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下車子又能如何呢?如今的自己,連開口叫一聲爸爸媽媽都是奢侈……
“小姐,有沒有傷到你?”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陳欣渾身一顫,不敢睜開眼。
“小姐?”關心的語氣。
沉默半晌,她終於鼓起勇氣,緩緩睜開眼睛。
逆光中,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但是隻一個輪廓,她便能在腦子裡將他的面容描繪出來。
“爸……”她在心裡無助地叫了一聲,就像是小時候無數次,受了委屈,回到家撲進他的懷裡,含着眼淚撒嬌。
見她不做聲,陳首長揮手示意車內的人將車前燈滅掉,接着路燈,看清她的容貌。
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但是他的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女孩的眼睛淚汪汪的,似曾相似的眼神,竟不由自主令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兒。
兩人看着對方,都有些失神,各懷心思。最後是陳欣開口打破了沉默,眨了眨眼睛,將眼淚逼了回去。
“對不起,我認錯車子了。”她淡淡地說,極力控制,仍然剋制不了心裡的難過,帶着哭音。
她轉身就欲離開,陳首長繞到她面前,“小姐請留步。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是嗎?”陳欣的聲音聽不出喜悲,“我不認識你。或許是你記錯了。”
不等陳首長繼續問下去,她已經大步離開。
不離開,還能幹什麼呢?難道拉着他的手,哭着告訴他,我是你的女兒?
如今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面對鏡子,連自己都不知道里面那種面孔是誰,又如何去說服他們,這張臉,這張陌生的臉,是你們的女兒?
她沒有這個勇氣……
陳首長失神地站在車前,直到車上的人按喇叭,他才拉回思緒,上了車。
那個突然撲上來的女人,到底是誰呢?爲什麼看着她,會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直到車子快要開進停車場,他才下了決心,突然出聲道,“替我查一查剛纔攔車那女孩,越快越好,我要知道她的詳細資料。”
不知道爲什麼,從剛纔開始,就有一種心神不定的感覺。
*****
丁演想去喝酒,翻了半天電話薄,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人。
最後將車開去了公司,已是夜深,公司裡的人早已經走光了,只剩下幾個保安在保安室裡看着電視。
他有鑰匙,進去的時候和保安打了招呼,說是上去加班,叫他們別來打擾他。
可是進了辦公室,他徑直走向櫃子,拿了一瓶紅酒。
這座城市燈紅酒綠,從來不會因爲誰的傷心痛苦而黯淡,只是沉默地見證了一段段感情的發生和逝去。
丁演站在落地窗前,腳下是霓虹燈徜徉的海洋。
*****
第二天,陳欣沒有去上班。
陸庭衍住院以後,陳欣便直接跟在雷宏陽身邊做助理,她的遲到曠工都歸雷宏陽直接管轄。
她從來沒有上班遲到過,所以在等了半個小時之後,雷宏陽終於坐不住給她打電話了。
可是她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雷宏陽的心裡隱隱感到不安。
打給了顧小溪,得知她不在醫院,他便直接衝進了丁演的辦公室。
“陳欣今天沒來上班,手機也關機了!”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丁演停下打字的手指,挑眉,“管我什麼事?”
“丁演,別跟我來這一套!”雷宏陽冷聲說道,“我中午已經去過了她家裡,沒有人,也不在醫院。你說她能去哪?”
丁演冷漠地看着他,“你是她男朋友,她去了哪裡,你不知道,憑什麼認爲我知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雷宏陽有些心虛。
他根本就不是陳欣的男朋友,一直默認,只是像讓丁演誤會,退出追求陳欣的隊伍。
“我很忙,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請你出去!”丁演說着,就不再搭理他。
“如果你真不知道陳欣去了哪裡,那麼,她很有可能出事了。”雷宏陽沉聲說。
丁演雙手一顫。
雷宏陽直直地看着他,生怕錯過他一丁點表情,可是顯然,丁演也並不知道陳欣去了哪裡。
……
陸東一接手陸庭衍的工作,成爲了陸氏集團的董事長才發現其中大有文章。
因爲剛上任董事長,所以手頭有很多事情要忙,無暇去顧及其他。爲了讓其他董事死心塌地跟着他,爲了證明他的能力比陸庭衍強,他將自己私人賬戶裡的錢全部投入了陸氏的幾個項目。
可是一連幾個重要地皮都被廣臣集團投了去,焦頭爛額之際,他又隱隱覺得不對勁。
一查才知道陸氏已經被人暗中做了手腳而掏空了所有資金,現在不僅是個空殼子,甚至還負債累累。而這些賬目都作得非常取巧,根本就找不出半點漏洞,就好像是挖了一個不可見底的洞,等着他跳下去。
而財務部的總監,是他的妻子。
*****
陸東立馬給向蘭打電話,卻被告知是個空號。
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立馬打去財務室,才知道向蘭在上週已經辭職離開了。
她的離開是行政CEO丁演批准的,員工辭職並不需要向董事長彙報,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向蘭已經離開。
她換了手機號,離開了公司,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這些賬目跟她脫不了關係。
面對銀行一天十幾通的催債電話,陸東終於不得不告訴崔紅。
崔紅得知向蘭帶着兒子潛逃出國不知所蹤,怒氣衝衝道,“沒想到到最後竟然是你老婆害了你!現在好了,我們千辛萬苦,不但沒賺到錢,現在反而還要替別人還債!我的錢和你的錢都已經砸進去了,你說現在怎麼辦吧?陸氏有這麼大的虧空,被那些股東知道了,還不剝了你的皮!”
陸東皺起眉頭,“閉嘴!”他呵斥道。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然被陸庭衍這樣狠狠擺了一道兒。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哪步出了錯。
“設了這麼大個圈套讓咱們鑽,到最後他倆卻安然脫身,把我們陷在這個泥潭裡面……”崔紅越說越氣憤,簡直恨不得立刻衝進醫院,將陸庭衍咬碎吃了!
“誰想得到他要和我們同歸於盡?”陸東淡淡地說,“陸庭衍擅長謀斷,我從來都不曾輕看過他。可是沒想到他能狠絕果敢到如此地步,陸氏是他一手做起來的,他竟然可以說不要就不要。”
崔紅有些煩躁地拍了拍桌子,“那現在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陸東雙手擱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傾,十指相抵成塔狀,深沉的目光緩緩從她臉上滑過,緩緩說道,“事到如今,我們只有兩條路走,要麼撤,要麼繼續扛。”
“繼續扛?我們哪還有錢!”
陸東的手指叩着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可是現在撤得了嗎?我是陸氏的董事長。”
崔紅眉頭緊鎖,右手成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滿臉的不甘之色,“我們爲了今天做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得到了,難道就放手不要了?”
陸東沉默。這一盤棋下到最後,卻是兩敗。
“他設好的局,本來就是個無底洞。”陸東靠回椅背上,閉上眼睛淡淡說道,可是心裡卻有不甘,“就算我們有錢,恐怕也永遠沒有填的完的一天。陸氏現在已經是一個爛攤子,並且又有廣臣集團搶奪着我們的業務。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他棋高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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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溪接到丁演的電話,正在病牀前給陸庭衍讀着一本書。
她沒有走出病房去接電話,直接在病牀前接起。
“顧小溪,我在醫院門口等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丁演的聲音有些異樣,顧小溪不疑有他,爽快地答應。
“乖乖等我回來。”俯身親了親牀上人的額頭,順手拎了包便出去了。
聽見關門聲,牀上人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丁演的車子就在醫院門口候着,顧小溪上了車便問,“去哪裡?”
丁演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發緊,目光直視着前方,輕輕地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另一頭,公司裡。
看見丁演看着電腦突然神色冷凝起來,然後匆匆離開了,雷宏陽直覺認爲,那個電話和陳欣有關。
等他離開之後,他進了他的辦公室,丁演走得太匆忙,只是順手關了網頁,卻沒有關掉電腦,他打開,癲了恢復網頁,便看見了他的郵箱。
一封已讀郵件毅然映入眼簾:“想要救她,用顧小溪來換。否則兩小時之後你將收到她的屍體!”
附了一段視頻,是陳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堆廢墟之中,虛弱地對着鏡頭說,“不要救我……她會一屍兩命的……用她換我……我會恨你的……啊!”
她好像被人踹了一腳,鏡頭突然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