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傲雪忍者怒氣,轉身緊緊捏住浴桶的邊緣,滿桶的桂花花瓣已經沒了大半,桶面上可倒影出一清秀的女子,一張十足的心形臉蛋,小巧挺拔的鼻子,柳葉般彎彎的眉,薄薄的嘴脣,那濃密的青絲柔順還帶着水貼在臉頰邊。
然後夏傲雪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剛她在泡澡,似乎因爲太累而睡着了,而她剛剛有的那些窒息和痙攣的感覺,都是因爲她滑入浴桶裡,差點溺斃!也就是說,剛剛如果不是鏡非明,她很有可能就這樣死過去了。
想到這,不由夏傲雪不由汗顏起來,好不容易重生,泡澡而死,那就太不值當了。可要她轉身和鏡非明說句謝謝,她又覺得難以啓齒,只好轉移話題,道:“你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此刻夏傲雪才把溼漉漉的頭髮用髮帶隨意綁起來,恰好露出了那梅花印子,倒是鏡非明看的一呆。
被一個男子這般盯着看,繞是再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夏傲雪也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印子,不由問道:“很難看嗎?”
鏡非明搖搖頭,“這是墨刑?”把刺在臉上的墨刑印子,再加幾筆成了梅花印,這女子倒是有幾分膽識和聰穎,他隨意尋了張竹凳坐下,這才說道:“你回府後,我本是去往西街,卻沒想到遇到一個可疑的人,一路追尋他蹤跡,卻沒想到他從這後院越強而入,進了丞相府。”
“哦?那你追到了嗎?”
鏡非明搖搖頭,他也越牆入了後院,卻不小心瞥進了此刻沉在浴桶裡的夏傲雪,他只好放棄了追尋,先過來救她。
“什麼可疑人物?”
“我懷疑是七彩門的人。”又怕夏傲雪理解不了,鏡非明補充道,“他的輕功,是七彩門的獨門微步,他擇亂之下進了丞相府,不知道是慌不擇路,還是他就是丞相府裡的人。”
七彩門?之前刺殺太子的,也是七彩門,如今潛入丞相府裡的,還是七彩門,看來這殺手組織的滲透力,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厲害的多。
“有什麼特別的體徵?或許我可以幫你留意。”
鏡非明環視了一圈,面具下的劍眉一挑:“就你這樣的遭遇,還能幫我?”
夏傲雪背手而立,水靈的雙眼遙遙看向角落,眼神卻有些空洞,“當年大宣開國皇帝原本是一獄卒,看押犯人,因爲秉性善良,一直善待每一位囚犯,後因衆囚犯不滿監獄苛刻虐待,衝破監獄揭竿而起,因感念羽帝的善待,加上羽帝本就有一身謀略,這才一步一步造就了這大宣繁華。難道當日高祖的待遇就比惜時要好很多?不過爾爾。”
這女子好大的膽子,竟拿自己和高祖相提並論,是嫌活得太膩歪了嗎?不過這份霸氣裡帶着幾分睿智,忽生了幾分知己的感覺。她有趣,好玩,這般特別的女子,除了她,似乎還沒遇到過。想起她,鏡非明的心好似猛然被針刺痛,眼底一片哀痛,可他到底是鏡非明,馬上就將這情緒控制了下去。
“你不識得武功
,就是這樣讓你看,也認不出,更何況我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不使輕功的話,我也認不出。”鏡非明似乎想喝口水,但提了提茶壺,卻發現都是空的。
“沒了,想喝自己燒去。”
“你就是這樣恩將仇報,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你既然愛慕我,又怎麼捨得讓我做這些粗活?”
鏡非明一噎,雖是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肯定是一副吃癟的模樣,想想就覺得好笑,夏傲雪不由心情好了不少。
“等着。”鏡非明也沒去計較,一個閃身裡消失在後院裡,不過是一柱香的功夫,鏡非明就回來了,手裡帶多了兩壇酒,還有些吃食。
“今兒個你有口福了,這可是釀了十多年的女兒紅。”說着就隨手撕開一罈酒的封口,果然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
“哪家店鋪買的?”夏傲雪自小會陪着她父皇喝上幾口,酒量雖不是很好,但品酒能力還不錯,單聞這酒香,就知道這酒絕對是好酒。
“在別人院子裡挖的。”鏡非明說的大言不慚,許是覺得面具礙事,又順手將面具取了下來。
一張普通的臉上,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樑,薄薄卻緊抿的脣,有些微微發白的膚色,唯獨有着一雙黑眸如深夜的大海,望着它的人好像都會被這如墨的眼睛給吸進去。
夏傲雪一愣,她根本就沒想到鏡非明在她面前竟如此不設防,隨隨便便就將面具取了下來,要知道江湖上見過他真面目的人,可沒幾個,忽的想起一事,不由問道:“見過你真面目的人,還能活幾天?”
“反正見過的都死了。”
夏傲雪聞言馬上捂住眼睛,道:“你馬上把面具帶上,我還沒看仔細,所以你長什麼樣,我忘了。”
鏡非明勾脣一笑,他之所以會摘下面具,自是因爲還帶着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就她這樣的菜鳥水平,自是看不出這點,笑道:“你是個例外,行了吧。”
看到鏡非明不似在開玩笑,夏傲雪才放下心來,酒香早已滲入她的鼻腔內的,弄的她有些心癢,忍不住倒了點在桌子上的小茶杯了,喝了一小口,酒香頓時就充斥着口內,嚥下去後還有醇厚的香味留着,口有餘香,果然是好酒。
鏡非明直接拿起另外一罈子酒,就這樣喝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酒也沒停過,到後面竟是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暢所欲言,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都不知道。夏傲雪喝到高興處,竟然開始跳起了舞。
浮影晃動,閃爍的星星,也隨着夜幕的加深而顯得分外的耀眼。擡眼仰望,滿目的耀眼,晃的眼角忍不住一閉,而就在你閉眼的瞬間,或許已經有些星星一閃而過,或是挪動了位置,再也不是你原先看見的那顆星星的。
原來,滄海爲水的感覺,便是這樣的。很多時候,你總是覺得時間還來的及,所以一直期盼着明天,期盼着太陽升起的那刻有更美好的將來,但你永
遠也想不到,有很多人,很多事,在太陽升起的那一瞬,再也不見了。
星光下,白衣女子長髮披肩,眸子漆黑如墨,臉頰邊的梅花灼目閃耀,輕舞着身子,恍如九天之外的精靈,清透的彷彿多看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
足尖輕輕旋迴,蔥白般的手指雙指一拈,隨風而落的一片梅花花瓣輕躺在她的手心裡,反手再一甩,衣袖一推送,片片梅花花瓣風風揚揚的飄落在樹下的檀木盒子前,隨後又是一個輕盈的轉身,蠻腰後仰,凌波而旋。夜幕星火,舞步杳杳,舞不盡宿世哀傷。
鏡非明就在不遠處,默默的看着,把夏傲雪的每一個舞姿,她倒是沒想到這三小姐的舞技會這樣出衆。
夏傲雪的後院,由於好幾天沒人打掃,且本就泥沙較多卻不想夏傲雪跳到興頭上,竟直接將鞋脫了,就赤腳在地上舞着,顆顆咯腳的沙粒上,此時都已經有着談談的血跡。
夏傲雪跳了一個時辰,鏡非明就這樣倚着門檻,一動不動的看了一個時辰。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追尋。一舞一場嘆,一生爲一人。
像,她們兩人竟會如此之像。記得她舞也跳的極好,雖是隻在自己面前跳過一次,卻讓自己終生難忘。
鏡非明怔怔地看着夏傲雪,彷彿透過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刻骨銘心的相愛後,卻被那人一句,我不認識你啊徹底粉碎。心,如何能不痛?
夏傲雪轉過頭,巧目笑兮,輕聲說道:“你知道嗎?我可是公主哦。”
聽到說話聲,鏡非明纔回過神來,笑着說道:“你是公主,我就是太子殿下。”本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夏傲雪卻臉色倏然冷了下來。
“不要提太子!我恨不得見將他碎屍萬斷!”夏傲雪說的咬牙切齒,她聲音太高,鏡非明馬上上前捂住她的嘴巴。這丫頭真是不要命了,雖說後院偏僻,但萬一隔牆有耳,就不怕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嗎?
夏傲雪顯然是喝的有些多了,臉頰有些發紅,眼睛帶着幾絲迷離,整個人處在暈乎的狀態,身子都有些不穩,無力地往鏡非明身上靠。
鏡非明將夏傲雪扶着坐下,背靠着樹幹而坐,他不由嘆了口氣,,抽出自己衣襟裡的白絹,猶豫了下,纔將夏傲雪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小心翼翼擦去腳底遺留的沙粒,然後簡單的包着整個腳底。
這個腳底此時已是有些血肉模糊,鏡非明爲她按摩着腳踝,卻在她右腳腳踝上看到了一條形狀很似蝴蝶的印,用手拂了拂,發現不會動,好奇問道:“你這是胎記嗎?這般特別。”
鏡非明指的是夏傲雪腳上的蝴蝶胎記,可夏傲雪卻手不由按到了自己胸前,喃喃道:“就是因爲這狗屁印子,弄的家無,母親慘死,姐姐也……”卻是說不下去,一度哽咽。
是的,就是這東西,自自己出生來,便有人和父皇說是亡國之印,結果,夏侯國真的就亡國了,而且,夏陽國的覆滅,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