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
雪花狂舞,寒風冷冽,夾着冰雪的寒風彷彿一頭剛逃離出囚籠的猛獸,正在發泄着自己心中的怒氣一般而肆意地在空中使勁狂吹着,頓時陣陣倒卷寒風呼嘯而過。
積雪寸厚的老街上白茫茫一片,四周竟一個人影都沒有。
也許這條老街上的居民們此刻正躲在溫暖的屋裡,圍在暖烘烘的火爐旁烤着火,喝着燙得剛好的美酒。
也許這條老街早就沒有人居住了,只是條死街而已。
北方的冬天是屬於夜晚的,一眨眼,天色已黯淡下來,灰濛濛的夜色籠罩着整片大地,街上偶爾有幾處人家房屋頂上冒着濃煙才讓人明白原來這條老街仍有人居住。
這時,老街東南方向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一個影子,慢慢臨近後,才發現原來是一個人,一個面呈菜色的男孩,一個穿着破破爛爛,頭上戴着頂破氈帽,像個乞丐一樣的男孩。
男孩面黃肌瘦,明顯營養不良,但是雙眼大而有神,望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眼裡閃着複雜的神色。
男孩很餓,身上前天討來的唯一的一塊巴掌大的脆餅今天早上已經被他在半路上就着冷雪給吃掉了,儘管有些捨不得,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吃,他絕對還沒走到這裡就已經倒在半路上了。
望着老街,男孩心裡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激動,尤其聞到那炊煙散發出來的植物燃燒後帶有的獨特味道,男孩的心裡更是充滿了希望。
這條街有人居住,有人住居就意味着有吃的,有吃的就意味着能活下去。
男孩頓時渾身充滿了力量,步伐邁得更大更有力了,拖着弱小的身子向前面一家煙囪上正冒着白煙的房屋走去。
“咚咚咚”
男孩禮貌而又稍微帶點力度地敲着門,隨後用力地搓了搓臉,努力地使其僵硬的臉上能擠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並充滿期待地站在門口邊的沿上。
“吱呀”一聲,木門應聲而開,一個滿臉皺紋,年邁的老女人正站在門後滿臉警惕地往外面張望着,當看到男孩後,明顯愣了一下,等看清男孩的模樣,老女人的臉上露出一副釋然的神情,但隨即又閃過一絲的爲難之色。
儘管寒冷的天氣把男孩的臉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甚至渾身都在微微地發抖着,但男孩的臉上依然帶着笑容,他那因戰火而早亡的雙親曾經跟他說過,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樂觀地去面對,就算失敗了,也要感謝上蒼給他嘗試的機會。
“奶奶……”男孩哆嗦着問道。
“孩子,你……還是到別家去吧,奶奶這也沒有多餘的給你了。唉,這是啥世道啊,這麼小的孩子也要出來討飯了,真可憐……。”老女人望着男孩難過地說道,又無奈地搖了搖頭,正要打算關門。
“姥姥,是誰呀?”忽然,老女人的身後響起了一個清脆幼稚的童音。
緊接着,一張白皙消瘦的小臉從老女人的背後伸了出來,是個女孩,年齡跟男孩差不多,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正好奇地盯着男孩看。
男孩的臉上明顯露出一絲的失望之色,望了小女孩一眼,但仍繼續對老女人說道:“謝謝奶奶。”
老女人聽聞此言,一陣揪心,望着男孩,正猶豫不決的時候,旁邊的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忽然說道:“姥姥,把我那份給他一半吧。”
老女人摸了摸女孩的頭髮,嘆道:“乖孩子,不是姥姥不想給他東西吃,而是我們本來就沒有多少了,如果再給他,你今晚就要捱餓了。”
“不要緊,蘭蘭不怕餓,蘭蘭已經長大了。”女孩拉着老女人的手,不停地來回搖着。
“唉!”老女人望着男孩,兩眼一紅,一股酸勁涌上鼻頭。
男孩見狀,立刻說道:“奶奶,別難過,我不要吃的,您告訴我到哪能掙到吃的,我有力氣,還可以幹活。”說着男孩揚了揚手臂,還用力地甩了幾下。
“乖孩子,真是難爲你了,但如今兵荒馬亂的,上哪掙去?能顧到自個的都難啊。”老女人嘆道。
“姥姥,您忘了嗎,前天李大嬸來咱家的時候,不是跟您提起過,說咱們這來了個戲班子,聽說是陳老爺專門爲陳大老爺過八十大壽請來獻唱的,要唱好幾天呢。只是這戲班子這幾天剛好有幾個雜役染了風寒不能做工,所以他們便貼了個佈告,說是要請幾個人過去幫忙做點雜事,不但給工錢,還管飯呢,您幹嘛不叫這位小哥過去呀?”女孩仰着小臉,望着老女人認真地說道。
“蘭蘭,這位小哥還小,只怕人家不肯收。”老女人望着男孩那瘦小的身子嘆道。
“奶奶,您就告訴我去哪找吧,我人雖小,但力氣大,不會白吃飯的,求求您了。”男孩一聽,兩眼一亮,彷彿看到了希望,急忙對老女人說道。
“唉,真是作孽啊。孩子,你聽奶奶說,你從這走到那個拐角,然後向左拐,一直走到盡頭,就能看到那裡有個很大的房子,那個就是陳府了,戲班子也是住在裡邊的,你跟看門的說一聲,他們會幫你傳話的。”老女人嘆了口氣,正欲往回走,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事情,轉過身對女孩說道,“蘭蘭,你去拿個飯糰過來給哥哥吧。”
“哎!”女孩聽了立刻一蹦一跳地跑了進去,沒多時,就見她手裡拿着一個飯糰跑了過來 。
男孩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飯糰接了過來,低頭說道:“謝謝你們,等我將來有錢了,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衝着男孩扮了個鬼臉便把頭縮回到老女人的背後。
“孩子,趕緊去吧,去晚了人家可就招完了。”老女人摸了摸男孩的頭,慈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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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了,謝謝奶奶。”男孩對着老女人鞠了個躬,便徑直地朝着老女人指示的方向走去。
陳府的大門高大寬敞,氣勢逼人,大門的兩旁矗立着兩尊沉厚的石獅雕,石雕形象逼真,氣度威嚴,彷彿在向人們闡述着陳府的不凡。
當看到叫花子一般的男孩正畏畏縮縮地躲在獅雕的旁邊,看門的家丁頓時怒道:“臭要飯的,滾開,也不睜眼瞧瞧這是啥地方,再靠近這裡老子就打斷你的狗腿。”
另一家丁見狀也走過來說道:“去去去,把這當成什麼地方了,阿貓阿狗都想往裡鑽,想沾大老爺壽辰的光那也得幾天後再來,到時候少不了你一碗破粥。”
男孩嚇了一跳,急忙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急急巴巴地說道:“我……我……不是來要飯的,是……來找工的。”
“喲,口氣不小嘛,這偌大的陳府還要找你這種人來做工?臭要飯的,識相的你就給老子滾遠點,不然老子抽你。”其中一個家丁凶神惡煞地喝道。
“不……不……我真是來找工的,大哥……行行好吧,聽說你們這戲班子缺人我纔來的。”男孩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一縮,但仍眼巴巴地求道。
“臭要飯的,誰跟你說戲班子要招人的?再說了,就算缺人那也不能招你啊,瞧你那酸樣,整個一根麪條似的能幹啥呀,招去了也是浪費口糧,滾滾滾!少在這礙手礙腳的。”家丁兩眼一瞪,揚起手厲聲說道。
“等等,我說六子,咱好像聽說過有這麼一回事,據說那些戲子來咱北方後不習慣,有幾個人染了風寒動彈不得,目前正缺人手呢,要不咱先進去問問,否則誤了陳老爺的大事咱可擔當不起。”另一人見狀,急忙攔住對方,若有所思地說道。
“真有這回事?哼,臭小子,算你走運。”看門人對着男孩冷哼一聲,正欲往裡走。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不好好看門聚在那做什麼,難道你們不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嗎?”忽然,一箇中年男音傳了過來,語氣中明顯帶有不滿之意。
兩家丁聞言,趕忙轉過頭去,發現這時正有一人正四平八穩地站在門口瞪着他們看,倆人急忙低頭哈腰地湊過去諂笑着:“哎喲,陳大總管,大冷天的您這是要上哪去啊?”。
來人中等身材,偏瘦,身披棕色長袍,臉盤不大,消瘦中甚至還帶有雀斑,下巴尖尖的,尤其頭戴着一頂大絨帽後更顯得下巴明顯見長,此刻正若無旁人地瞥着兩人。
原來這人是陳府的總管。
陳總管見兩人討好地向他湊過來,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這時,他忽然發現了躲在獅雕後面的男孩正用畏懼的眼色向他望來,口中“咦”的一聲,隨即擡手敲了其中一個家丁的腦殼,怒道:“你們倆是怎麼幹活的,怎麼能讓要飯的隨隨便便就跑到陳府的大門口來,你們是不是不想幹了,趕緊給我轟出去。”
“是是是……不是,大總管……”倆人一聽,頓時變了臉色,急忙討好的諂笑道,“大總管,您別生氣,這要飯的……這小子是來戲班子找工的,咱聽說戲班子不是缺人嘛,就讓他特意留在這候着,畢竟大老爺的喜事咱幾個可耽誤不起啊。”
“哼,算你們還有點孝心,今兒的事就不跟你們計較了。但這小子瘦不拉幾的一吹就倒,就算到戲班子了也幫不了啥忙,趕緊把他轟走。你們倆個以後都給老子長點眼,別啥人都想往陳府裡塞,畢竟咱陳府可不是開善堂的,每天都有上百號人等着開飯呢。”陳大總管瞧都不瞧男孩一眼,直接揮手說道。
“那是那是。”兩家丁聽後不停地點頭賠笑道。
“陳總管,那個小孩就讓他進戲班子吧,您看如何?”這時,旁邊忽然又有一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