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這世間的溫暖

安妮對呂修文的愛,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妮和呂修文之間,確實有很多的相似之處吧……

也許,她和他,本就是無緣的兩個人吧?

不管怎麼說,今天的林一諾,都配不起呂修文了。安妮纔是他最好的選擇。她,會在心裡,一直祝福他們的。

當然,她和孩子,也會好好的過自己……

次年四月,草長鷹飛的季節,煦風暖陽,萬花綻放,林一諾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取名爲晴天。

小晴天的到來,可忙壞了白玖兒和雅雅,第一次看見這麼小又這麼可愛的小嬰兒,兩個人趴在嬰兒牀上盯着看,心都融化了。

“他長得好漂亮啊,他的臉今天怎麼還是皺巴巴的?醫生不是說過兩天就會好了嗎?他臉皺巴巴的怎麼也還是那麼好看?他的小手好小啊,我的手有他十個大!他的小腳丫好可愛呀,他的小腳趾怎麼還沒有黃豆粒大呀?不行,我要做他乾媽!”

雅雅看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不知道爲什麼想把這小寶寶放在嘴裡,不過不是想吃掉。

“你都沒男友,還做他乾媽?!”白玖兒在給寶寶衝奶粉,笑她。

“做乾媽一定要有男友嗎?我若想找男友,一抓一大把!”雅雅一把搶過白玖兒的奶瓶,說:“今天輪到我喂他了!”

她學着白玖兒的樣子,在手腕處試了下溫度,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奶瓶放到小晴天的嘴邊,看着他小小的嘴巴,大口大口地吸允着奶嘴的樣子,雅雅激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小晴天一口氣可以把奶瓶裡的奶粉全部喝完,但喝完他就開始吐了——雅雅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阿智搖搖頭,嘴裡罵了一句“笨蛋”!小心的接過她懷裡的小晴天,讓他趴在他的肩上,輕輕地拍着他的背:“他吃的這麼急,又多,有空氣你沒聽醫生說嗎?真夠笨的!還要做人家乾媽吶,你憑什麼呀?!”

阿智在罵“笨蛋”的時候,那表情和那語氣,像極了一個人……

林一諾一時間有些恍惚……

阿智抱着小晴天輕輕的拍着,輕輕地走來走去,雅雅一臉的花癡相,盯着小晴天的臉,不知不覺的跟在他後面來來回回的走着。這個畫面,看在林一諾眼裡,好溫暖。

雅雅已不敢再叫他貓男,除了他會把她的臉抹黑以外,她還發現,他不僅會修突然黑屏了的電腦,還會很輕鬆的破解密碼;不僅會檢查壞了的冰箱,還會修改錯誤的水電路線。讓她驚訝的不止是這些,那天白雲小鎮來了兩位金髮碧眼的外國顧客,店員正一籌莫展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們溝通時,阿智進來了,他那一口流利的英語,好像他從小是在英國長大的……

從那以後,雅雅再也不敢叫他“貓男”了……

有一天,滾滾紅塵門口,來了兩輛“滬”字開頭的車,來人很神秘,坐在車裡不肯下車。

一位戴着眼鏡的年輕人跟着阿智到河邊洗尿布,一直苦口婆心的在勸說着什麼……

阿智不理他,曬好尿布就把滾滾紅塵的門給鎖了,把那個人鎖在外面……

到了晚上,那兩輛車也沒有離開。林一諾把門打開,車裡一位中年男人終於走了出來,那人氣宇軒昂,眼神篤定,一看就是位高權重的那種。

他走進滾滾紅塵,一諾給他倒了一杯水。

阿智一臉的不屑:“喲,真難得!您還敢走下車?我們這種小店,能有幸得到您這種大人物的蒞臨,真是蓬蓽生輝!”

“阿智……”那人一臉的沉穩:“我找了你將近一年的時間,你對我就這樣的態度嗎?這麼久以來,你一直都呆在這裡嗎?”

“我一個連家都沒有的人,不呆這裡,還能去哪?”

“你怎麼會沒有家呢?我給你——”

阿智打斷他的話:“你以爲你給我買幾幢空房子,那就叫家嗎?我跟你說,你把整個上海都給我,把全世界都買給我,都沒用!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阿智……你媽媽——是個意外!”

“意外?這個意外,不是你造成的嗎?如果你能稍微的關心她一點點,如果你每天能在她身上抽出五分鐘的時間,如果你能早一點送她去醫院,她會離開嗎?這是意外嗎?你明知道她有抑鬱症,爲什麼不帶她去治療?爲什麼要瞞着所有人?”

“這是十年前的事了,是你媽媽不肯讓別人知道……”

“是呀,我媽有多傻!她不肯讓別人知道!她那麼愛你,明知道你娶她是另有所圖,還是心甘情願的嫁,明知道你外面有一個女人,她還是要裝聾作啞,要強裝歡笑,陪你出席各種場合,維護你這個完美又高大的道貌岸然的形象,她這樣委曲求全了十年,你可曾有一點點心疼過她?!”

“阿智,我是愛你媽媽的——”

“你閉嘴!你愛的,是你自己吧!”

“阿智——”

“你不要叫我!”

“阿智,跟我回家吧!就算你不想回家,你也要回警局的吧?王局長說你連假都沒有請過。你總不至於這後半輩子,呆在這女人堆裡每天洗尿布,洗毛巾吧?難怪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我若是回警局,第一個就先抓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外界所傳聞的那麼廉潔、公正、無私又仁愛呢?”阿智毫不客氣的說,然後毫不在乎他的臉一陣慘白:“您猜對了,我是故意躲在這女人堆裡的,不希望被您找到。我每天洗尿布、洗毛巾怎麼了?我每天很開心的,我喜歡這種簡單又放鬆的生活,我妨礙您了嗎?”

“你——就真的這麼恨我嗎?”

“談不上恨!連愛都沒有,哪裡來的恨吶?您多慮了!”

雅雅抱着小晴天從樓上下來,她肩上都是小傢伙吐的奶。

“天天又吐了,我怎麼拍都拍不好!”她把小晴天交給阿智:“看起來他還是比較喜歡你,老欺負我!”

她說完,才發現這房間裡的氣氛不對咯——

阿智讓小天天趴在他肩上,他很溫柔的輕輕拍着。

那中年男子看着眼前這一幕,聲音有些哽咽了:“阿智,你小的時候,爸爸也曾像你這樣,把你緊緊的抱在懷裡的……你長大了,對這個世界,有自己的要求和原則,你不原諒我,我不怪你,只是下個月就是你媽媽的祭日了,我希望你——”

“我當然知道!不勞您操心,我知道我該做什麼!”

那男人看着阿智背對着他,頭都不回。伏在他肩上的白白胖胖的小嬰兒,吸允着紅紅的小嘴香甜的睡着了,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也曾有過這樣幸福的瞬間……

一時間,他淚霧滿眶……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聽進去的,能看到你平安無恙,知道你的下落,我就放心了!阿智,就算我有錯,對不起全世界,也沒有對不起你過,我對你的愛,從來都沒有變過,我是你爸爸,這個事實,誰也改變不了的……所以,爸爸永遠都會等你回家的。”

阿智仍然沒有轉身,那人只好黯然離開了。

夜晚,阿智和一諾坐在公園的紫藤架下面。

阿智說:“你不想問我點什麼嗎?”

“我問,你就會說嗎?”

“不見得……也許會吧!”

“呃,謝謝你阿智——不過,你還是回家吧!”

“你真的……不問我?”

“呃,我已經知道的很多了。”她笑了起來:“我不想說什麼大道理,但我想告訴你,你爸爸走的時候,哭了!”

“哭了?他會哭嗎?”

“真的!”

“也不知道爲什麼,從小我跟他就是水火不容的,也不知道我們上輩子有什麼仇怨存在的,我也知道他其實愛我,就像他知道我媽愛他一樣!”阿智說:“難得看見你笑了,其實,就算他不來找我,我也是要回去的。本來,我想等你滿月了,再跟你說的……現在,也好!記得去年第一次遇見你,你把傘塞到我手裡,一個人走在大雨裡,我就知道,我和你,剛好都在經歷一場生離死別的劫難吧,你不問我,我也不問你,但在我冰冷的世界裡,你讓我第一次感覺到溫暖……除了我媽媽,沒有人給過我這種感覺。所以,不管那個男人如何傷害了你,我都會替他守護你……”

“你……”一諾驚訝的看他:“你當時是故意留下來的?”

“不然吶?你一個女人家,離了婚後肚子卻莫名其妙的大了,你有想過別人會怎麼看你嗎?你反應這麼遲鈍,卻又這麼好騙的,我怎麼放心的下?!”

“阿智,謝謝你……”她低下了頭:“他並沒有傷害我,是我,我傷害了他……”

“我不想知道!”他打斷她的話:“以前的事我都不管,我只希望以後,你和天天都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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