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圓看着妥妥抱着那些被子書包愛不釋手,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就連她媽這個做外婆的都懂得去愛小孫女,她這個不合格的媽媽,連一份禮物都沒有送過。沉甸甸的心意,又怎麼會浪費呢?
……
楊圓在廚房做飯,楊母走進來洗水果,看出自己的女兒有些悶悶不樂,自己的女兒自己當然瞭解。
“妥妥在做作業呢。”楊母笑着說,“現在就連幼兒園小朋友都有家庭作業了。”
楊圓切菜的動作一頓,笑了笑,“她上的北城最好的幼兒園,雙語教學的。再過兩年,我的英文還趕不上她了,以後出國玩還要靠她做翻譯。”
“她爸爸有錢,當然受最好的教育。”楊母說,“其實憑良心說,周航那小子將這孩子帶得挺不錯。”
“是啊,反倒是我這個做媽的,從來沒有盡過做媽的責任。”
“你生妥妥的時候還小,自己還是個孩子,又怎麼懂得“母親”兩個字的意義呢?”楊母安慰她,“這幾年都是周航在照顧她,你現在纔開始和妥妥接觸相處,一切都慢慢來,不要着急,沒有人生下來就會做人母親。”
*****
妥妥做完了手工作業到廚房幫忙,楊圓讓她出去,“廚房亂,傷到哪裡就不好了。”
“我在家裡也會幫王阿姨做家務。”妥妥固執地擠到洗碗池邊,見池子裡放着一把青菜,“我來洗菜吧!”
說完,小手將衣袖一撩,就伸了過去。
“王阿姨會虐待你?”楊圓眉頭一皺。
“王阿姨不會虐待我的,她對我很好。”
楊圓沒再說什麼,但還有有些不高興。
那個王阿姨,不是周航請的保姆嗎?保姆不就是做家務的嗎,爲什麼要讓妥妥幫忙?是不是趁着周航不在,髒活重活都交給妥妥了?傻乎乎的妥妥,懂事又樂觀,所以並不覺得她在欺負她?
這樣想着,楊圓決定改天一定要和那個王阿姨談談。
強制將妥妥抱出廚房,關了門,沒一會兒炒好了菜,熬好了湯,妥妥又湊過來要幫忙端菜。
“過去坐着,這個燙!”楊圓用眼神示意母親,楊母只好上前來將妥妥抱走。
吃飯的時候,妥妥將碗裡楊母夾進去的胡蘿蔔默默地挑了出來。
楊母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說,“妥妥,不能挑食,胡蘿蔔是很有營養的。”
“媽,隨她吧,她愛吃什麼就吃什麼。”楊圓往妥妥碗裡夾去一筷子肉絲。
她發現妥妥喜歡吃肉,討厭吃菜,這習慣,和周航如出一轍。
“你就慣着吧,以後營養不良,有得你愁!”
楊圓倒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可以吃維生素片還有鈣片嘛,缺什麼補什麼,不會營養不良的。”
“是啊,外婆,維生素片是水果味的,可好吃了。”妥妥喜滋滋地說。
圓圓真好呀,纔不像周航,只准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自己不喜歡吃菜,卻總是強迫她吃。
楊母一個人說不贏兩張嘴,瞪了楊圓一眼,搖搖頭。
飯後,楊圓陪妥妥玩了一會兒手機遊戲,快到九點半的時候,告訴她應該睡覺了。
其實妥妥平時都是八點半就被周航強行命令去睡覺,能夠玩到九點半,她已經很滿足啦。
母女倆一起洗澡。
“圓圓,你肚子上有疤啊。”妥妥輕輕摸了摸楊圓小腹上蜈蚣似的疤痕,“疼不疼呀?”
楊圓低頭看去,那是當年生妥妥的時候剖腹落下的疤痕。那時候年紀太小,根本沒有辦法順產,剖腹的時候,她以爲會打麻醉,在睡着的時候輕輕鬆鬆生下孩子,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麻醉劑只麻醉了腹部,她親眼看着肚子被劃開,醫生從裡面取出一團帶着血的小東西。
即使打了麻醉,那種痛徹心扉的劇痛,她到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養兒方知父母恩,她做了母親,才知道自己母親的不容易,生一個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氣。
“疼呢。”楊圓小心翼翼地看着妥妥,試探地說,“這是我當年生寶寶的時候落下的疤,可疼了。”
妥妥詫異,“圓圓你有寶寶嗎?我怎麼沒見過?”
*****
“我的寶寶生下來就被抱走了。”楊圓說,“妥妥啊,你說如果我現在遇見了她,她會不會原諒我呢?還會回到我身邊嗎?”
妥妥低着頭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大概聯想到自己的母親,心裡有些傷感。
半晌,她擡起頭,吸了吸鼻子,努力逼回眼裡閃閃的淚光,“也許會吧……”
楊圓心頭一痛,沒再說什麼,親了親她的臉。
洗完澡,抱着妥妥回牀上睡覺。
從浴室出來她的情緒就不高,可能是楊圓剛纔說的那番話讓她有些難過吧。
楊母買了很多故事書,楊圓坐在牀頭翻書給她講故事,可是妥妥好像並沒有聽進去。
楊圓放下書,輕聲問,“妥妥,周航平時會給你講睡前故事嗎?”
“他總是很忙。”妥妥故作無所謂地說,“不過我已經是上大班的小朋友了,纔不喜歡聽童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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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每個小朋友都會喜歡童話故事呢。”
妥妥沒有接話,楊圓沒有再繼續念下去,關了燈鑽進被子裡,輕輕摟着她,心裡滿足又甜蜜,像是化開了的蜜糖,“睡吧,寶貝。”
“我從出生就沒有見過我的媽媽,她將我弄丟了,到底什麼時候纔會來找我呢?”妥妥的聲音突然響起,稚嫩的聲音卻充滿了傷感,“周航以前說她死了,我不相信,現在……也許真的死了吧?不然爲什麼一直不來找我?”
楊圓鼻子一酸,擁緊了她,“如果她現在來找你,你會回到她身邊嗎?”
妥妥沒說話。
楊圓以爲她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她卻輕輕地說了兩個字,堅定的語氣,“不會。”
……
因爲妥妥的兩個字,楊圓失眠了。
身邊的孩子已經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親了一下她的臉,發現她的眼角有些溼溼的淚痕。
胸口像是中了一記悶拳,痛苦不堪,她想是不是很多個這樣的夜晚,在她沒心沒肺做着美夢絲毫不知道有這個女兒存在的夜晚,妥妥都躲在被子裡想着媽媽偷偷掉眼淚呢?
楊圓穿上衣服到陽臺上透口氣,心裡煩悶不已,黑色的天空像是要壓下來的一大塊黑布,上面爬滿了亮晶晶的蟲子。
她不知道可以怪誰,怪自己的母親當年送走了剛出生的孩子,騙她說孩子已經死了嗎?
不,這不能怪她,作爲一個十八歲女孩的母親,女兒發生意外懷了孩子,還不能流.產,她能怎麼做呢?
難道讓她頂着流言蜚語和社會的壓力將孩子撫養大嗎?她才十八歲,剛上大學,人生纔剛起步……
其實她還應該感謝母親纔對,沒有將孩子隨便扔在垃圾桶,而是送去了左家,讓妥妥這些年都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
手機突然在客廳響了起來,她小跑下去接電話,怕吵醒了臥室裡睡着的女兒。
楊母還沒有睡覺,在客廳看電視,腿上蓋着毛毯。
瞥了電話上面閃現的名字,楊母的臉色辨不出喜怒,“周航打來的。”
關於母親對周航的態度,楊圓心裡有些沒底。不知道她是接受了周航,還是沒有接受?
不管她接受還是不接受,最後都得接受,因爲她已經和周航領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