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41年,大宋紹興十一年。深秋,傍晚。京城臨安。
這日,大理寺的牢房裡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人物。來人掀開頂上遮住頭臉的斗篷,原來正是當朝宰相秦檜!
牢房裡被酷刑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岳雲擡眼見到此人,立時精神百倍。好似全身的傷都不痛了,破口大罵道:“奸相秦檜!你不得好死!……”
一樣被打的嶽弧也是目眥欲裂,他沒想到世上的人心盡是如此的骯髒。一雙眼睛好似要將秦檜給看穿。
秦檜沒有理會他們倆個,而是徑直的走到岳飛所在的牢房門前。命左右打開牢房,將隨代的小桌搬了進去,擺上幾疊小菜。
做好這一切,秦檜屏退左右。只留隻身一人,看着周身上下無一塊安好的岳飛開口道:“嶽太尉,可還安好?”
岳飛擡頭說道:“託秦相關心,嶽某還不曾嚥氣。”
秦檜輕笑一聲,不理他的諷刺。道:“嶽太尉不必如此,秦某此來只爲敘舊。無有其他。”
說完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罈,倒了一碗酒端到岳飛面前:“嶽太尉,這二十年的女兒紅還請一嘗。”
一同入獄的侍衛嶽弧擔心酒中有毒,嚷聲道:“元帥不可飲啊!”
哪知岳飛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道:“啊!果然是好酒!”
秦檜見他飲盡,再爲他斟上一碗。道:“嶽太尉實乃真漢子,秦某佩服!”
岳飛笑道:“哈哈哈!相爺有什麼話說吧,不必藏掖。嶽某聽着。”他自是不怕秦檜下毒。
秦檜抿了一下碗裡的酒道:“嶽太尉,想來我們一文一武。你我聯手聯保大宋江山是何等意氣風發?”
岳飛頜下的鬍子輕動,道:“是啊!只是相爺不知何時已經變了。”想當初秦檜也是力主與金人死戰,只是如今?唉!
秦檜也不理會他說的話,只是自顧自的說起他們之間的往事。
……
半晌過後,壇中的酒已見底。秦檜的臉上略顯醉色,起身說道:“啊呃!嶽太尉保重,秦某去了。”重新帶好斗篷,遮住頭臉。行出牢房,漸漸離去。
岳飛望着離去的秦檜,深思過後,嚷聲道:“你們所問,不過是否謀反。嶽某也只有一句,盡忠報國!”也不管離去的秦檜是否能夠聽到。
次日,大理寺牢房外,風波亭裡。岳飛帶着鐐銬,飲下皇上賜下的御酒,自嘲了幾句:“呵呵,一切‘莫須有’。”
“嶽某,也有話說: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哈哈哈……
牢獄中,也飲下皇上賜下的御酒,岳雲聽聞牆外岳飛朗誦的滿江紅。情緒異常激動,悲憤交加,盡仰天長嘯,一口鮮血從喉間噴涌而出。仰面朝天,跌倒在地。
一同的嶽弧在牆外元帥的笑聲戛然而止後,擡眼透過牆上高高的窗子。看到東方七宿之一的心宿突然閃過一次光芒後,嘴角慢慢溢出鮮血,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景色……
臨安皇宮內,皇帝趙構扶着頜下的長鬚,望着天降的大雪喃喃道:“嶽卿,非卿不忠,非朕不明。你的公道在這裡,朕的江山也在這裡。”
這高高在上的蒼穹,這降下大雪的老天爺。一代名將岳飛就此消失在這歷史的洪流中,只待後人評說……
一處荒郊野外,藉着月色可以看見有兩個面帶白布巾的男子。推着一輛臥着數具屍體的大車,上遮一席竹蓆,着實有些淒涼。
其中一名推着車的男子說道:“唉,總算是結束了。”
另一名幫忙推着的男子搭話道:“是啊!這該死的瘟疫總算是過去了,只是可惜了這幾個沒能捱過去的人了。”
雖然看不清面容,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兩個青年男子。
兩人面上帶着布巾,卻也難抵身下亂葬崗發出的屍臭。只因此次瘟疫死的人着實有些多了,捂着口鼻掀開大車上蓋住屍體的竹蓆。
二人忍住臭味,將車上有些異味的屍首擡將下來。扔進地上早就挖好的大坑,屍體很快便填滿大坑。
待將最後一具屍體放入坑內,二人都看出對方眼中有些複雜的眼神。
不無其他,只因這最後一具屍體從體態上看去乃是一名女子。纖細的手腕無力的搭在大坑的邊緣,以皮膚的鬆弛程度想是一位年輕的女子。
這位女子便是二人兒時的玩伴,雖然因爲瘟疫臉上失去了原本的模樣,卻不難看出身前面容甚是姣好。
一名男子說道:“只是可憐了辛姑娘,這麼年輕就死去了,留下患有眼疾的辛大娘獨自一人活在世上。唉!”
另一名男子也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中意她,不過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還是早早的讓她入土爲安吧,但願她來世能投個好人家。你若真有心,回去後多接濟辛大娘便是了。”
那名男子點了點頭,傷感道:“嗯,我知道了。”
二人收拾好悲傷的心情,揮舞手中的鍬鏟,一片一片的泥土蓋住昔日的玩伴,好友,鄉親漸漸的被泥土埋住他們的屍身,大坑被填滿。
天道無情,瘟疫更盛。奪走無辜之人的生命,如同草芥。
……
幾個月後,這片亂葬崗上長出的草已經枯黃。夜漸漸的深了,這亂葬崗上是不會有人來的。
一隻老鴰呱呱的飛過枝頭,在另一顆樹上停下。繼續發出呱呱聲。
那些枯黃的草被微風吹的搖晃,發出細細的聲音。
一切都好像特別的自然,卻又詭異。
“咔。”
好像是泥土裂開的聲音,草間的一隻鳴叫的蟲子驚了一下向着遠處跳去。
隨後就是一聲悶響,一隻手從泥土之間破土而出。
要是旁邊有人,這一下子肯定會被嚇得三魂七魄離體。要知道這可是亂葬崗!埋的都是死人,不過也好是亂葬崗,定是沒有人來的。
那隻從泥土之間伸出的手上沾着一些泥沙,但是看上去卻是纖細好像是一隻女人的手。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隻手一點也沒有腐爛的跡象。
那手掌在那頓了一下,隨後動了動,抓在地上。
隨後手掌開始用力,一條手臂破土而出,然後是另一隻手。最後隨着一大塊泥土被破開,確是一個人從地裡爬了出來。
這出來的方式還真如民間傳說那般的山中老屍,模樣也差不多。
身上的衣物還算完好,頭髮垂在肩上,看樣子像是一個女人。
她呆坐在那裡,臉上還帶着瘟疫留下的病容。不過一張臉還算俊美,皮膚倒是很白,想來是蠻在地下久了,未見陽光所致。
拍了拍腦袋,好似有些頭暈。一雙好看的眼睛盯着地面,只是很是空洞,並無神采。
像是有什麼東西召喚她似的,只見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步子踉蹌的朝着林子外走去,只是看起來隨時都會跌倒。
果不其然,沒走幾步就跌倒在地。試了幾次,方纔算是適應了當下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