說不上什麼感覺,像這樣的恩怨情仇,很難客觀地說誰對誰錯,這要看站在誰的立場上。要說相熟,季雪嵐自然跟連茜韓子朝相熟些,但是韓墨琛明顯跟韓子夕更熟。季雪嵐心裡感嘆一下之後,決定不吭聲不發言,本來這種事情就沒有她插嘴的必要。

韓墨琛是直接把韓子夕押上車的,季雪嵐還有些疑惑。這種情況不是該把韓子夕交給父母嗎?韓墨琛到底是朋友。當然這時她也不會問,韓墨琛坐上駕駛座,季雪嵐理所當然地拉着韓子坐夕進了後座,還要小心提防着,萬一他真想不開,還是要動手的。

果然車子剛發動,韓子夕就衝韓墨琛叫了起來:“你要帶我去哪兒,放我走!”

“冷靜一下。”韓墨琛沉聲喝住他,“跟我回家。”

“我沒家,我早就沒家了……”韓子夕又叫了起來,人也開始折騰,只是車廂的空間並不大,韓子夕這樣一折騰季雪嵐上去拉他的時候就多少有些困難了。

“打暈他。”韓墨琛很乾脆地說道。

季雪嵐下手很果斷,照着脖子就一下,韓子夕直接倒在座位上。他倒下了,季雪嵐也不由得鬆口氣,問韓墨琛:“把他送回家嗎?”

韓墨琛沉默一下說道:“回我們家。”

“啊?”季雪嵐驚訝了,這要是連允城她不會如此吃驚,連允城直接拿韓家當自己家,但韓子夕……好像沒那麼好的關係吧?

韓墨琛嘆口氣道:“子夕要是現在回家,他的問題會更嚴重。”

“什麼意思啊?”季雪嵐有點不明白。

韓墨琛停了一下,很隱晦地說道:“韓伯父韓伯母並不會寬慰人。”其實這還是好聽的,他們只會火上澆油。這麼多年來要是他們有點兒慈父慈母的樣子,子夕性格也不會如此,尤其是子夕的母親,有時候連韓墨琛都保持不了禮節。

季雪嵐明白過來,韓墨琛又說道:“給爸打個電話,說我把子夕帶回家了,免得擔心。”

“噢……”季雪嵐應着,連忙把手機拿出來打給韓長林。只是大概一說韓長林就明白了,他囑咐道:“你跟墨琛先看着他,我跟你伯母馬上就回去。”

“好。”季雪嵐說着掛上電話,看了一眼被她敲暈的韓子夕。這樣的兄長,這樣的父母,看得出來韓子夕這些年日子過得很艱難。季雪嵐有那麼一點點衝動想打電話給韓副會長,好歹也是親兄弟,看在血緣關係上折騰這麼多年也該放手了。

車子進了車庫,韓墨琛揹着韓子夕進屋。季雪嵐問:“先讓他在客房睡一會兒?”

韓墨琛點點頭,季雪嵐幫着他把韓子夕扶上樓,把客房門打開。韓墨琛把韓子夕放到牀上,季雪嵐有點抹汗道:“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到現在還在昏迷?”

“沒事。”韓墨琛嘆口氣道:“其實以子夕的狀態,我一直覺得該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