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關好門,轉頭看着等在一旁的穆傑明還有渾身散發着緊張氣息的顧惜柔,忍不住笑出聲。陰森的環境、漆黑的視野再加上空曠的地方,老神父的笑聲又那麼蒼老。在聽到回聲的那一刻,顧惜柔恨不能抖成一團。但是看到穆傑明依然鎮定的情緒,顧惜柔在心中安慰自己,沒事兒!沒事兒!
“穆先生、顧小姐,我們已經等了你很久了。”老神父慢慢的開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嚇人。
穆傑明牽着顧惜柔的手,給她傳遞着熱量,並且用視線安撫着已經緊張到開不了口的顧惜柔,嘴裡面還做着“不要擔心”的口型。
顧惜柔感覺自己像是走在了恐怖片的場景裡,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的艱難,心中萬分後悔,她怎麼就跟着穆傑明到了這裡呢!同時也有些好奇,難道穆傑明今天來這個莊園的真正目的其實是到這個教堂裡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這裡有着重要的秘密呢?還有老神父嘴裡的“我們”,“們”是誰?
順着通道走出做禮拜的正廳,穆傑明跟顧惜柔跟着老神父走出了教堂,來到了教堂的後面。不像是童話故事裡說的那樣,教堂的後面都是墓地,顧惜柔看着路燈下長得非常漂亮的花還有那些美麗的雕塑,“這裡……”
穆傑明看着瞬間放鬆下來的顧惜柔,臉上露出笑容,“說了不需要害怕的吧。你還不相信。”
顧惜柔瞪着穆傑明,這人,明明知道她喜歡胡思亂想還不把事情說明白了。
穆傑明卻沒有停下來,而是跟着神父繼續往後面走,走到一棟附屬的小房子面前,三個人才停下來。
老神父將燭燈交給穆傑明,“穆先生請自便。”
穆傑明點頭道謝,接過燭燈,牽着顧惜柔的手然後推開門進去。
果然跟做禮拜的大廳裡一樣的黑,顧惜柔剛剛放鬆下來的心情瞬間又緊張了起來,緊緊地攥住了穆傑明的手,全身的神經緊繃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爲房間很小,穆傑明的燭燈進去之後,瞬間照亮了整間房間。顧惜柔看清楚正對着門的地方那張大大的聖母像,心中稍微放鬆了一點兒,然後順着聖母像往下看,看到了一個擺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那個小盒子的樣子……越看越眼熟,一個名字出現在腦中,讓顧惜柔瞬間打了個哆嗦!
穆傑明將燭燈放到小盒子旁邊,然後拉着顧惜柔……跪了下去。顧惜柔的身體瞬間緊繃了,真的是明的母親的骨灰盒!
毫無預警的背扯着跪下去,顧惜柔看着穆傑明,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不過,看看穆傑明一臉肅穆的表情,顧惜柔抿抿嘴,決定不問了。估計一會兒他會給她一個答案的。
“母親。”穆傑明行了一個傳統的跪拜大禮之後,然後閉着眼雙手合十對着聖母像輕輕地開口。
一直在跟着穆傑明做動作的顧惜柔閉着眼睛聽見穆傑明的話嚇了一跳,睜開眼睛看着身邊的穆傑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說話。
穆傑明閉着眼,整個側臉像是被雕刻出來的一樣,原本在陽光下看着非常剛毅的棱角因爲橘黃色燈光的作用顯得柔和了不少,臉上也少了那層如同風雪一般凌厲的氣勢。現在的他是一個在對着自己的母親傾訴事情的兒子,而不是在黑道叱吒風雲的黑道少主。
“母親,我帶了你的兒媳婦來了。”穆傑明的脣角露出絲絲笑意,原本柔和的臉笑容更加的明顯,“她就在我的身邊,你看到了沒有?”
不知道在哪裡來了一陣風,燭燈搖曳,嚇得顧惜柔迅速的閉上眼睛,也學着穆傑明的樣子,畢恭畢敬的雙手合十。還是不要對先人不尊重比較好。
聽着穆傑明的話,顧惜柔的心中五味陳雜,眼睛脹脹的,淚水似乎要在眼皮下流出來。顧惜柔默默地說着,穆太太,希望你能保護明接下來的順遂平安。我沒有辦法成爲明一聲的伴侶,如果你在天上看着,請你爲他找一個他愛的,也愛着他並且會守護他一生的女子。如果做到這些,我寧願用我下半生的幸福交換,哪怕我孤獨終老。
穆傑明說完,又跪了一會兒,才起身。拉着顧惜柔出門。
關上門的一剎那,顧惜柔看着燭燈搖曳的燭光,心中默默地祈願,希望明能安全度過一生最大的難關。
從小房子走出來,穆傑明牽着顧惜柔的手按照來時的路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之後,穆傑明發覺顧惜柔一直沉默着以爲她是在介意,纔開口,“母親的骨灰其實一直都在這裡。至於我曾經帶你去的墓地,那裡只是一個空殼,裡面只存放着母親的一些衣物。我之前沒有告訴你不是因爲不信任你,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母親的骨灰盒是我親手存放到這裡的。因爲這個教堂是我母親生前最常來的地方,特別是在知道了我父親對她沒有真正的感情之後,母親更是常常待在這裡。”
顧惜柔開口,“明,你不用解釋。我沒有覺得你不信任我。換做是我,我可能會一輩子只將這個秘密告訴自己。而你現在選擇告訴我,已經是對我最大的信任了。那些陳年往事,如果你說起來會覺得不舒服,你其實不用逼自己說。”
穆傑明握着顧惜柔的手,點點頭,“其實我已經能夠面對了。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年,十幾年的生存已經讓我能夠面對這些事情了。我母親的悲劇是我父親一手造成的。母親在這裡呆了三年,然後爲了我創辦了【影】組。後來她就越來越多的忙碌着【影】組的事情。”穆傑明看着夜晚盛開的花圃,“其實【影】組讓母親恢復了活力,卻讓我失去了母親。在母親去世之前很久的時間裡我就已經失去了那個溫柔的母親。在最後的記憶裡,母親已經變成了一個女強人。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強人。”
顧惜柔臉上若有所思,“所以你纔會把你母親的骨灰放在這個教堂裡,而不是放在墓地。”
穆傑明點點頭,“墓地裡睡着的人是一個黑道的女王。而這個教堂裡的人才是我的媽媽。”
顧惜柔沉默,這樣的話題讓她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好了。不要在這裡討論這個。說不定媽媽聽了會不高興。要是被她聽到了,接下來的一年估計我會很不順遂。”穆傑明衝着顧惜柔擠擠眼睛,牽着她的收往外走,“我們該回去了。”
顧惜柔任由穆傑明拖着她,臉上一片笑意,“哪有人這麼說自己媽媽的?不管怎麼說,阿姨也是從心裡爲你考量啊。”
穆傑明一邊點頭一邊走,“是啊,當時呢不能體會甚至還有點兒怨恨她,現在我能體會了,她卻不在我的身邊了。”
顧惜柔沉默。穆傑明跟顧惜柔兩個人與老神父道別,出了教堂之後,顧惜柔才嘆息出聲,“老神父看上去很可怕,但是實際上還是很慈祥的。”
穆傑明點頭,“那可是一個非常明智的老人。媽媽當時就很喜歡跟他聊天。偏偏我是個看不住的孩子,根本不聽他的教誨。現在想起來,我當時真的應該多聽聽他的話的。”
兩個人聊着天回到車上,看看遠處熱鬧的人羣,穆傑明吩咐司機開車。
走了沒多久,顧惜柔才發現車輛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對,“明,這是去哪裡?不回別墅麼?已經很晚了。”
穆傑明摟住她,“怎麼?你累了?”
顧惜柔看看手中的兩個石頭娃娃,再看看穆傑明,搖搖頭,“不累。不過按照習慣可能一會兒就困了。”
穆傑明將石頭娃娃從她的手中拿走,然後將座椅的靠背放下去,示意顧惜柔躺上去,“等一會兒就到了,你休息一下。”顧惜柔看看兩個人寬的地方,猶豫了一下,問穆傑明,“你不要休息麼?”
看着顧惜柔的眼睛,穆傑明笑出來,牽着顧惜柔的手,兩個人並排着躺在了上面。好在司機開車比較穩,要不然兩人都會因爲顛簸從座椅上滾下去。
但是,顧惜柔的臉紅了,還是因爲地方太窄了,所以穆傑明不得不採用特別貼近她的姿勢。感受着全身貼在一起的感覺,顧惜柔掩耳盜鈴一樣死死地閉上眼睛,本來該放鬆的身體不僅沒有放鬆反而更加緊繃了。簡直……窘迫死了!就算是兩人同牀共枕這麼久,但是兩個人的身體也沒有這麼接近過。顧惜柔隱隱有些後悔剛剛的決定,自己怎麼這麼笨呢?
可是不知道是因爲太累了還是因爲穆傑明的懷抱太溫暖,顧惜柔依然在睡着了。
穆傑明將車內的照明燈關閉,喊上昏暗的壁燈,然後接着燈光看着顧惜柔毫無防備的睡顏。今天似乎好消息不斷。是個好日子。
手指在顧惜柔睡着之後無意識嘟起的嘴巴上來回的划着,穆傑明再次回味起了傍晚時分在草坡上的那個輕柔的吻。
“惜柔,我喜歡你。”穆傑明聲音低低的在顧惜柔的耳邊說着,“喜歡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像是被穆傑明的話打擾了睡眠,顧惜柔的頭在穆傑明的臂彎中蹭了蹭,接着用手蓋住了自己的耳朵,眉頭也淺淺的皺了起來。
看着她無意識做出來的小動作,穆傑明的笑容越加明顯。這樣的顧惜柔纔是自己喜歡的。毫不做作,清新自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雖然他並不給她哭的機會。
“我會永遠寵着你,愛着你。惜柔,你也要永遠跟我在一起。”穆傑明說完,才滿足的抱着顧惜柔,也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