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北上(七)

克里斯蒂安睜開眼睛,感謝諸神,一切平靜如初。由於緊張與擔心,眼前所見的場景,總是不斷搖晃。清晨的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樹枝投射進來,就像水潑在樹林間一樣清亮透明。傭兵和士兵來來往往,阿甘左站在一顆樹旁,喝着酒。也不知道他的酒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殿下,你醒了。”刀疤男從一旁走過來,舉起手中的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這是夜魘的心臟,可以做魔法材料。聽說一些特殊的藥方,也有這東西來做藥引。”

“抱歉,你叫什麼名字?”克里斯蒂安擡頭,光線有些晃眼。“那東西你拿去吧,我們不需要這種東西。”這些傭兵陪着自己一路歷經死難,克里斯蒂安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他們。這種在他們眼中所謂珍稀值錢的材料,對於克里斯蒂安來說也絕不是什麼難得的東西。與其留下放着,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給傭兵拿去賣掉換錢。

“謝謝殿下,我叫艾略特。”艾略特褐色的眼珠流露出一絲欣喜。

克里斯蒂安點頭,掃視四周,已經有人升起火堆,炙烤着剝掉毛皮之後已經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動物,燒開的水在簡陋的器皿中沸騰。克里斯蒂安注意到那是南頓城士兵的頭盔。

“這裡是哪裡?”

克里斯蒂安的意思,是想知道現在雲夢之森什麼地方。

“沒有人知道,殿下。即使最瞭解雲夢之森的人,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樣子。當然,即使只窺伺她一半的美貌,就足以讓所有傭兵爲之瘋狂顛倒。我們只能憑藉經驗,大致的判斷方向,至於能否到達目的地,還要看森林之神的意思。”

“那可就慘了。”克里斯蒂安調皮的一笑,“根據我們目前的經驗,似乎這片森林的神靈總是和我們作對。”或許是因爲看到了光明,克里斯蒂安說這話的時候,內心信心十足,絲毫不懷疑能不能到達雲夢城的問題。

“哈哈哈。”

爽朗的一笑,艾略特道,“不過,有殿下在,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的。既然我們能從敵人的手中逃脫,從夜魘的伏擊生還,我們就一定可以走出這片森林。畢竟,無論如何這片森林都是死的。它永遠靜靜的等在這裡,等着我們,進入或離開。”

艾略特撐在長劍上,掃視着四周的環境,所見的前景似乎也是一片光明。

“殿下,喝一點水吧。”薩曼爵士走上前,遞給克里斯蒂安一個自制的水杯。

克里斯蒂安接過水杯的同時,薩曼爵士看了一眼身後的艾略特,艾略特知趣的走開。薩曼爵士靠近克里斯蒂安,低聲道:“殿下,確定無疑。昨晚襲擊我們的,是月黎帝國特別訓練的長弓兵。”

“哦?”

克里斯蒂安抿了一口水。長弓兵,即使用長弓的弓箭手。長弓兵的射程和射速都遠遠超過普通的弓箭手,使用的弓是月黎帝國特有的紫衫木,紫衫木木質堅韌,是良好的弓胎材料。弓弦爲纖維或絲製成,連羽箭都是特殊的鳥羽,射出的箭平衡,飛行距離持久。對於每一個長弓兵而言,一輩子的時間都是訓練時間。

特別是最後射出那一箭的人,必然是一個經過特殊訓練的弓箭手。能在那麼遠的距離,準確的命中自己的目標,他的目力和準度都超乎了克里斯蒂安對人族能力的想象。回想起那支飛向自己,不斷變大的羽箭,克里斯蒂安還能深切體會到那一刻,平靜安穩的內心。射出一箭卻能讓身死之人無慾無求,陷入平靜的狀態,那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長出了一口氣,克里斯蒂安將水杯中的水一飲而盡,站起身來。

一想到身後有一個那樣的對手追着自己,克里斯蒂安心裡就安定不下來,一揮手:“艾略特,薩曼,立刻集合所有人,我們立刻出發。”

這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變成了路。

艾略特在前方,憑藉着對雲夢之森的熟悉經驗,帶着一行人在密林中穿梭了幾天幾夜。終於,在某天的某刻,人羣中傳來一聲歡呼。

“我們到了。”

克里斯蒂安擡頭,密林之外,一座龐大的城池隱隱浮現。

可是看着近,走着遠,一直到了黃昏,衆人才走到雲夢城的大門之前。這時候,纔是真的劫後餘生。

雲夢城建於菲林帝國二世皇帝的時期,那時候,雲夢城不過是一座木寨子。到了如今,城門早就換成了層層疊累的巨石,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護城軍士兵排列門口,如雕塑一般筆直而立。

克里斯蒂安皺眉,疑惑道:“怎麼這麼多人,難道萊頓伯爵已經知道我來了嗎?”

艾略特快速回應道:“殿下有所不知。這雲夢城因爲來往的人衆多複雜,所以常年都有十幾個護城軍在城門巡邏。應該還沒有人知道我們的行蹤,暫時雲夢城應當是安全的。”

說的也是,衆人在雲夢之森中盲目穿梭,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一個護城軍迎上克里斯蒂安一行人,伸手攔住走在最前方的克里斯蒂安:“每人二十枚銀幣。”

克里斯蒂安臉色微動,偏頭看向攔住自己的護城軍。

“看什麼看?你們是新來的吧。”雲夢城護城軍滿臉橫肉,趾高氣昂的說道:“按照城主法令,每個經過的行人,收取二十枚銀幣的通行稅。快點,交了錢走人,後面的人還等着的呢!”

克里斯蒂安心裡隱隱有些憤怒,眼角的怒氣一閃而逝,很好的隱忍了下來。

克里斯蒂安疑惑的轉向薩曼爵士,平靜的問道:“我不記得帝國法律裡有收取行人關稅這一條啊?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城主可以擅自頒佈法令了。而且,這個關稅是不是太高了?”

這並不是和護城軍起衝突的好時間,更多的耽誤,只會造成更多的麻煩。

一旁,艾略特焦急的趕上來,附耳克里斯蒂安道:“殿下有所不知。這是雲夢城主自己規定的法令,來往雲夢城的人,多是商人,所以這二十枚銀幣相當於商稅。當然,裡面也有護城軍自己順便增加的油水。此刻還是不要多生事端,我們還是快點交了錢進城吧。”

克里斯蒂安當然從善如流,但是並不代表隊伍裡沒有其他心高氣傲的傢伙。

“你們知道這是誰嗎?也敢向他收稅……”後方,馬爾斯憤怒的聲音傳來,從小就高高在上的馬爾斯,從來都是找別人要錢,什麼時候被人要過錢。更何況,帝國的律法裡,根本沒有這樣收稅的方式。

薩曼爵士連忙拉住大吼大叫的馬爾斯。

這麼多年陪伴霍夫曼的經驗,讓薩曼明白,克里斯蒂安已經準備好交錢了事了。馬爾斯還想掙脫薩曼的手,上前理論,薩曼無奈只好指了指克里斯蒂安,馬爾斯這才安分下來。

交過高額的關稅,一行人進入城中。即使到了傍晚,雲夢城內,依然人來人往,而且多拉着車隨行,用來裝運貨物,街道由此顯得特別繁忙。由於常年有外地人來往,雲夢城的酒樓高鱗次櫛比,高矮相伴,一路過去繁華不已。

但爲了保險起見,克里斯蒂安一行人並沒有入住任何一家酒樓,而是拐彎進入城角的貧民居住區,準備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立刻出發,前往菲林堡。

雲夢城的貧民區,大多是原住民所建的房子,簡單的一條道路筆直而行,兩旁堆滿了雜物,顯得特別髒亂。天快要黑了,人們都躲回了自己的房子,只有幾條流浪狗在路上亂竄,尋找可能的食物。畢竟,在貧民窟的夜晚,在街頭上亂走的確不是什麼好主意。

一行人沿着道路走過去,找了一所稍微大一點的房子。艾略特上前一腳踹開房門,破舊的門吱嘎一聲,砰的撞到牆上,掀起一陣灰塵。房間內,一張矮小的木桌放在正中央,周圍還有幾張散亂的小凳子,不過多不是斷腳,就是直接裂成了兩半。牆壁上蜘蛛網密密麻麻,厚厚的積攢了一層灰。

看起來,這棟房子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艾略特解釋道:“殿下不必奇怪,這種空房間在雲夢城中非常多見。大多是一些傭兵,接到任務外出,出了意外或者其他原因,再也不能回來。如果那些傭兵又沒有認識的人,房子就會像這樣空下來。”克里斯蒂安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衆人魚貫而入,快速的收拾出一處地方供克里斯蒂安休息。

隨後,艾略特匆匆離開,從集市中爲大家買回一些果腹的食物。特殊時期,克里斯蒂安也沒有在食物上過多挑剔,隨便吃了一些東西,就準備上樓休息。

正在這個時候,原本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外邊一腳踹開。

(PS:雲夢城的城主是布拉德·萊頓,我前面也許說過,也許沒說。提一下。順便求一波收藏。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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