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冰袋、開藥、打針,折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家庭醫生離開。穆傑明看着還是昏昏沉沉睡覺的顧惜柔,心裡又氣又急,這個丫頭怎麼就那麼不讓人省心呢?昨天還好好地,偏偏一天之後,就燒成了這樣。
可能是因爲藥起了作用,顧惜柔紅撲撲的臉上開始出現汗珠,被嚴嚴實實壓在被子裡的手腳也開始亂動,似乎是想要將被子掀開。
“惜柔,乖。不要動。你還沒有退燒。”穆傑明按住被子的角,低頭跟昏昏沉沉的病人講道理。
折騰未果,顧惜柔再次沉沉的睡去,穆傑明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穆傑明看着躺在牀上無助的顧惜柔,輕微的自責心思冒出來,明明人就近在咫尺,距離他這麼近,他竟然還讓她感冒了。穆傑明皺皺眉,他應該怎麼做才能永遠保證她不會因爲這樣那樣的事情受到傷害呢?
顧惜柔只覺得她像是腳底下踩着棉花一樣,腦子裡也是空空的,整個人不知道做什麼,總覺得有件事很重要要她去做,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就坐在原地使勁兒想了又想,腦中終於慢慢地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像,忽近忽遠,看不真切的面容,讓她感覺異常熟悉。是誰呢?冥冥之中,她像是知道對方名字中有個明,可是再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好累,腦袋好沉。
繼續想,心裡一個聲音似乎在對她說,這個人對你很重要。明……明……穆傑明!
猛地想起了這個名字,顧惜柔覺得自己腦中那團濃霧像是一下子被風吹散了,所有的東西一下子豁然開朗。
顧惜柔從夢中醒過來,眼睛只覺得陣陣刺疼,慢慢睜開眼睛,室內的景象慢慢清晰,身體的沉重感還是在,跟夢中的感覺很像。顧惜柔慢慢的晃晃頭,只覺得一陣暈眩,重複了閉眼睜眼的動作之後,顧惜柔這才覺得舒服了一點兒。
吸取教訓慢慢轉頭看身邊,顧惜柔看到自己的牀邊趴着一個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的人,不用想,胳膊下藏着的人肯定是穆傑明。因爲那手上還有她咬出來的牙印。
視線往旁邊走,顧惜柔看到了牀頭櫃上擺放的碟子,以及碟子放着的藥包、溫度計、水杯。
頭動的幅度有點兒大,原本放在她頭上的冰袋滑落到她的臉上,明顯的溫差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下。慢慢的從被子下面抽出手想要將冰袋拿到一邊,可是她只是輕輕一動,原本睡得安穩的穆傑明一動,頭一下子從胳膊上滑落到牀上,醒了過來。
顧惜柔忙閉上眼睛裝睡,動作也停下來。
穆傑明醒過來腦袋還是有些發木,雙手捂着臉搓了幾下,清醒過來,看到了顧惜柔臉龐的冰袋。
“該死!”穆傑明低咒一聲,將冰袋從她的臉邊拿走,順手用手試了一下她頭上的溫度,接着一陣小小的腳步聲遠去。顧惜柔等穆傑明走了,纔再次睜開眼,眼中是明顯的痛苦。這樣溫柔的穆傑明,這讓她怎麼可能依舊像當初一樣繼續堅持選擇的路,親手將他送進監獄?!如果他的罪行再重一點兒,她就是親手將他送上執行死刑的電椅!
腳步聲再次想起,穆傑明手中拿着新的冰袋回來,然後小心的放在顧惜柔的額頭上。明顯的溫差讓顧惜柔忍不住凍得縮了一下脖子,頭輕輕一動,冰袋再次滑脫。
顧惜柔清晰的聽見穆傑明寵溺的笑聲,以及略帶無奈的聲音,“睡着覺還這麼不老實。”而後頓了頓,又是低聲的埋怨,“都睡了那麼長時間了,怎麼還不醒?庸醫!”
冰袋再次被放歸原位。顧惜柔感覺穆傑明將她弄散的被子再次掖好,心裡忍不住發酸。這樣的溫柔,她真的承受不了。
似乎因爲真的太累了,顧惜柔稍微清醒了一會兒,就再次睡了過去。
這次睡得時間比較短,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身體上已經沒有了沉重的感覺,腦袋也不會覺得像是帶了緊箍咒。轉頭周圍看了看,穆傑明不知道去了哪裡,牀頭櫃上的托盤已經沒有了,藥也不見了,只剩下水杯在上面。
顧惜柔騙不了自己那心中的失落感,在發現穆傑明不再屋裡的那一刻,突然升起來的恐懼乃至想要立刻下牀尋找的衝動是她心底最真實的反應。
正在睜着眼想着,端着熱粥走進來的穆傑明走進來。看到顧惜柔睜着眼,穆傑明擔憂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幾步走到牀邊放下粥,俯下身,仔仔細細的看着顧惜柔,“你可算是醒了。沒想到你平時看上去那麼健康,一生病還真是嚇人。”
顧惜柔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搖搖頭,“我沒事。我發高燒了?”
穆傑明順着她的目光看到牀頭櫃上的體溫計,順手拿過來給她含在嘴裡,“是啊,你不僅發燒了,而且昏睡了七八個小時。”
顧惜柔想要開口安慰他,可是嘴裡含着體溫計。
穆傑明也不閒着,耐着性子將粥吹涼。
過了五分鐘,穆傑明抽回體溫計,看了看溫度,才滿意的點點頭,“這樣纔對麼。”
顧惜柔雙手撐着牀就要起來,被穆傑明按住,“你要幹什麼?”
顧惜柔無辜的看着穆傑明,“我已經醒了,現在還不能去洗刷間洗刷麼?”
穆傑明瞪眼,“你還以爲你現在身體健康着呢?你給我躺好,在這裡等着。”
顧惜柔乖乖躺好,看着穆傑明轉身往洗刷間走,有些好奇穆傑明要做什麼。顧惜柔一直盯着洗刷間的方向,她聽見幾聲水聲響過,接着穆傑明迅速的出來了,手中還拿着在滴着水的溼毛巾。
不等顧惜柔拒絕,穆傑明已經坐到牀邊,用毛巾仔仔細細的爲她擦拭。
冰涼的感覺從臉上蔓延,擦掉了睡了將近一天一夜的疲憊感,顧惜柔這才覺得真正從昏睡中清醒過來。顧惜柔任由穆傑明擦拭着她的臉,一雙眼睛卻緊緊地盯着穆傑明的眼中。這樣的雙眸中透漏出的溫柔,怕是這輩子她能見到的最爲溫柔的眼神了。
穆傑明一臉坦然的樣子讓顧惜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她的面前,他好像從來都不是一個黑幫少主,更像是一個專心的寵愛自己的女人的男人。溫柔的讓她幸福,也讓他內疚。
“你還真是會照顧自己,”穆傑明接着用小勺舀着水杯內的水,一點點往顧惜柔的嘴巴上沾,“說吧,你昨晚上做什麼來着?怎麼會沒有蓋被子就睡着了?”
顧惜柔張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我躺在了牀上,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穆傑明露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恨不能狠狠地敲她一下,“然後你就只記得自己發燒了?”
顧惜柔點點頭,“我好像只是單純的忘記了蓋被子。”
穆傑明恨不能在她的臉上狠狠地擰上一下,省的她不長記性,竟然犯這種低級錯誤,還折磨的自己昏睡一天。“你還真是……”穆傑明的手揚起,又輕輕地落下來,敲在顧惜柔的額頭上,“真該讓你長長記性!”看着她蒼白的臉,他出了心疼不捨沒有別的情緒了。
顧惜柔仔仔細細的觀察穆傑明,她不知道她沒有醒之前穆傑明是怎麼樣的一個表情,但是現在明顯的是長出了一口氣的感覺,“你在我牀邊呆了一天?”
穆傑明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除了我還有誰?你那個好朋友昆蒂娜聽說你病了就趕來城堡,結果正好讓她碰上了送首飾的人來了。她在這裡呆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就沒有跟首飾分開過。要不是你認識她,我都以爲她是寶石大盜了。”
顧惜柔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她本來就是一個拜金女,讓她看見寶石卻不能擁有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如果還不能好好欣賞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穆傑明敷衍的點點頭,伸出手撫摸着她明顯瘦下去的下巴,“那你呢?你覺得你感冒,是不是我的懲罰?”
顧惜柔被他碰的有些癢,縮了縮脖子,臉上露出調皮的笑容,“我這不是給你表現的機會麼。怎麼能算是對你的懲罰呢?”
穆傑明點點她的鼻頭,“你趕緊給我好起來,現在看上去病怏怏的,一臉慘白,一點兒都沒有生氣。”
當夜,穆傑明理所當然的住在了顧惜柔的屋子裡,美其名曰要就近照顧。萬一顧惜柔晚上沒有照顧好自己再次重感了呢?
因爲生病也沒有心思跟穆傑明據理力爭,在穆傑明指揮着女僕將被子抱進她的房間的時候,她已經再次睡了過去。
穆傑明擺擺手讓女僕出去,自己把被子收拾好,悄悄地放在顧惜柔的身邊,輕輕躺好,藉着牀頭燈的燈光出神的看着顧惜柔的睡顏。
睡吧,穆傑明輕輕地用手指描繪着顧惜柔臉上的輪廓,在心裡低聲的說着。
“看起來堅強實際上卻很柔弱的惜柔……這樣的人,我怎麼捨得放手。”穆傑明慢慢的撐起身子用空閒的手幫她細細整理了一遍被子,這才躺下躺在她的身邊,手臂恰好按在顧惜柔的一個被角上,慢慢的閉上眼睛睡覺。
夜正深,夜未央。情漸漸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