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自小被人算計到這地步,活該!”宣承希的聲音,顯得十分嚴肅和凌厲,“你可知那丫鬟的身份?她是太子的人,潛入府裡這麼多年,無非就是將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報告給太子。”
夏傲雪先是一驚,再是一愣,那婢女的身份,她確實沒想到過。
“你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小姐,皇室正儲的鬥爭,你難道一點也不知道嗎?那腥風血雨,難道就會比武林爭霸少?”或許是情緒有些激動,宣承希忍不住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宣承希繼續說道:“這婢女一天不死,我就一天生活在太子的監控下。即使我沒有爭奪皇位之心,但每日所說什麼,所做什麼,甚至吃了些什麼,事無鉅細太子都會知道。換作你,你會高興?”
這大概是宣承希有史以來和夏傲雪說過最多的一次話了,夏傲雪的臉色漸漸發白,爲自己剛剛言行既感到慚愧,又有着歉疚,但又倔強的不肯認錯,兀自說道:“那爲何早不殺,晚不殺,卻偏偏在和我起爭執的時候殺?”
“別忘了你的身份,庶出的小姐,對一個大宣皇子,似乎不該是這樣的態度。”
夏傲雪氣結不已,卻又偏偏反駁不得。她心裡不斷的咒罵着,小氣鬼,根本是故意報復我剛剛摔藥。
“是,惜時知錯了。”夏傲雪口不對心,敷衍道。
宣承希似乎對這挺滿意,繼續說道:“倒是很早就想除了她,但一直沒尋到合適機會。既然她看你不順眼,想殺你,爲何不利用呢?事後有人問你,只說因爲和你起了爭執,想殺你,被嶽管家府裡規矩處死了。”
“這樣太子就不會起疑了嗎?”
宣承希冷笑一聲:“你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如今你是太子的救命恩人,聽聞有人要殺你,太子只會幫你,又怎會懷疑呢?根本就不會再有人追究這事了。”
“聽說,有人喚你小娘子?”
夏傲雪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宣承希說的是蘇明德。沒想到足不出戶的七殿下,消息倒是蠻靈通的。夏傲雪也不想隱瞞什麼,將柳爲公一事簡單的說了遍。
“聽說他要娶你?”
夏傲雪一噎,這也知道?
“看不出你倒是挺有手段,前一刻還爲太子擋下有毒的飛鏢,惹得他注目,下一刻就有人口口聲聲叫你小娘子,要娶你爲妻。你可知道情愛這東西,就如毒藥是萬萬碰不得!明珠公主就是血淋淋的教訓!”提到明珠公主這四個字的時候,宣承希竟有種痛心疾首的感覺,但夏傲雪沒有注意到。
宣承希的話,每一字都好似一把刀,在夏傲雪的心上一下一下的刺入,她彷彿又可以看到渾身是血的父皇和母后站在自己面前,聲嘶力竭的指責自己,“將你送到大宣爲質,不是讓你談情說愛去的,更不是讓你做奸細,出賣夏侯國!夏侯國所有的百姓都會記住你,所有人的慘死,都是因爲你,明珠公主!”
夏傲雪心痛的難以呼吸,彷彿被一塊大石頭壓着,已經痛的喘不過氣來,半個身
子都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宣承希卻不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改頭換面的明珠公主,所以他很難理解爲什麼自己不過是拿明珠公主舉例,眼前的女子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平復下來,夏傲雪語氣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說道:“惜時明白自己的處境,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無需殿下三番五次提醒。不論是誰,惜時絕不會再涉及男女之情。”愛是什麼?愛是一杯毒酒,讓你滿懷喜悅喝下去,卻在毒發那一刻才幡然醒悟,可一切都明白的太晚了。
“明白就好。”宣承希又是一番咳嗽,顯然這次病的不算請,“我有些累了。你有什麼事,可直接和嶽管家說。”
夏傲雪想將地上的藥渣和破碎的碗片收拾乾淨了再走,但被宣承希拒絕了。夏傲雪跨出門檻的時候,背對着屏風,還是說了句:“謝謝七殿下。”這一聲謝謝,既包含了對他讓嶽自忠來教授自己武功的謝意,也有對他將自己一頓痛罵後的幡然領悟。
宣承希卻是沒有回答,屋內又是一片寂靜。
夏傲雪沿着原路,一路出了聽雪院,本是想詢問下七殿下關於夢妃的事情,卻沒想到這不僅什麼都沒問,自己還自取屈辱了。難道上次在監獄裡,還沒看出七殿下冷血無情的真面目嗎?
夏傲雪離去後,宣承希才從牀上起來,每年基本上入秋後,他都對外宣稱自己身體不適。因爲前段時間受的重傷,然後加上感染了一點點風寒,這纔會引起發燒和咳嗽。
中午嶽自忠將聶採青請過來,查看那具屍體前,聶採青過來看宣承希的時候閒談了幾句,提到了回春谷,順口又提到了蘇明德,就是宣承希子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剛剛看到夏傲雪那樣子,忽然就這麼生氣。
看到夏傲雪從七殿下房間裡出來,綠波忙迎了上去,可看到夏傲雪的眼圈有些發紅,不由問道:“小姐,您怎麼了?”
“無妨。”只這兩個字,夏傲雪就不願再多說什麼,匆匆往外走,卻意外的遇到了聶採青。
“惜時,你怎麼在這?”聶採青比夏傲雪更驚訝,“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嗎?怎麼到處亂走?”
“小姐是聽了主子的身世,想來看望下主子。”綠波搶先說道。
“那你提到夢妃娘娘了嗎?”聶採青靠近夏傲雪,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
聶採青松了口氣,勸誡道:“還好沒有,我勸你就當作不知道。夢妃娘娘是七哥心裡的一根刺,誰提他就會和誰急。我小時候提到過,他可是整整三個月沒和我說一句話。”
提都不讓人提?還真是霸道,不過現在自己就是這個人都不想提到,更不會多管閒事去關心他,夏傲雪在心裡恨恨地想着,“你在這是……”
“昨天刺殺案,最後那具偷襲太子的屍體被七哥帶回來了,本是想送到順天府,但我又擔心昨日的事發生,還不如放七哥這安全。至少沒引起注意。剛好你來了,身體吃的消的話,不如幫我個
忙?”
“什麼忙?”
“驗屍。”聶採青已經帶着夏傲雪去了屍體所在的房間,邊走邊說道,“我今天早上去找羅仵作的時候,他妻子說還在睡覺。等這結束了,我再過去看看。昨天晚上估計嚇的他夠嗆的。”聶採青彎彎的柳葉眉微微蹙着,“不過早上遇到沈知府,他竟對昨晚上的事絲毫未提,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有着七竅玲瓏心的夏傲雪,早就知道心懷天下的聶採青,對這頂上司有所不滿了,這事定然非同小可,只怕昨日聽到的那些離奇事件,早已被人壓下來了而已。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一間朝南的小房間,房間有些陰暗和潮溼,聶採青特地命人點了數十盞燈籠,照的整個房間甚是通明。
夏傲雪帶上手套,掀開蓋在屍體身上的擺佈,解開他的衣袍,全身只着短褲,身上並未多少傷痕,除了背部那一劍直接刺穿的傷口外。依然可以看的出死者五官還算帥氣。夏傲雪不放過任何一處,她拿出白色絹布,柔成極細的一條慢慢塞入死者鼻孔內,稍稍旋轉幾圈,隨後拿出來,發現絹布上略有黃色印滋,她將絹布放入鼻端一聞,有股惡臭味,卻聞不出是什麼味道。
夏傲雪再捏起那具屍體的下巴,打開他的嘴,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和鼻孔裡的味道是一樣的,她想從口腔裡尋找些蛛絲馬跡,但很可惜什麼都沒有。
夏傲雪又擡起牛大吹的手,檢查他的指縫,可指縫裡依稀都是血肉,暫時也判斷不出是不是他自己身上傷口的那些血肉。
“有什麼問題嗎?”聶採青看到夏傲雪的神情有些凝重。
“按照這個傷口,這一劍直接由背部刺入穿過心臟而出,這應該是立即斃命,可爲何他卻沒有死,反而還可以飛出飛鏢呢?”
“莫不是心臟和常人不一樣?”這樣的情況實屬罕見,但也不是不可能。
正當準備解剖的時候,夏傲雪忽然想起了書上描述的操屍蠱,馬上將屍體翻了個身,手指摸到了後腦勺的百原穴處,用力往下一摁,果然裡面似乎有東西。
“此人百原穴處應有一根細針,這細針應該就是操屍蠱的蠱毒所在。”可夏傲雪卻站了起來,無可奈何道,“操屍蠱的蠱毒,我沒辦法將針取出,更沒辦法確認是否是操屍蠱。”
“我來。”聶採青以爲夏傲雪是覺得自己內力不足,無法將細針用內力吸出,她決定自己一試。
“沒有的。這操屍蠱,乃是蠱毒之王,非一般的蠱可比。這是月氏西部的西荒高原部落纔有的秘術,唯一能查看這蠱毒和解開蠱毒的,除了施蠱之人,恐怕就只有回春谷的藤氏一族才能做到。”
怎麼又和回春谷扯上關係了?聶採青簡直是要無語了,難道這回春谷和這騰天一,真有化腐朽爲神奇的能力?對這騰天一,聶採青倒是起了幾分好奇之心,下決心一定要找出這騰天一,看看他到底是有兩張嘴巴,還是有四條腿!
既然找不出什麼原因,聶採青只得作罷,和夏傲雪一起回郡主府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