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漢獨坐在殘疾椅,看着老太婆屍體,悲傷得面部肌肉變了形,手腳不停地顫抖,眼淚往外流。
儘管張村長答應村裡給他養老,但風燭之年,老太婆死了,生活沒有了着落,他還是感到天真的塌下來了。
人在痛苦的時候容易想起最親的人,張老漢忽然想起來了與他終日相依爲命的小猴,這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問張村長他家猴子在哪裡?張村長白眼珠一轉,心想:樂大嬸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即使現場有人知道猴被我們吃了,也不會幫他說話,便狡黠地說:這應該要問你自己,你家的猴子,我怎麼會知道在哪裡呢?
——老太婆說她偷了你的猴腦,我想猴十有八九被你們牽來了。
——人已死了,偷就偷吧,還提這些醜事幹嘛?不過,猴,你還是到其他地方找吧,發情期的猴夜不歸宿是很正常的,說不定逃到山上與野猴交配了,過幾天會領一大幫野猴回來。
張老漢問不出什麼結果,也沒有證據證明就是他們偷的,只好搖頭苦笑。突然,張不歪插嘴道:二大爺,別找了,猴子已經被我們吃掉了。
“傻話” 衆人異口同聲道。小玉聽了,彷彿是罵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張老漢看着張村長,深陷的眼窩裡射出陰鷙的光,逼問他:這是真的嗎?張村長反問他:小孩子的傻話你也相信?你也傻了?
張老漢嘆了口氣,心想這傻兒子真是白養了,不幫家裡人說話,反幫外人,就是養一條狗,也不會咬家裡人。
張村長轉移話題說:請大家不要報手站着扯閒話了,趕快幫樂大嬸清洗清洗,穿好老衣,入土爲安吧。
於是,幾個膽大的夥計用槓子把樂大嬸擡到乾燥的石板路上,並就地搭上帳篷,要幾個上了年紀老眼昏花的巫婆爲她清洗化妝換新衣,一切打當妥貼,便把樂大嬸擡到她自己家裡了,以備後事。
傍晚,櫃子上燭光螢螢,火焰跳動,因沒有後人,張老漢只好自己獨坐在輪椅上爲老太婆燒紙化錢,屋子裡煙霧繚繞。非常寂寞,張老漢又想起了老太婆生前對他的好,不禁掀開了老太婆臉上蓋的草紙,想再看她幾眼,他發現化妝後的老太婆幾乎跟活人沒有兩樣,他愛憐地用手撫摸着她的臉,流淚不止,他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她,哭道:老婆子,你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在世上受罪,我也不如一道死了好了。說着,就想找刀割喉自殺,刀剛抵喉。一個微弱而熟悉的聲音,從風中吹來。
——老頭子,不要傷心,人總是要死的,你要保重自己。
張老漢一驚,但並不害怕。以前他聽人說,活人的眼淚是不能滴在死人的臉上的,不然死人可能會變成殭屍,他有些驚悚了。
——老太婆,剛纔是你說話嗎?
沒有人應答,四周靜悄悄地,燭焰飄忽。
張老漢想可能是自己耳不聰目不明瞭,出現了幻覺,不再想了。
忽然,又傳來一聲嘆息:是的,不然,還有誰,這深更半夜的。
這次張老漢總算聽清楚了,他哭訴道:老太婆,我知道你死得冤啊,你有什麼苦,就告訴我,我一定會給你申冤的。
——你一個半死人,能申什麼冤?我是被張大山打死的,我跟他搶猴,他打死了我,還吃了我們的猴腦。
張老漢終於明白了,心裡壓抑的怒火終於被死人點燃了。他咬咬牙:這狗孃養的,壞種,口蜜腹劍,還說給我五包養老,這都是國家政策,關他屁事,想殺人還想滅口,我跟他沒完。
突然他又想到,世界上沒有鬼,一定是老太婆還活着,他喜極而泣,猛地打了老太婆屁股一巴掌掌,罵道:老不死的,裝鬼,嚇我。
——哈哈。
——你笑什麼?
——我終於能治住張大山這壞種了。
——怎麼治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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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訛死他,讓他傾家蕩產,身敗名裂,當不了官,哈哈哈。
——都是家門口鄰居,怎麼能訛人家?還是算了吧!
——你不知道,張大山小子當了幾年芝麻官,膽子屙屎屙掉了,居然敢偷老孃的猴吃,還敢動手打老孃,這次我非要讓他將吃下去的猴子連本帶息再拐彎都吐出來,不拿錢來,老孃就不活,折磨死他。
張老漢見老太婆復活了,喜出望外,說道: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連忙想吹燈熄燭,踩滅紙火,樂大嬸急忙阻止 張老漢問爲什麼?
——你不要問爲什麼,現在天色已晚,生死難辨,你乘機到張大山家討說法,就詐他說有人看見他和小候把老太婆打死扔到廁所的,看他怎麼說?
——如果他不承認呢?
——那你就說,一屋子人都知道你打昏了老太婆,血流了滿地,他們可以證明。
——他還抵賴呢?
——你就說他和小侯把老太婆架到廁所旁樹陰下先做人工呼吸,沒有成功,你就聽了小侯的話把老太婆扔進了廁所,殺人滅口。
——他還抵賴呢?
——他不會再抵賴了,話說到這份上,他知道有人高密了,他會跪着求饒的,你說十萬塊錢了斷,少一分都不行,就嚇唬他說要到縣衙裡擊鼓申冤,縣裡不通就到省裡,省裡再不通就到中央,人命關天,不怕告不倒他,看他給不給。
張老漢依了樂大嬸的話,搖着殘疾車,大半夜,到張村長家哭喊着討說法去了。欲知詳情,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