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言慢慢站起身, 手撐在桌子邊緣，聲音低沉，“康健, 這個圈子, 你, 我, 爸爸, 都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樣。我以爲，小諾的一生，應該由我來保護。那個光怪迷離的圈子, 我不認爲會適合小諾。”
康健腰彎下來，也把手撐在桌子邊緣, 臉上帶着一抹奇異的緋紅, “笑話,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這個圈子，你說髒，小諾就不能涉足了嗎？你又憑什麼對我弟弟的人生指手畫腳？若他又適合這個圈子，怎麼辦？告訴你，楚莫言, 你不要以爲你退出娛樂圈, 就是爲我弟弟做了什麼了不起的犧牲, 我弟弟就非得爲你這種可笑的犧牲做無謂的殉道！我還不信了, 有我, 有我爸，這個圈子, 誰敢對他動一根毫毛，我就敢撕碎誰！你楚莫言未必不明白，他若畫畫，至多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花匠，成得了任何氣候嗎？成得了畫家嗎？你不要自己沒有志氣，就拽小諾的後腿，拜託你，楚莫言！”
康健的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媽媽攬着我，眼睛也睜得很大，神色失措，而爸爸則吸着菸斗，沒吭一聲氣，菸斗在鮮明輪廓的邊緣形成一道淺淺弧形的陰影。
“我說不過你，康健，但是，不管你承認與否，小諾的人生，現在不是由你說着算。你說的不錯，我不能決定他的人生，但是，我愛他，會對他負責，做任何決定，我都是慎重的，這個圈子，你能保護小諾不跌倒，但是，你能保證，我最喜歡的他身上難得的純淨不被污染嗎。康健，你除了想保護他認爲自己能夠保護他的念頭以外，究竟能爲小諾做些什麼呢？你就能夠保證小諾遇到任何事情，你都能在他身邊嗎？”
康健猛然把桌子一拍，桌子搖搖欲墜了一下，“太可笑了，楚莫言，你說這個的意思，莫不是隻要小諾不演戲，不走這條路的話，你就能永遠保護好他，保護他身上的乾淨？只因爲你喜歡？記住，楚莫言，小諾是一個獨立的人，不是你楚某人的專屬玩具。即使他不踏入影視圈半步，你也不能保證他遇到任何事情，你都能第一時間出現在他身邊啊！而且，他是個男孩子，需要正常的成長空間，我倒是覺得你這種把我弟弟放在身邊圈養的念頭很卑鄙很恐怖！”
夠了！我閉了一下眼睛，復又睜開。“哥，莫言，你們都別爭了！你們說的都是爲我好。而且，都各有道理。讓我好好想想再說吧。”
兩個憤怒的男人暫時停止了爭吵。一家人的爍爍目光都牢牢鎖着我。誰也沒再說一句話。
貝小諾的人生，到底應該是怎麼樣的？說老實話，我也很迷茫。我很喜歡畫畫這倒不錯，但是，其實，內心裡，總有隱隱約約的一種渴望，渴望站在那個絢麗的舞臺，讓璀璨的舞臺燈光一覽無餘灑在我身上，身體沉睡的東西逐一被喚醒，血液漸漸沸騰成燃燒的火焰，我不知道，這種渴望究竟算什麼，是虛榮嗎，還是媽媽遺留在我骨子裡的天性使然？
大叔開車載我回家。我們倆人一路沉默。到了家門口，大叔停好車，我把頭依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他攬着我，手指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髮。
“大叔，現在，你對你做的決定滿意嗎？”
“嗯。”大叔輕輕應答一聲。“至始至終，我都知道，自己要什麼。”
“沒有騙我？”
莫言輕輕笑一聲，手在我臉上揉了揉，“小傻瓜。我只要你。什麼都可以不要。”
他這句話，此時此刻在我耳旁響起，聽着我眼睛酸酸的。
我一直在歉疚，爲大叔孤注一擲的決定，爲他對我的付出。我不想他難過，不想背叛他的意願，可是，康健的一席話彷彿一道閃電，照見我內心掖藏很好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或許在每一次，我站在臺下有觀衆的舞臺，就悄悄的宣泄着，只是，壓抑的太久，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
“小諾，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什麼樣的人生適合你。雖然剛纔我那麼對康健說，但是我心裡無時無刻不在矛盾中掙扎着。”
“楊揚是我的朋友。他看了你的演出。說你是他一直以來要找的那個人。他說的對，自從那天，你站在舞臺，我就清清楚楚意識到，其實，你屬於舞臺，舞臺也屬於你，你站在上面，像發光的天使，耀眼的炫目，讓人睜不開眼睛，雖然，你跳的不如他們，但是，臺下觀衆根本無暇顧及你的舞步的優劣，目光只能緊緊跟隨着你。彷彿，舞臺上只有你，貝小諾！我不想把這種強烈的感覺告訴你，確實像康健所說，是自私的表現！我必須承認這一點！”
“大叔！”我喊了一聲，仰臉，看着微微顰着眉頭認認真真看着我的莫言，他伸出手指頭，勾了勾我眼皮，迷人的，淺淺笑了笑。
“真的很喜歡現在的你。但是，難道，你長大了，我就不喜歡了嗎？”大叔喃喃自語。手臂緊緊圈住我。眼睛流光溢彩，還有跳躍的東西存在。
“那，我試試看，覺得不適合的話，馬上撤，大叔覺得好不好？”
“嗯。”大叔點點頭，我的手指肆意在他俊美的臉孔點了點。臉在他頸窩蹭了又蹭。
“楚莫言，你隨我任性一回，那，我也隨你一回啊。”
“哦？什麼意思？”莫言皺着眉毛，仔細看我，“什麼意思？”
帶着害羞，我勾住大叔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悄悄話。瞬間，他的眼睛裡傾瀉出令我心悸的恐怖色彩。
我深深後悔自己輕而易舉的許諾AND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