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裹着紛飛的大雪迎面劈下,清月用雙手抱住頭顱,只能用血肉之軀迎接着當頭一棒!
一聲呼嘯聲破風而過,清月感覺到一股鋒利幾乎貼住頭皮擦過!
她只聽得一聲嚎叫,一個龐大身體倒地聲!
她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只見那大漢已經右胸中箭,倒在雪地上,一朵殷紅的花再度綻放!
清月顫抖着轉過頭,只見蔡秘書拿着一張弩箭,殺氣凜凜地站在不遠處。他身後是許多廠內員工,都拿着棍子甚至是椅子。
衆人一起圍上來,將清月保護在身後。
清月想站起來,無奈雙腳一點力氣都沒有。
蔡秘書扶住她,說:“我聽到你的呼救聲,立刻報了警,帶了人手就趕來了。”他朗聲對幾名大漢道:“警察很快就會來,你們快點束手就擒吧!”
那幾個大漢看着首領浴血倒在雪地中,先是驚愕,繼而發怒大呼:“兄弟們上,爲老大報仇!”
蔡秘書帶着幾個員工,迎面而上,而絕大多數的員工都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大聲呼喊,以壯聲勢。
這樣下去,就變成械鬥,清月用盡力氣大呼:“住手,都給我住手!”
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她的聲音淹沒在打打殺殺的呼喚中。
男人們荷爾蒙在冰天雪地裡燃燒着,雙方都紅了眼睛,只看見鮮血不斷地從人羣中飛濺出來,而終於又有一個人倒地不起。
“砰!”一聲清脆的槍聲凌空響起,所有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禁止住,看向槍聲發起的方向。
一羣聞訊趕來的警察全副武裝,站在不遠處。
那羣鬥毆的人,臉上還掛着鮮血,但見此場景,都慢慢地放下器械。
爲首的一名警官站出來,嚴肅地問:“這裡誰負責?”
宋清月邁動僵硬的腿,往前站出一步,正準備說話,蔡秘書卻一個箭步衝出去:“我!”
警官看一眼悽慘狼藉的現場,面容冷肅:“傷者全部送醫院,其他人全部帶到派出所。”
宋清月望着一臉鮮血卻坦然的蔡秘書,沙啞着嗓子道:“蔡叔叔,你又是何苦?”
蔡秘書被兩個高大的民警挾持着,回頭爽朗一笑:“清月,你去醫院看宋大哥時,告訴他:我保護了他的寶貝女兒!”說罷,自豪地挺胸上了警車。
此番爭鬥影響巨大,都上了當地的新聞,病房內宋先生也得知了所有的消息。
清月戰戰兢兢地站在病牀前,她唯恐父親暴跳如雷,要找楊衝那小子決一生死。
不想宋先生濃眉深鎖,片刻緩緩道:“無論花多少錢,一定要讓老蔡和那幾個員工沒事。還有那個小助理,她是替你消了災,一定要好好回報人家。”
他眯眼看窗外鵝毛大雪,沉吟道:“至於姓楊的那小子——”
清月的心已經麻木了,聽到這句話,沒有半點反應,她喃喃道:“算了——”
“算了?”宋先生眼內殺機四現:“就這樣算了?我一直避世,不願意鬧出事端,現在,他驚擾了我,我就能這樣算了?”
清月打了個冷戰,她忙道:“爸爸,這樣冤冤相報何時了?好歹他是英英的父親。”
“他僱人對你行兇的時候,怎麼沒有想過你是英英的母親?”宋先生眼神凌厲:“你對他若真無情,就不會針對他做出那些舉動。他那間小工廠不過是依附我的廠存在,倒閉是遲早的事情。”
清月低下頭,錯了,是她錯了。
是她不曾斬斷情絲,還對他藕斷絲連,可經歷這件僱兇傷人事情之後,她明白:他已經恨她入骨。
她渾身戰慄,全身汗如漿出,寒意從每個毛孔鑽進來,凍得她的整顆心都無法自由地跳動。
宋先生鎮定地召鈴喚護士來照顧清月,自己卻起身下牀。
清月問:“爸爸,你去哪裡?”
宋先生緩緩回頭,側影有幾分像周潤發,高大的身軀說不出的威嚴,眼*出獵豹般的光芒:“我有事去辦。”
清月心頭大驚,推開護士跌跌撞撞去追,可是宋先生的高大身影始終不曾回頭,他的黑色長大衣就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
清月五內俱焚,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年輕的時候也曾呼風喚雨過,她不知道親愛的爸爸,究竟會做出怎麼樣的舉動!
護士跟在身後撐着一把巨大的黑傘,叫道:“宋小姐!”
她驀然轉身,那瘦到棱角突出的蒼白麪容上,一雙紅紅的大眼睛在猛烈燃燒着,那護士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她劈手奪過護士手中的黑傘,向着父親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天色已晚,年前的空氣中飄散着家家戶戶油炸肉圓子的香味。
漫天的冰雪中,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天地這樣大,她到哪裡找自己的父親?
可是,她害怕父親在盛怒之中做出什麼事情來,楊衝事小,父親事大!她咬緊嘴脣,連鮮血溢出也絲毫不覺。
她只穿着一件羊毛大衣,雪花漸漸變小,變成了簌簌的雪粒,拍打在她黑色的大傘上。
一輛空載的出租車停在她身邊,出租車司機同她打招呼:“小姐,坐車嗎?”
她一回頭,那出租車司機嚇得尖叫一聲,加大油門便飛也似的走了。
怎麼了?難道自己形同鬼魅嗎?她疑惑地在一家店前站住,藉着玻璃的反光打量着自己。
自從陷入離婚大戰之後,她再也沒有仔細打量過自己,鏡中的女人又瘦又高,大衣鬆鬆垮垮地就像是掛在衣架上,一張臉孔瘦得筋骨突出,她引以爲豪的大眼睛,此刻像兩個燃燒的煤球,散發着仇恨的光芒。
嘴角,還掛着一行鮮血——就像是以仇恨爲食物的怨鬼。
她嚇一大跳,扔下手中的黑傘,向後退一步:這就是當年被譽爲系花的宋清月?
店內一個小女孩推門而出,見到宋清月,竟然嚇得張口哭了起來。
清月嚇得傘也不敢撿,逃也似的跑開了。
天色黑透了,雪粒變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她是身上,嵌入她的骨子裡,她全身溼透了,可是身體沒有一絲暖氣再來融化冰雪,連頭髮絲都結成了冰凌。
不值得!爲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變成這副鬼模樣,真的不值得!
她仰起淚跡斑斑的臉,迎接漫天雪花,心中清澈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