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時候，周明明回家鄉小鎮。臨近除夕，大家都回來了。剛回到家，媽媽一邊服侍周明明吃飯，一邊喋喋不休地聊着一些八卦。
“小槊這一年換女朋友換得很勤啊，你知道嗎？”
知道周明明和林約槊從小親密無間，周明明媽媽一副想要滿足自己好奇心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最近都沒和他聯繫。”
周明明滿不在意地邊吃飯邊回答。
“你們關係不是很好的嗎？”
周明明媽媽不相信地斜睨她。周明明裝作沒看到，繼續吃飯。
“交女朋友是好事，就怕他不專一，你說萬一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怎麼辦？”周明明媽媽自顧自地念叨了起來。
周明明默默吃飯，表示不想討論這個問題。畢竟自己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人字拖摩擦地板的聲音，周明明似是預料到什麼，嚼飯的速度不自覺放慢了。
“周明明回來了？”
周明明擡頭，目光正好落在倚在門框邊的林約槊。還是背心牛仔五分褲。周明明笑了一下，低頭扒了一口飯。
“過來讓阿姨看看。”周明明媽媽熱情地招呼林約槊進來。
“我媽媽在等我吃飯，我先回趟家。”林約槊回答，打算要走。
“等下，我們出去逛逛吧，很久沒回家了。”周明明忽然開口，還是低着頭，看不出情緒。
林約槊一頓，簡短迴應：“好啊。”
結果林約槊帶周明明去了家附近一家大排檔。點了幾個小吃，幾瓶啤酒。林約槊熟練地開了一瓶啤酒，看了周明明一眼，問：“你能喝嗎？”
周明明給了他一個白眼，把自己的杯子推過去。
“我忘記你高三的時候還跟我混過酒吧，你現在是大學生了，乖巧幹淨的大學生。”林約槊給周明明倒酒，笑着調侃她。
周明明的心莫名刺痛。擡眼仔細看林約槊，雖然是一樣讓人想吐槽的長劉海和背心，但是他的眼神不再自我，而是溫順，對生活溫順。明明打算一直一起，自己現在上了大學，而他沒有。
“你們知道的，我骨子裡就不純淨。”周明明朝林約槊狡黠一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
“我一直覺得啤酒不好喝。”周明明皺眉，然後又微笑，說：“不過來大排檔，還是喝啤酒比較搭。”
林約槊點點頭，表示贊同。
“聽說你最近桃花運很旺啊。”周明明喝了一口酒，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只是心血來潮。”林約槊看來並不在意。
“你說你嗎？”周明明問。
“大家都是心血來潮。就像你當年追那隻羊，說自己對他的愛矢志不渝，後來還不是被央北騙得一愣一愣的。”
林約槊擡眼，看周明明的眼神清冷平靜。周明明受挫地瞄了林約槊一眼，哀怨地說：“你丫少拿她來刺激我，這不正 好說明了我的真愛不是那隻羊而是她嗎？”
“喔？那真恭喜你，你們是兩情相悅有情人總會成眷屬的。”
林約槊勾脣輕笑，淡淡地說。
“那真是讓你失望，我和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周明明說着，將手中的的啤酒一飲而盡。
“爲什麼？你怎麼不主動去找她，你的性格，應該是想到的事一定要做啊。”林約槊縱容地給周明明重新倒了一杯酒。
“呵，她都可以毫不留戀地離開我了，我怎麼還能厚着臉去求她。想來央北也許從未喜歡過我，就像你說的，她接近我也只是因爲心血來潮。”
這時的周明明已有幾分醉意。她的臉有點紅，眼神逐漸渙散，說話的聲音時大時小。
林約槊看着她，眼神裡卻沒有憐憫。他摸着玻璃杯，問：“既然這樣，爲什麼你還愛着她？看你這個樣子，說明你離開她之後，一直沒能忘記她。”
忘記？怎麼可能。央北就是滲進了她骨子裡的病毒，不致命但隨影如行。一不小心就心如刀割。
“一個人不愛我了，我就能不愛她了嗎？我做不到，我不像你們。”
說着，淚水盈滿了周明明的眼眶。她無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整張臉爬滿委屈的情緒。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那麼愛你們，你們卻不當一回事。我把你們當成唯一，我在我的生命裡給你們騰了一個最大的空間，然後現在只能承受空蕩蕩的孤獨。”
周明明像一個疲憊的小孩，無力地看着桌面。聲音帶着醉酒的漂浮。
林約槊知道她一直沒能釋懷高中的時候自己曾經冷落她，和一羣朋友廝混。雖然現在兩個人還在坐在一起相聚，但是不代表，曾經的傷害不在了。
只是，有很多事情，周明明是不知道的。
“周明明，深情的絕對不止你一個，而你也並非自己想象中的可憐。”
林約槊說完，馬上接觸到周明明投來的驚訝目光。他接着說：“你還記得你剛認識央北不久，把我認識給她？”
周明明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同時愛着一個人的兩個人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成爲朋友的。”
初二下學期的時候，周明明和央北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周明明覺得自己應該讓央北認識自己所有的朋友。其中認識林約槊是最重要的，因爲林約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有一天週末，央北到周明明家找她，周明明還沒經過央北同意就去請林約槊過來。
“這是我的親愛的竹馬，林約槊。”周明明向央北介紹林約槊，笑得好不燦爛。
林約槊對央北微微點頭。
“這是央北。”周明明快速瞄了一眼央北，低頭微笑。恩，有點小害羞。
央北亮出招牌微笑，眼神卻是不帶情緒的。
“那你們在這好好聊聊，我去給你們準備點心。”周明明大咧咧地把兩人安排入座，然後屁顛屁顛地跑下樓去。
“喂。”央北對着房門喊了一句。
“什麼？”傳來周明明的迴應。
“我不吃太甜的東西。”央北像吩咐自家老婆一樣自然地下命令。
“知道了。”樓下傳來稍顯埋怨的聲音，但仔細一聽，卻是滿滿的心甘情願。
周明明的房間位於樓房的頂層，外面有一個小陽臺。很安靜，林約槊和央北分別坐在周明明的書桌前和牀邊，相距不到兩米。只是兩個同樣冷淡的人，彷彿坐開了兩個世界。
最後還是林約槊打破了沉默。
“你覺得周明明的腦袋遲鈍嗎？”林約槊問。
“說她喜歡睡覺不喜歡思考比較合適。”央北看着周明明牀上的枕頭，眼神寵溺，聲音卻是冷淡的。
“所以，我不明白你爲什麼會和她做朋友，你比她聰明多了。”
林約槊一邊百無聊賴地轉動周明明桌面上的圓珠筆，一邊問央北。
“爲什麼和她做朋友？這個你應該很清楚。”央北輕笑，不打算解釋。
“因爲她天生盲目樂觀，雖然不聰明，但笑起來意外地能溫暖人心，因爲她胖胖的臉上經常洋溢着被幸福寵幸的笑容。因爲她不漂亮，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不會受傷害。”
林約槊一口氣說完，嘴角不自覺勾起笑容。
央北沒說話，林約槊知道她贊同。
“林約槊。”央北忽然開口。“你有一天會有女朋友，然後慢慢離開周明明。我不會，當我第一次在教室無意撞見周明明胖胖的臉上肆無忌憚的笑容時，我就知道，我的感情找到了歸宿。”
林約槊默默地聽着，手上的圓珠筆已經停了下來。央北神色嚴肅地看着林約槊，繼續道：“我是一個比較自私的人，自己看重的人希望她也能同樣看重自己，抱歉，每次周明明提到你們的青梅竹馬故事，我都很不高興，並不是討厭你。”
央北頓了下，語氣無奈而堅決：“只是，愛着同一個人的兩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爲朋友的。”
雖然央北如此直白地宣佈對周明明的所有權，但林約槊似乎並不驚訝。他轉頭迎上央北的目光，語氣輕鬆地反問：“難道，你不讓周明明交任何一個朋友了？”
“不，其他人對周明明來說，雖是朋友，但是沒有到不能分開的程度，你不一樣。你們的感情雖沒有愛情，但有親情。她會牽掛你。”
央北坦白自己的想法。林約槊明瞭地點點頭，並沒有對央北表現出一絲敵意。
“你怎麼能保證，自己不會離開周明明？”
林約槊問。
“不，我不能保證。”
央北的回答讓林約槊有些驚訝。但她接下來的回答卻讓他願意默默離開周明明。
央北垂眸，聲音有點落寞地說：“我不能保證周明明會一直願意這樣留在我身邊。如果她不願意，我會離開她。”
時隔四年，林約槊把這件當時周明明並不知道的事情告訴她。他把周明明面前的酒杯拿開，淡淡地說：“你從來都沒有認真地想過你身邊的人的感受，你總以爲你做的都是爲了別人好的，你總以爲，是別人對不起你。”
林約槊心疼地看着她，說：“你不知道，你傷害過別人。那個被央北搶走的你，那個後來和央北如影隨形，和我日漸疏離的你，曾經也背叛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