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菱遠遠地站着,低垂的雙眼直視着地面,眼睛可以不看,但耳朵不可不聽。
自從接下藍妃的命令,爲她定做了幾套款式獨特的衣服之後,其他妃嬪也紛紛找上寒菱,要求寒菱給她們度身定做。
即使只畫設計圖,寒菱都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幸虧暫時只需爲一些得寵的妃子服務,倘若後宮每個嬪妃都要的話,儘管每人一套,都夠讓寒菱有空死沒空病了。
最令她鬱悶與羞惱的是,每次給那些嬪妃度身,都要耗上一段時間,只因爲每次都會碰上這種火爆畫面。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出門不利,心裡更是對那色魔皇帝討厭與不滿到了極點。
當皇帝不是日理萬機嗎?爲何那麼有空與後宮嬪妃歡娛?如果不是現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她差點以爲這皇帝是個庸庸碌碌的荒淫昏君。
“你,叫什麼的,可以過去給芸妃娘娘度身了。”一個低沉的嗓音驀然響起,把寒菱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寒菱一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滿肆虐與邪笑的俊臉,她兩腮不禁一熱,急忙別開臉。
“沒聽到朕的話?”韋烽的聲音瞬時提高,透出一絲不耐煩。
“皇上請息怒,奴……奴婢這就去!”他全身散發出的攝人氣魄,讓寒菱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趕緊跑到芸妃面前,“芸妃娘娘,奴婢給您度身。”
芸妃慵懶地拉攏一下敞開的領口,不慢不急地站了起來。
寒菱小心謹慎地忙着,大約一刻鐘後,終於搞妥一切。
“你……剛纔有沒有想入非非?”望着寒菱絕色的臉,芸妃起了想作弄她的念頭。
寒菱微微一愣,繼而平靜地說:“奴婢愚昧,不知娘娘所指何事。”
“愛妃,你這樣問,豈不是侮辱了朕?”原來韋烽還沒走,他緩緩地靠近來,蔑視了寒菱一眼,道:“難道愛妃忘記,朕的女人都要血統高貴的嗎?”
“皇上恕罪,是臣妾一時失誤。臣妾認爲,這宮女長得還算有幾分姿色,估計對男女之事也是非常向往。畢竟這年頭,癡心妄想之人到處皆是。”芸妃肆無忌憚地說。以前有過不少宮女,容貌比寒菱更甚一籌,她們不惜使出渾身數解誘惑韋烽,但韋烽都不爲所動,只因她們是沒背景的低賤平民。
聽着他們一唱一和的冷嘲熱諷,寒菱內心迅速源起一股怒火,NND,如果不是考慮到這是他們的地盤,她真恨不得揍死他們,然後一腳踢到太平洋,把這對“血統高貴”的狗男女喂鯊魚……出了芸華宮,寒菱心中的悶氣還是不解,繼續對着上天默默發出咒罵。
“菱,你怎麼了?嘴巴一直動,在念着什麼呢?”多日不見的二狗忽然走到她面前。
聽到這個熟悉的嗓音,寒菱的怒氣才稍微消除,高興地看着他,“二狗!你怎麼來這裡?”
“趁着空閒,我打算去找你們。”
寒菱看了看四周,這才意識到差不多回到司綵坊了。
“上次見面後,再也沒有你們的消息,你和谷秋還好吧?”
“還可以!”寒菱點了點頭,“你呢?”
“我……也還可以。”二狗說着,看到四下沒人,連忙從懷裡取出一包東西,塞到寒菱手中,“這裡有兩隻雞腿,小皇子還沒咬過的,我趁着小皇子午睡,偷偷拿來給你們。”
寒菱馬上接了過來,慌慌張張道:“二狗,你……”
“別擔心,淑妃娘娘最近老在寢房裡發呆,對我們下人不怎麼理會,所以我纔敢溜出來。既然送到了你手中,那我先回去了。”
“二狗!”寒菱抓住他的右手,指着他手腕上的一道道傷痕,問:“這是怎麼來的?你……被淑妃打了?”
二狗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皇上最近都不來看淑妃,淑妃傷心生氣,便把怒火發泄到我們這些下人身上。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都是皮外傷而已,她力氣小,傷不了我。”
寒菱清楚二狗的心中所想,於是不再多問。
“菱,我要走了,保重!”
“等等!”寒菱叫住即將離開的二狗,看着他,認真地說:“二狗,萬事要忍耐,只要三年一過,我們回樑家村,到時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
二狗聽後,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但很快又黯淡了下來,低嘆,“你們或許可以開心,但我呢?村裡的人大概不會接受我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吧。”
“會!我一定會說服他們,萬一真的不行,我、谷秋、樑大嬸和你,我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居住!”
“嗯!”二狗心中重新源起期待,“菱,謝謝你!你和谷秋也要保重與忍耐,期限一到,我們一起回家!”
直到二狗漸漸走遠,寒菱才惆悵地回頭,揣緊兩隻雞腿,繼續朝司綵坊走去。
夜深人靜,皎潔的月光普灑在司綵坊後院的一塊空地上,無比的荒涼與寂寥。這裡,人跡罕見,卻是寒菱與谷秋談心的好地方。
“谷秋,你還在難過嗎?”寒菱坐在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上,擔憂地看着身邊的谷秋。
谷秋把頭從膝蓋上擡起,仰望着星空中的明月,幽幽地說,“菱,如果不是爲了我娘,我真想現在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谷秋……”
“這裡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明明是冤枉的,她們卻一起指證我。還有那個司綵,是非不分,明知道不是我的錯,硬是定我的罪。”
寒菱心疼地拭去谷秋臉上的淚水。今天中午,她剛剛回到司綵坊,便發現谷秋跪在地上,司綵滿面怒氣,其他宮女更是氣勢洶洶,紛紛指責谷秋弄壞了那副刺繡。
“去年夏天,我們坐在谷堆旁邊,也像現在這樣看着天空中的明月。不過,我還是覺得樑家村的月亮比較圓、比較亮。你說呢?”
寒菱也擡起頭,注視着,意有所指地感嘆,“那當然,哪裡的月亮都不夠故鄉的圓與亮。”
“菱,不如我們回家吧,我想過了,其實在縣裡找份差事,也有錢救治我孃的,再不行的話,我找兩份、甚至三份,我寧願吃苦,也不願在這裡受人欺負與陷害。”
“傻瓜,這皇宮不是我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寒菱環住她細小的肩膀,“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三年一過,就可回家。”
“不說三年,三天我也忍受不下去!這裡處處藏刀,先是藍妃的宴會上,我們做了人家的犧牲品;現在又被嫁禍損破刺繡;這兩次都多虧你,我才安然度過。可下次呢?誰會料到將來又有什麼災難等着我們,我們會不會每次都這麼幸運?”
“谷秋,傻妹妹,不管前面是明槍暗箭,或是豺狼猛獸,我都會保護你!我們不是講過,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嗎?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寒菱從身側拿起一包東西,打開,“看看這是什麼!”
那是一對溫熱、香噴噴的雞腿!!谷秋驚奇地直嚷,“菱,你怎麼得來的?”
“二狗給我的。”寒菱把中午遇見二狗的事說了出來,“快點吃吧,剛纔趁着沒人注意,我已經加熱了。”
雞腿的魅力果然大,谷秋一掃陰鬱的心情,大口大口地嚼了起來。寒菱也吃得津津有味,記得上次吃雞腿,是在二十一世紀學校飯堂。
“菱,二狗他還好吧?”谷秋嘴裡咬着東西,含糊地問。
“不好!最近淑妃心情不好,經常拿殿裡的下人出氣。”
“那淑妃不是皇上的寵妃嗎?怎麼會心情不好。”
“寵妃又怎樣?那個種豬皇帝又不屬於她一個人的。”一想起那個色皇帝跟他的嬪妃最近給自己的諷刺與刁難,寒菱便恨得咬牙切齒。
“不過也是,那麼多女人爭寵,吃醋和傷心是難免的,只是苦了二狗。”
“我今天也安慰二狗了。現在只希望這三年時間快點過去,我們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去樑家村,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嗯!”谷秋吃完了雞腿,重新仰視着月亮,“到時,我們又可以一起觀賞最美、最圓的月亮了。”
沉浸在期待與信念中的兩人,絲毫沒有覺察到,旁邊的一顆大樹後面,匿藏着一個高大健碩的人影,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眸一直盯着她們,來也悄悄,去也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