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菲離開後,淮生馬上掏出手機打給了葉晚。
葉晚垂眸,眼淚滴落在手背上,嘯晨扯了紙巾伸過手去,卻在距離她的臉頰只有兩三公分的時候頓住了,手緩緩下移,將紙巾放在她掌心,手,縮了回來。
“謝謝......”葉晚擦了一下,正要開口,包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葉晚掏出看了一眼,掛斷了。
當着嘯晨的面接聽淮生的電話,他如果在那端又開些不葷不素的玩笑,她怎麼面對嘯晨?這對嘯晨不又是一種刺激嗎?現在她想做的,是說服嘯晨原諒景南,即使不能與陸家認親,最起碼在他有生之年,能去看看他,陪陪他也是好的。如果嘯晨受到刺激,她的計劃,根本就沒有機會實現。
葉晚掛斷了電話,嘯晨眸光閃動了一下,心間酸澀,又有一點點的暖。
她真的還是在乎他的感受的,所以,不當着他的面接聽陸淮生的電話。明明知道,可以朝夕相對的兩個人一定有更多甜蜜的機會,可是,只要不讓他親眼看到這種甜蜜,他就可以對自己說,沒有.......他的小晚晚,沒有離開他.......
“爸爸的病其實比對外公佈的要嚴重的多,他的心態雖然很好,但也沒有樂觀到完全不懼怕病魔,並且一定能夠戰勝的地步......所有的那些堅強,都是說給合作伙伴、對手和大衆聽的。他已經非常確定,自己......可能說走就走了........他跟我講過,是隻跟我一個人講過.......他不相信有奇蹟,即使有,他也不奢望這種奇蹟會落在自己身上。他雖然能夠坦然面對自己的病情,但是,還是會有許多許多的不捨與遺憾。從容,都是給別人看的.......”
“那又怎樣?”嘯晨垂放在膝上的手,已經緊緊握了起來,可是表情與語氣,仍舊冷漠。
葉晚還沒有開口,他又幽幽嘆息:“你才進陸家幾天?他倒是很信任你,這樣的話,居然會跟你說。晚晚,你用什麼能力,征服了他?”
“我什麼能力也沒有,是他天性善良,對我寬容。”
“可能也只是對你寬容而已,因爲,你是他兒子的.......”嘯晨的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葉晚是陸淮生妻子的現實,他至今仍舊無法承認和接受。
“嘯晨,他對你也很.......”
手機音樂,再度響起,葉晚咬咬脣,又掛了,淮生眉頭緊皺,再次打了過來,葉晚再掛,他再打,如此反覆幾次,葉晚額頭冒出汗來。嘯晨輕聲給了她臺階:“接吧,你不接,他還會繼續打。”
葉晚站起身,握着手機往衛生間的通道走去,縮在廊下,低聲接通了電話。
“晚晚?”
“嗯,是我,淮生,有事嗎?”
陸淮生眉頭皺了一下,迅速打開了手機的定位系統。
上一次,葉晚的意外讓他後怕不已,她平安回來之後,手機和一部分財物丟失,他馬上趁機讓人定製了具有超強定位功能的最新款手機,她一部,他一部,兩部手機是連通的,只要她通話,他便能知道她的大致位置。但是,這些功能,他並沒有詳細的告知葉晚,因爲葉晚脾氣倔強,萬一關閉了定位系統,那些強大的功能,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現在,他一邊故意拖延與葉晚的通話,一邊驅車趕往她所在的方向,尋找她。
“晚晚,你在哪兒呢?”淮生輕聲問。
“你在哪兒呢?”
陸淮生猶豫了一下,不動聲色的說:“我正在車上,要趕往酒店,一會兒有個重要的應酬,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哦!那你少喝點兒酒。”
“嗯,我知道,你呢?你在哪兒?”
“我......我正準備回家呢,在路上。”
“怎麼沒有聽到路上的聲響,我記得你以前在路上打給我,都很吵。”
“哦,出租車裡,車窗關着呢!”
定位系統顯示,他現在與葉晚在同一條街上,距離相差不會超過三百米。
“你的車牌號是.......”
“問這個做什麼?好像我騙你似的,誰上出租車之前還專門記一下號碼啊?下了車才知道。”
“車輛右上角一邊都貼着年審資料,那裡可以看到。”
“淮生,你太霸道了吧?我去哪兒,坐什麼車,吃了什麼飯,幾點幾分幹了什麼,都必須向你彙報?我偏不!”
陸淮生無奈的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她閒扯着,而葉晚有心事,自然不會跟他廢話太久,找了藉口,把電話掛了。
回到位置上,葉晚有些不安,倒是嘯晨先看出來了,淡淡說了一句:“咖啡涼了,要不要換一下?”
“不用了,天氣熱,涼的更好。”葉晚匆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被打斷的話題了。
正是下班高峰,陸淮生被擠在洶涌的車流中,想開快也快不了,只能慢慢的跟着挪移,這樣也好,他正好可以更仔細的尋找葉晚。
道路兩側,行人匆匆,路邊餐飲店客流似乎也開始多了起來。夏日的夜晚,閒來無事,老友小聚,淺酌幾杯,倒也愜意。可惜,他在這邊真正交心的朋友,遠不如在晏城的多,不過爲了父親和葉晚,放棄一些自己的空間,倒也心甘。
忽然,幾個熟悉的數字跳入眼底,他眼睛驀然亮了一下,多看了幾眼,車速更慢了。
熟悉的路虎,正停在不遠處某家店面門前的車位上,他對車沒太大興趣,讓他注目的,是車牌號所屬的主人。
忽然,一個不好的想法跳入腦中,那一瞬間,他心底泛起寒意。
葉晚在這條街上,就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而凌嘯晨的車,偏偏也出現在這條街上,難道.......
陸淮生眉頭緊皺,迅速左右觀望,打轉方向盤,將自己的車停在了另外一處店面的車位上,甩上車門,匆匆走了下來。
一路小心且仔細的尋找,果然,在距離路虎不遠處的咖啡館,他看到了玻璃後熟悉的身影。
妻子、嘯晨.......
很可笑的,他和她都撒了謊。他的謊言是出於善意,目的是給她一個驚喜,而她.......是爲了掩飾自己與凌嘯晨見面的事實。
玻璃後,她正在垂淚,不停的用紙巾抹着自己的臉頰,眸光緊鎖着她的凌嘯晨,不停的將紙巾遞過去,他清楚的看到,好幾次,他的指尖觸碰到了她的指尖。
陸淮生的臉色,難看的像烏雲密佈的天空,但是,他隱忍着,沒有走過去,也沒有再給葉晚打一個電話,揭穿她的謊言。
“他在竹林村養病,我表姨家裡.......你知道那個地方的,因爲偏僻,沒有經過工業開發,山清水秀,空氣特別好。他很喜歡,表姨一家人又特別好,我們也很放心。但是嘯晨,我們與其他所有親人的照顧,代替不了你.......”
“葉晚,你操的心還真多.......”
“如果他現在還是好好的,我肯定不會跟你說這麼多,但是.......嘯晨,可能.....也許一年兩年也許很久也許.......很快......你想聽到我勸你去看看他,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如果我沒有爲彌補他的遺憾而努力過,我會恨我自己,我不相信,那一天,你不會爲沒有在他渴望的時候去看看他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