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楠任由顧惜柔將她領進了她的房間。等顧惜柔關上門,原本帶着笑意的夏伊楠迅速的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將手從顧惜柔的手中抽了回來。
顧惜柔轉身看清楚夏伊楠臉上的表情,原本的笑意也消失了,站在原地看着夏伊楠,良久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這次接近於錦,果然還是有目的的。”
夏伊楠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聲音還是有些冷,“是不是有目的跟你沒有關係。你帶我來這裡不是要跟我好好聊聊的麼。”說着走到起居室的沙發上坐下,仰頭看着沒有任何表情的顧惜柔,“你要聊什麼?”
顧惜柔依舊站在原地,視線隨着夏伊楠的動作慢慢的轉着,最後輕輕地搖搖頭,“好心提醒你一句,一會兒在明還有成少他們面前不要用這樣的態度說話,要不然就算是於錦也保護不了你。”
夏伊楠嘴角的笑容中帶上了譏諷,“堂堂【影】組少主的女人竟然一點兒做黑道的氣勢都沒有,到有點兒像是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如果讓顧爺爺知道的話,恐怕會很失望吧。”
顧惜柔的心中一動,果然她有跟爺爺見過面。這樣想着,她收斂了臉上笑容中的排斥,聲音中也帶上了溫度,“你要喝什麼?”夏伊楠打量着室內的裝飾,慢慢走到巨大的飄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象,“隨便。”顧惜柔端着兩杯溫水過來,也坐到沙發上看着夏伊楠的背影,“爺爺跟你說了什麼?”
夏伊楠坐到顧惜柔的對面,端着溫熱的水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顧惜柔,良久,她纔開口,“顧爺爺說他的孫女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像是想起了什麼,“聽說你還被綁架過?我想以你的身手想逃走應該很容易吧?”
顧惜柔心中有了底,夏伊楠果然是接了任務的,將水杯放回去,“還好,這些事情再黑道而言都是會經歷的。那你呢?接近於錦又是爲了什麼?難道於錦還會全心全意的相信你?”
夏伊楠不置可否,似乎根本不去想這個問題,“我們兩個的任務沒關係,我只聽命於我的上級。要不是因爲這次你的生日穆傑明親自打電話給於錦,我想我們根本沒有見面的機會。”
顧惜柔收回視線盯着水杯想了半天,點點頭,卻在聽到夏伊楠接下來的話之後猛地擡起頭。“我現在的直屬上級就是顧爺爺。”夏伊楠的視線凝在顧惜柔的身上,一字一字慢慢的說出來。“什麼?”顧惜柔再次皺起眉頭,想了想,“爺爺有沒有要你帶話給我?”
夏伊楠淺淺的喝了一口水,“有啊。不過,顧爺爺事先說過了,要我先測試你的忠誠程度之後再自行決定要不要說出那些話。”
“忠誠?”顧惜柔的眼睛瞬間睜圓了,聲音也忍不住拔高了好幾度,臉上漸漸染上了憤怒,語速也有些快了,“什麼測試我的忠誠程度?”
夏伊楠沿着顧惜柔的反應,慢慢的說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爺爺不信任我?”顧惜柔只覺得像是受到了侮辱,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夏伊楠,手使勁兒握成拳,壓抑着心頭即將噴薄而出的憤怒。
夏伊楠自然不會傻到回答顧惜柔的話,依舊用慢條斯理的語氣說着話,“我只是轉達顧爺爺的話而已。”顧惜柔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怒意,臉上冷意非常明顯,“如果這麼說的話,我也要測試一下你。”
“測試我?我有什麼好測試的?”夏伊楠有些意外的看着顧惜柔,一臉的無辜。
顧惜柔冷笑一聲,“當然了。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警界的叛徒,已經死心塌地的跟着於錦呢?畢竟……”顧惜柔上下掃視了夏伊楠一圈,慢慢的開口,“當年你們連孩子都曾有過了,不是麼?”
夏伊楠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端着水杯的手忍不住有些抖,雙眼死死地盯着顧惜柔,失態的問出來,“你怎麼知道的?”顧惜柔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這件事情於錦也知道。”
像是瞬間被雷擊中了,夏伊楠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原本隱藏的很好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嘴裡喃喃自語,“怪不得……”
顧惜柔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夏伊楠的反應,心裡卻早已經是驚濤駭浪。這個消息其實是她在警校時候聽說過的。但是,每個人聽到之後都會覺得不可能。優秀的學姐怎麼可能會在畢業將近的時候做出懷孕這樣的事情呢?因此這個流言也就沒有傳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要不是昨天看到夏伊楠,顧惜柔還沒有想起來。今天偶然想起來,順嘴一說,沒想到竟然真的探聽出一個秘密。
看着夏伊楠像是被抽走靈魂的樣子,顧惜柔心中有些不忍,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其實是我騙你的。於錦不知道的。”
“什麼?”夏伊楠像是沒有聽清楚顧惜柔的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這個消息是四年前我畢業的前一年在學校聽到的。估計是你剛剛懷孕那會兒。”顧惜柔觀察着夏伊楠的反應,小心翼翼的開口,心中隱隱後悔。不管對什麼人來說,只要是女人,孩子就是她的死穴。她卻輕輕鬆鬆的就將夏伊楠費盡心思隱藏逃避的事實給翻出來,還真是大嘴巴!
夏伊楠慢慢的調節着自己的情緒,漸漸恢復了清明,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失落,低聲喃喃,“是麼……”
顧惜柔心中徹底後悔了,“是啊,當時大家都以爲是假的,所以消息沒有傳出去。你放心好了。於錦也不知道、S市也不會有人知道。”
夏伊楠慢慢的搖搖頭,像是聽到了顧惜柔的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可是,我自己知道。那個沒有出世的孩子知道。”
顧惜柔啞然,現在的夏伊楠只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這讓她怎麼安慰的了?
良久,夏伊楠才深吸一口氣,視線轉向顧惜柔,不再掩飾臉上的失落,“還以爲這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原來早就被人發現了。”
顧惜柔忙擺手,再次重申事實,“放心,大家都不相信這個消息。你忘了,你當時還去參加校內的女子搏擊賽了?而且,你還得了第一。”
夏伊楠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慢慢點點頭,“我記得。”
顧惜柔猛烈的點頭附和,“是啊,是啊。”說完這些,顧惜柔臉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了,臉上表情尷尬,站起來一邊進屋一邊說,“對了,昨天給你準備的禮物我忘記給你了。你等一下。”
走進臥室將昨天挑好的禮物拿出來,顧惜柔低頭看看禮物,用力抿抿嘴,硬撐着露出一臉笑容,纔打開門。
“這是給你的禮物。前天我可是在網上挑了一晚上才確定的。昨天上午才從店裡拿到的。”顧惜柔一邊說一邊將禮物交給夏伊楠,“你呢,把所有的傷心都留在這裡就好了。等出了門,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夏伊楠點點頭,順着顧惜柔的動作將禮物抽出來,接着動作頓住了,擡起頭看着顧惜柔,欲言又止。
“怎麼了?”顧惜柔看着夏伊楠的表情,心裡忍不住一緊,“有什麼問題?”
夏伊楠搖搖頭,拆完禮物,看着裡面的禮服,還有配套的首飾,猶豫了半晌還是問出來,“顧惜柔,你是不是愛上穆傑明瞭?”
“什,什麼?”顧惜柔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拿不穩,水灑了出來,澆在了自己的腿上。顧惜柔慌忙拿紙巾擦掉身上的水,顧惜柔接着將溼掉的紙扔掉的功夫躲避掉夏伊楠的視線。
夏伊楠將禮物放到一邊,看着顧惜柔,聲音平靜,“你這樣的過程我早就經歷過了,我怎麼可能不明白?你放心,我不會跟顧爺爺拆穿你的。畢竟,你的臥底工作並沒有受到影響。”
顧惜柔的身體有那麼短暫的僵硬,半晌她才擡起頭看着夏伊楠,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夏伊楠嘆息一聲,“我知道你現在很糾結。我想我還是先提醒你好了。我這次來之前,顧爺爺讓我傳話給你,讓你再忍耐一陣子,再過一陣子,就要對【影】組出手了。顧爺爺要你在警察動手之前,想辦法脫身。至於具體的動手時間,顧爺爺說倫敦這邊的聯絡人會告訴你的。”
不啻于晴天霹靂的消息傳來,剛剛拿起水杯的顧惜柔手一滑,杯子摔到了地上。幸好了大片的地毯,杯子沒有碎,但是杯子裡的水流到了地毯上,瞬間變成了水漬。
看着顧惜柔的反應,夏伊楠搖搖頭,看着顧惜柔的眼神中帶上了悲憫,又是一個陷入了愛情的傻瓜。“明明知道前面是一條死路,你爲什麼還要往裡跳呢?”
夏伊楠嘆息的聲音傳來,彎下腰撿水杯的顧惜柔只覺得膝蓋一軟,整個人一下子跪在了地毯上,強忍住的淚水你在瞬間迅速的低落到地毯上,掉進水漬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低低的嗚咽聲在室內迴響,顧惜柔使勁兒握着拳頭強忍住胸口悶悶的感覺,哽咽聲卻怎麼也停不下來,“你,當初也這樣掙扎過麼?”
夏伊楠的手也無意識的握成拳頭,聲音聽上去像是掉了魂,“誰又能沒有掙扎呢?”
良久,室內一絲聲音也沒有。好久,顧惜柔先反應過來,撿起水杯,直接轉進浴室將臉上的淚痕洗乾淨,平靜了一下情緒回到起居室坐好。
“你呢?你的目的是什麼?”顧惜柔看着窗外,良久纔開口,“我看得出你其實對幾年前欺騙於錦感到很後悔。而且,”顧惜柔頓了頓,“你失去了很寶貴的東西。你這次還有勇氣將騙局進行到底麼?”
就在顧惜柔以爲夏伊楠不會回答的時候,夏伊楠輕聲的開了口,“是啊,我還能騙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