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
找遍蓬萊不見天伊的身影,東方彥走進藏書殿。剛進殿就見一個嬰兒咿咿呀呀在搖籃裡爬着。那搖籃正是東方彥親手爲嬰兒打造的。搖籃很大,放在窗前的陽光下,四面環着青色雕花竹屏。搖籃中放着厚厚的百色棉褥和撥浪鼓、風車等一些小孩的玩具。那嬰兒穿着淡青色輕薄的棉衣,帶着小帽在搖籃裡兀自玩耍。少見他哭鬧,六個月大而已卻感覺很懂事,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彷彿能看透別人的心思。一天二十四個時辰都不離開天伊,但也不會干擾天伊採藥、看書、處理其他事情。
孩子看到東方彥微笑走來,一翻身躺在了牀上四肢朝天嘴角眉眼都是笑意。東方彥看着他咧開的滑溜溜的雙脣涎水流了出來,便拿着搖籃旁的手絹給他擦乾淨,輕輕地將它抱起問道:“純兒好乖啊!這段時間有沒有想念爹爹?”
孩子舞動着小手咿咿呀呀。東方彥微笑着吻了吻他的額頭道:“看來純兒還是很想念爹爹的,跟爹爹一起回家好不好?”
“咯咯!”孩子出現了銀鈴般的笑聲,雙眼看到了東方彥的身後,雙手舞動着好想要擺脫東方彥的懷抱。
東方彥轉過了頭,只見天伊拿着古書一襲白衣立在一旁,她生完孩子後更加瘦削了,面容沒有了之前的圓潤甚至有些蒼白,東方彥看着一陣心疼。
“你來了!”天伊表情淡漠走到東方彥面前接過了孩子。
“我找遍了蓬萊,原來你們在這裡。”東方彥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許久未見他很想上前抱住天伊,但天伊對他的態度淡漠疏離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天伊坐到一旁逗孩子言語看似無心實則有意的道:“你找我們幹什麼呢?你將四國皇族收監下獄,天下間在無人能與你相爭,你已經是名正言順天命所歸的帝王,你有你的天下臣民,有我有的蓬萊絕境,我們再不相干。”
“你這樣說我真的很傷心!你和純兒是我在這世間最親近的人,伊伊你怎麼會說不相干這樣的話?”
天伊看了看一臉懵懂稚嫩的孩子,又看了看東方彥道:“你現在是一統六合的主君,整個天下都是你的。將來你還會有親近的人和孩子。純兒是我歷經千辛萬苦生下來的,我不會讓他離開我的。”
“這話什麼意思?”東方彥看着她道:“今日我就是來接你們回去的,我就是想我們一家團聚,沒有了你們我還有什麼將來。”
天伊站起道:“你之前運籌謀劃一切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結果。”
“你是最瞭解我的人,你知道我爲什麼一定要這樣做,爲什麼現在要這樣詰問我?你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我們過去錯過了十三年,之後有相互傷害,好不容易成親有了純兒,你要背棄當初的承諾嗎?”
“那十三年的想念真真切切,之後對你的愛也是衷心不二,所有的誓言和承諾我當時說出口的時候都是發自內心的。可我沒有想到會有今日的結果。我已經不愛你了,東方彥!”
“你說什麼?”東方彥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天伊抱着孩子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幽深的雙瞳道:“我,不,愛,你,了。”
“哇!哇……”天伊話剛落音,懷中的孩子突然間大哭起來。
東方彥心痛的看着她。
天伊木然的看着孩子,三人氣氛凝滯,只有孩子的哭聲在藏書殿中迴盪。
孩子哭了好久,氣氛僵持了好久,終於,孩子哭累了,帶着滿臉的淚水在天伊懷裡睡着了。
天伊走到搖籃前將孩子輕輕放到搖籃裡,拿着搖籃旁的手絹給它擦乾了眼淚,低聲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是大地之母,你是塵世君主,若有一天你有悖仁義殘害生靈,我也絕不會對你心慈手軟。”
“哈哈!”東方彥眼睛溼潤了,他苦笑着後退了兩步道:“好一個大地之母!哈哈。”天伊從未對他說過如此絕情的話,這次不是絕情是恩斷義絕。她討厭他,不,是恨。東方彥只感覺自己的身體的能量在漫漫的流逝,整個身體像一張紙一樣輕飄飄的隨時都要倒下。
“二十多年前我們指腹爲盟,你出生後,我們的父母爲所謂的天下大事奔走,我們一直生活在無涯谷相互陪伴相互照料,那時候兩小無猜感情甚篤。雖然那場災難讓我們分離十三年,但我們彼此牽掛彼此懷念,我一直以爲這種分離會讓我們的感情更加堅固。相遇時你也未嫌棄我孩童的容顏和喜怒無常的脾氣,守護我陪伴我,直到我變成正常的樣子,成親後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雖有嫌隙但也是相互理解,從未想過去相互傷害。可今日你卻說出了這樣的話,是要和我恩斷義絕嗎?”
“你殺了我的親妹妹,我現在只想問爺爺也是因你而死的嗎?我們離開蓬萊後爺爺就仙逝了,這個中和你有關係吧?還有東方伯伯,爲什麼青城百姓都復生了,東方伯伯卻沒有?你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東方伯伯離開的。那只有一種可能可以說得通了,那就是在青城被攻陷之前,東方伯伯就已經過世了對嗎?你是用他的屍身演了一場戲。剛好趕在我和冥尊魔皇交戰之際讓我看到這一幕,你製造了我對你的所有的愧疚和不忍,讓我之後不能干涉各國的相互攻伐和內戰,你纔有機會離間各國利用各國間的戰爭統一天下。”
“我承認父皇之事我欺騙了你,戰爭爆發之前父皇已然病危故去,我秘不發喪只等南國攻城,爲的就是在你面前上演父皇被刺的一幕。你的靈力太強,對我的懷疑太深,只要你干預,我的全盤計劃都會被打亂,我只有用父皇的死來喚起你內心對我的悲憫。可爺爺的事情跟我沒關係。那天我雨夜來到蓬萊,爺爺給我說了很多話。之中有疑似訣別的言語,我當時沒有在意,只答應好好照顧你。而我不知道我們離開他就仙逝了。還有天音,西門浩坤眼看着西京覆滅心痛欲絕不想做亡國之君,便請求白鷺送他一程,不曾想,他死的那一幕剛好被天音看到。我沒有想到他們二人感情深厚至此,也沒有想到天音會殉情。當時,白鷺是要阻止的,可天音用生命重新召喚起了靈力自絕,當時在場沒人能偶阻止。伊伊我真的很抱歉沒有救下她。”
聽完,天伊冷笑道:“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你是不是無憂上君,無論是與不是,你,東方彥的所作所爲我都看在眼裡。我永遠都不會再原諒你了,你走!”
看着天伊決絕的面容,東方彥冷笑了兩聲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藏書殿。
看着東方彥如行屍般走了出來,守在殿外的藍月鴻鵠忙走上前扶住他問道:“主上!出什麼事了?”
東方彥推開了二人,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鴻鵠看了看東方彥又看了看藏書殿道:“看來皇后是不會回去了。”
藍月傷心道:“主上做了那麼多不都是爲了她嗎?而她又爲主上做過什麼?”
鴻鵠看了她一眼道:“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他們兩個人的事相信只有他們二人能看清。還有收起你這些年的情感吧,好好珍惜眼前人,別再有非分之想了。”
藍月看着東方彥的背影道:“我從未有過非分之想,能一直這樣守護着就是我最大的奢望了。”
鴻鵠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東方彥一行人離開蓬萊不久,雪、龍兒、南宮羽、龍飛四人來到了蓬萊。初見天伊,龍兒感覺陌生中有一股親切的暖意,不到兩日的相處兩人便如故如親。
天伊一直認爲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的相識全靠緣分,有的人一見面就歡喜,越是相處越是親暱。有的人初見就不喜歡,天長日久的相處,也感覺是陌生人不想親近。她和龍兒本就是親如姐妹的故友,她雖然沒有了記憶但品性如常,相互之間不歡喜也不可能。
四人來到蓬萊後,原本有些冷清的蓬萊愈加熱鬧。天伊生性恬靜,生產時又聽說了天音的禍事,對東方彥很是怨憤,帶孩子也有些淡漠。東方純安靜還好,天伊歡喜時還會逗他玩;若不安靜,一直哭鬧,天伊就把他放在一旁不管不問,直到他自己哭累了獨自睡去。東方純雖不會說話,但能感覺到母親的態度,他自己也學的乖乖的,平日也很少哭鬧。現如今雪和龍兒來到了蓬萊,兩個人對小孩喜愛得不得了,得到了很多寵愛的東方純比往日更加歡樂,嬉笑哭鬧愈加頻繁。天伊感覺它吵得慌,便把他交給雪帶,自己從藥廬搬到了藏書殿。
這一天,雪哼着小曲推着竹製搖籃推車來到了蓬萊的一片芍藥園從中。一直跟在身後的南宮羽笑道:“這孩子很纏人,你彷彿樂此不疲!”
“他很纏人嗎?我感覺還好啊。”雪說着跑到一邊採了幾株碩大鮮紅的芍藥花,回來蹭了蹭搖籃中嬰兒的臉問道:“純兒,這花香不香!好美,是不是?”
“咿呀!”東方滿口咿呀純笑靨如花作應答。
雪微笑着將花放到了東方純身邊,繼續推着搖籃。
東方純伸出小手不停地去抓芍藥。
南宮羽拉着雪的手道:“我們什麼時候成親?成親後我們生很多孩子好不好?”
雪笑了笑不語。
南宮羽悵然若失,每次跟雪她起成親,她總是沉默不語,每次想要親吻她,她總是很害怕的樣子。他想要深究,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正在這時,龍兒和龍飛迎面走了過來。
龍飛笑道:“沒想到世間還有蓬萊這樣的寶地。以前我只當蓬萊仙境是神話傳說中的地方,現在才發現真有這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來這裡僅有數日,但卻遍覽天下精粹真是三生有幸啊!”
雪微笑道:“那當然,這可是我家主人世代守護世間生靈的地方,凡間自然不可相比。”
龍兒走上前抱起了東方純微笑道:“這樣說來純兒就是下一任世間守護神了,純兒將來一定會像你孃親一樣厲害的!”
東方純呆笑着看着龍兒不語。
雪有點擔憂的看着東方純道:“使命縱然榮耀,可要承受太多東西!多希望他能擺脫這樣的使命!”
南宮羽伸手抓住了雪的手,雪苦笑着看了看三人還有東方純不再言語。
晚飯後雪在房間和東方純玩耍,東方純玩累了,不多時便睡着了。雪將玩具收拾到一旁,靜靜地看着燭光中嬰兒熟睡的容顏。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那麼喜歡小孩子,千年來她從未接觸過嬰兒,她一直認爲凡人人心詭譎,也從未想過爲一個凡人生一個孩子。可是眼前的孩子的出現讓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恐慌之中,南宮羽是人,任他怎麼想也不會想到自己生活千年的恐慌。
“噹噹噹!”一陣敲門聲打破了雪的沉思,她站起身打開了房門。毫無懸念,是南宮羽。
“你怎麼還沒睡?”雪站在門前問道。
“睡不着,看你房間的燈亮着,也沒有聲響,想着那孩子睡了,可以跟你單獨跟你說說話。”
雪微笑着關了門,拉着他的手倚着門柔聲道:“我們白天都在一起啊,有什麼話不能說?現在你想說什麼?”
南宮羽靠近她低聲道:“我想說,我想你。”
雪只感覺兩頰發燙有些六神無主。
南宮羽輕撫着她的臉龐,看着她的雙瞳,慢慢地近前。
雪抓緊了衣衫,有些驚嚇的看着他吻上自己的雙脣。
“可以閉上眼睛嗎?”脣齒之間南宮羽吐出了幾個字。
雪閉上了眼睛,南宮羽摟着她的腰,把她攬入環中。
溫柔的吻、交互的氣息讓雪一陣頭暈。她睜開了眼睛,慢慢推開南宮羽。
“怎麼了?”南宮羽的聲音很溫柔。
雪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低頭吞吞吐吐:“我……我……”
“哇,哇……”
聽到孩子的啼哭,雪忙推開門走進房中,抱起東方純:“純兒乖,不哭,不哭哈!雪姨給你唱歌聽好不好,不哭不哭啊……”
南宮羽有些鬱悶的看着那哭聲震天的小孩。他已經控制住內心的情感,盡一切溫柔的不嚇到雪,可還是功虧一簣。
東京,青城,皇宮。
東方彥身着一襲紋着青龍的白衣立在高臺之上,黑鷹白鷺和藍月鴻鵠站在他的身後,他看着腳下的東京帝都胸中還是不能釋然。現如今君臨天下八方四合可以任他驅使,可他仍舊不能忘記往日的傷痛和仇恨,現如今日伊也跟他恩斷義絕,他心中復仇的烈火再次被點燃,他想要徹底清算之前所有的舊賬。
“白鷺鴻鵠,你們去清掃無涯谷所有的妖魔鬼怪、荊棘污沼,本月十五之後我不想看到哪裡還充滿陰霾瘴氣。黑鷹藍月,這段時間你們要加強對煉獄中四國皇族的監管,我要他們好好地活到十五。此外讓除遺大將軍宋庭軒在十五之前將南國餘孽清楚殆盡。”南國餘孽不言自明是南宮羽了。
“是!”四人應諾後紛紛退下。東方彥攥緊拳頭看着夕陽自言自語道:“就要結束了,很快就要結束了!伊伊,我們之間所有的誤解和分歧,很快就要消失了。”
青鳥飛到蓬萊向天伊講述了所見所聞,天伊沉思片刻道:“十五之前讓南宮羽不要離開蓬萊,我看這位除遺大將軍怎麼交差?東方彥又怎麼實現他的無涯谷屠殺。”
“是!”
青鳥剛飛走,雪就走了進來。
天伊問道:“都聽到了?”
雪點了點頭。
“他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我相信主人不會讓他有事的。”
天伊看着雪:“你有心事?”
雪長嘆一聲道:“被主人看出來了。雪真的不知道怎麼做了。”
“是不確定做人還是做妖?”天伊能看出他們二人在蓬萊這段時間的感情,南宮羽看雪的眼神是滿滿的愛憐和寵溺,而雪似乎有些閃躲的羞怯。
雪點了點頭道:“我很喜歡南宮羽,可我也害怕死亡。那日被南宮瑾關在地宮中,我當時以爲自己就要死了,那種無奈和無力感真的很可怕。我如選擇做人就會有失去靈力和修仙的可能,就會有生老病死,不過百年我就回歸於塵土,輪迴後再無記憶,現世所有的牽絆都歸於虛無,想想真的很可怕。雪不想那樣!”
天伊笑了。
“這個世間萬事萬物都是等價交換的選擇。無論你是選擇繼續修仙還是選擇做人生兒育女,都是你的選擇。你感覺怎麼選擇能讓你快樂讓你感覺有價值你就怎麼選吧。至於南宮羽,他是你的愛情,如果他不能讓你擺脫對死亡的恐懼,那你真不值得爲他放棄靈力,你選擇繼續修仙也無可厚非。”
“可是我真的很愛他!”
天伊搖了搖頭:“或許你還沒有看清對他的情感。你若很愛他,那你有沒有想過他是人,不過百年,他就會死去。這是凡人的宿命。你想過,他死後,你怎麼辦嗎?”
“那樣我再沒有依託!”雪雙眼空洞的看着屋宇。
“你可以繼續修仙啊!”
雪搖了搖頭:“太可怕了,沒有他修仙還有什麼意義。我恐懼死亡,也恐懼失去他。”
天伊微笑着站起身道:“那就讓他修仙吧!你們可以生生世世做一對逍遙散仙。”
雪震驚的看着主人,堅定的搖了搖頭。
天伊道:“凡人修仙要歷經千難萬險,最後還要承受五雷轟頂的雷霆之怒,稍有不慎七魂六魄都會永不輪迴。你不想他這樣做。”
雪點了點頭。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雪兒,你知道嗎?人世間的宿命是選擇出來的結果,相應的選擇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叫取捨。如果還有困惑,不如維持現狀吧!等你的身體徹底養好之後,我會幫你找回靈力。你若想和南宮羽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至於百年之後的事,那就等百年之後再說。還有一件事你可能忘了!南宮羽並沒有七魂六魄,他有的只是冥帝在世間愛一縷幽魂,他最終的宿命並不是我們所能預想到的。好好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吧!我發現人這一生快樂的日子真的不是很多。”
天伊的話讓雪茅塞頓開,雪明白天伊所指,現如今日伊和東方彥的感情已經走到了盡頭,天伊再也不可能快樂了。她也應該把握和南宮羽在前一起的時光,不知道還能有多久,冥冥中的那隻手並不是她們所能掌控的。
南宮羽、龍飛龍兒正在芍藥園和東方純嬉鬧,雪和天伊並肩走了過來。東方純看到孃親,老遠的就伸出手咿咿呀呀,天伊微笑着走向前將它抱住。雪走到南宮羽面前看似若無其事的拉住了他的手,南宮羽一陣驚喜的看着她。
“看什麼看,不認識我!”雪嘟着嘴看着他。
南宮羽笑道:“是有點陌生啊!”
“討厭!”雪撒嬌似的輕拍了他,被他拉入懷中。
龍飛和龍兒相視一笑微笑不語。
正在這時一隻蝴蝶幻化成的蓬萊侍女來報:“主人,宋庭軒帶着一行人來到了蓬萊。”
“還真敢來!”天伊微笑道:“士別三日,我倒想看看這位宋將軍有多大能耐。”她說着看向龍兒道:“龍兒,你和南宮在這裡照顧純兒,龍飛、雪我們去前廳看看!”
龍兒上前道:“我跟你們一塊去吧!”
南宮羽微笑道:“我一個大老爺們看孩子不太合適,雪是愛湊熱鬧的,龍姑娘你就和我一起留下來照顧純兒吧!”
龍兒有些委屈的看着龍飛,龍飛也笑道:“總有一個男子漢要出去獨當一面吧!龍兒你就留下吧!”
龍兒無奈的看了看衆人,接過了天伊手中的東方純。衆人走後,龍兒道:“其實我也可以抱着純兒過去啊,你們好像不想讓我去前廳。”
南宮羽摘了一株芍藥在鼻尖嗅了嗅微笑道:“你想多了!”
而前廳中宋庭軒先是對天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而後又申明來意,並沒有提到關於南宮羽和南國的一切言語,只說陛下思念心切請求皇后和小皇子回宮。天伊自然不會回去,宋庭軒幾番言語勸說未果,又說末將未完成陛下使命無顏見陛下,末將要留在皇后身邊直到皇后想通願意跟末將離開爲止。天伊只是笑着說蓬萊進來新客頻繁恐怕不能爲宋將軍設塌。而他道不需要在蓬萊設塌,他和隨行侍從這段時間會住在所乘船上。後來天伊才知道他此次蓬萊之行是有備而來,所乘大船無所不有即使不依靠蓬萊食物供給,也足夠維持他們很長時間的衣食住行。宋庭軒離開後,天伊當即爲雪召回了靈力。
雪感覺到了渾身靈力的流動,有些不解的看着天伊:“主人?!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做人呢?”
天伊微笑着撫摸着雪的臉龐道:“南宮羽就交給你了。蓬萊有大小事務要處理,我怕我顧及不到他,你每天守在他身邊帶着靈力總是好的。做不做人日後再想,當務之急是先躲過這一關。”
雪點了點頭。看到天伊很容易就把靈力傳給了雪,龍飛好奇地問:“好神奇的靈力啊,這樣直接就可以傳遞了嗎?也傳我一點吧,我可以更好地保護龍兒。”
“哈哈哈哈!”雪聽後大笑道:“你是不是傻?要是這樣就可以去的靈力,誰還千辛萬苦的去修仙啊!我本來就有千年靈力的,因上次受傷喪失了靈力,主人並沒有傳給我靈力,而是幫我召回了我之前的靈力。”
龍飛笑笑撓了撓頭道:“這樣啊!看來還是我孤陋寡聞了!”
天伊微笑道:“你們做一介凡人就好,真是有了靈力,就會面對與自己能力相平衡的使命,那樣會很累!”
龍飛點了點頭。
宋庭軒原想徑直回到船上,看到蓬萊各處美景回憶起和洛十娘在一起的一幕幕,便信步走到了芍藥園。還未到芍藥園就聽到紅豔豔的芍藥從中傳來了洛十孃的聲音。
“純兒,看那裡,那朵花是不是很漂亮?我摘下送給你好不好?”
宋庭軒的心跳慢了一拍,他循聲走去,只見一片芍藥從遮蔽下洛十娘抱着一個孩子在賞花。宋庭軒剛要上前,一隻青衣手臂攔住了他。
“宋大哥,好久不見!”南宮羽微笑着看着他。
“是你?!”
南宮羽笑道:“不是我是誰?此次蓬萊之行不就是來抓我的嗎?現在我就在你面前。”
宋庭軒看了看遠處的龍兒又看了看南宮羽道:“胡說八道!”
龍兒聽到二人談話,轉過了頭看到南宮羽在和一個陌生人聊天,便微笑着上前道:“想必這位就是宋將軍吧?小女子龍兒,這廂有禮了。”她說着走到南宮羽面前低聲問道:“他不是來抓你的嗎?你怎麼不跑。”
南宮羽道:“這畢竟是天姑娘的地盤,他不敢明目張膽的這樣做。”
龍兒的話讓宋庭軒感覺很陌生,宋庭軒剛要說話,南宮羽開口道:“宋大哥,這位是龍兒姑娘,天姑娘的故友,你們之前也見過。雖然失去了記憶,現如今和天姑娘還是如當初般情如姐妹。你說這人世間的緣分,是不是很神奇啊!”
“龍兒?!”宋庭軒看着龍兒,許久道:“是啊,神奇的緣分。”
“還有啊,龍兒姑娘和龍飛龍公子已經定親了,不日就要大婚。那時宋大將軍若有閒暇可以賞光喝杯喜酒,我想龍兒姑娘和龍公子一定會很高興的。”
“龍公子嗎?”
南宮羽微笑道:“就是剛剛宋將軍在前廳見到的那位藍衣公子,他是已滅南國將軍龍嘯天的兒子。”
宋庭軒聽着看向了一臉嬌羞低下頭的龍兒。許久,他擠出一抹笑容道:“恭喜龍兒姑娘,那龍公子溫文儒雅玉樹臨風看起來正氣凜然,和姑娘果然是良配,願龍兒姑娘和龍飛公子琴瑟和鳴白首不離。”
龍兒雙頰嫣紅微笑道:“借宋將軍美言,小女子在此謝過!”
“哈哈!姑娘毋須言謝。姑娘容貌性情皆爲上品,應該享有世間最美好的一切。”宋庭軒說着道:“宋某公務在身,不能相陪了,龍兒姑娘告辭!”
“宋將軍慢走!”
龍兒說完,宋庭軒轉身離開。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龍兒自言自語道:“這個宋將軍真的很奇怪!”
“他本來就是一個怪人!”南宮羽道:“不過呢,待人還算赤誠!若不是我們立場不一,我想應該會成爲朋友。”
“他是不是認識我?總感覺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眼神奇怪?有嗎?他是認識你啊,我們大家,包括東方彥都曾在蓬萊住過一段時間,都彼此熟悉啊!想來他很奇怪,你竟然把他忘的一乾二淨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你也不奇怪啊。”
“哦,這樣啊!”龍兒說着微笑着看着襁褓裡的孩子笑道:“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忘了就忘了吧!”
南宮羽幫東方純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對啊,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宋庭軒回到船上後,坐在船頭甲板上看着蓬萊發呆。
侍從給他端茶遞水添衣送飯,他滴水不進也不理會別人。就呆看這蓬萊,在甲板上坐了一天一夜。明月東昇又西沉,朝陽淡去晚霞出,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臉上,一羣白鶴伴着一聲聲鳴叫在夕陽中飛過蓬萊,宋庭軒彷彿如夢中驚醒一般動了動眉眼和僵直的身體。一旁的侍從見他動了忙上前將他扶起。坐了一天一夜身體各處痠疼,起來若不是侍從扶着,他又要癱下去了。
“將軍,先吃點東西吧!”一個侍從端着酒菜到他的面前。
“不吃,快去準備筆墨!”
“是!”
一個士兵騎着快馬到了青城宮門前,一躍而下將手中的信函呈給守着宮門的侍衛,說了幾句話之後,其中一個侍衛將信函拿到了宮中交給了藍月。藍月看了看信函上“陛下親啓”的字樣,聽着侍衛的言語,拿着信函走到了御書房。
“參見陛下!”
東方彥將手中奏摺放到一旁,看着藍月道:“平身吧!沒什麼緊急的事,你就自行處理!不要報了。”
“有一件緊急的事,末將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了!”她說着將手中的信函給了一旁的御前總管司徒辛。
司徒辛將信函呈到東方彥面前。藍月道:“宋將軍那邊出了點事,蓬萊之事恐怕要重新派人過去了!”
東方彥將信函拆開,看了看信嘆了口氣道:“讓黑鷹過去,告訴他務必在十五之前將南宮羽押解回來。你去安撫好宋將軍一家老小,就說送將軍爲國捐軀戰死沙場,朝廷會以一等功勳厚待宋家。”
藍月不解的看着東方彥道:“陛下,末將有一事不明,宋庭軒並未爲朝廷立過什麼戰功,也並未戰死,爲什麼陛下要這般厚待於他?”
東方彥站起身道:“他和你們不一樣,我原想利用這種不一樣讓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去撥動我不能撼動的那根弦,到最後才發現他很脆弱並沒有這個力量。終究是一介凡人,現在他已經看破紅塵沒什麼可眷戀的了,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幫他照顧家人,了卻他紅塵的最後一點牽絆也算盡了往日之情誼。”
“他要出家了嗎?”
“是的,洛十娘應該在蓬萊!現如今的洛十娘腦海中沒有一點關於她的記憶,這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如果就因爲這出家,那末將真的挺看不起他的!”
“你不懂他對洛十孃的情感,洛十娘喪失對他的記憶,對他來說足以致命!過去他承受了太多世俗的禁錮,他對洛十娘一直進退有度守之以禮,是出於一種摯愛。現如今看到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也無牽無掛了!我敬重他這份情感!”
藍月看着他,沉思片刻,鼓起勇氣問道:“那我們在主人眼中算什麼?”這一次她沒有叫他“陛下”,而是叫“主人”。東方彥把如流浪狗的他們撿回來馴養,他就是他們的主人。
東方彥看着她。
藍月驚嚇的低下了頭,這個世界上能威懾到他們四人的也只有東方彥了。他們四人瘋狂起來會像一條條發了瘋的猛虎,可以殘忍無比撕咬屠殺一切生靈;收斂起來可以像只溫順的小貓,爲了東方彥的一統六合的天下大計可以隱忍不發承受一切屈辱和苦痛。
東方彥伸出手擡起了藍月的下巴,藍月有些恐慌的左顧右盼,最後又鼓起勇氣直視着東方彥的眼睛。
“股肱手足!”東方彥重複一遍道:“你們是我的股肱手足,非外人可比!”
藍月的眼睛溼潤了,兩串淚珠流了下來,她笑了,這就是主人對他們最大的認可了。
東方彥拿出手絹替她擦掉了眼淚。
“被罰被打的時候,受重傷的時候也沒見你哭過,現在跟小女孩一樣。快去幹活去吧!”
藍月笑着點點頭走了出去,看着殿外的藍天白雲長吁了一口氣。鴻鵠端着茶水和糕點遠遠地走來,藍月上前給她一個熊抱。
“當心,當心,別把糕點弄壞了,我做了一天的。什麼事情那麼開心啊!”鴻鵠笑着看着她。
藍月像個小女孩一樣喜滋滋的微笑道:“我終於打開了我多年的心結。”
“你跟主上說了什麼嗎?”
藍月搖了搖頭,微笑道:“我一直知道自己的本分,從未想過逾越。今日聽到主上的那聲股肱手足我心中的那塊冰終於融化了,我敬畏他待他如兄如父,而他今日一語點破待我們如此的心意。你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
鴻鵠微笑着搖了搖頭道:“今日我在膳房做了很多糕點,這是主上的。你、白鷺、黑鷹的,我已經命人送到你們宮中了,快回去吃吧,別被甘鈺吃完了!”
“不早說!”藍月說着快步走了。
鴻鵠微笑着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長着長着又回去了,小孩子一樣!”她現在又何嘗不是長着長着又回去的小孩子?還有黑鷹白鷺。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隱忍、冷血、謀略,很小的時候就擁有老謀深算運籌萬事的城府,因爲他們知道將來要面臨一統天下所需要的顛覆性的代價。現如今日下旖旎腳下,四方歸順六合朝拜,他們再不用擔驚受怕爲使命隱忍,終於找到了那失落的童年。藍月得到了一個死心塌地跟隨她的甘鈺,而她呢,雖然孑然一身,但總算明白了人間至純至真的情感。那人已經不在了,但他卻是鴻鵠一生的牽絆。鴻鵠仰望着蒼穹,蒼穹出現了南宮御天微笑的面容。
北海之畔,深山之中,一座古廟裡,又多了一個長伴青燈古佛的人。宋庭軒跪在大殿佛像前看着一縷縷的頭髮從眼前飄落,閉上了眼睛,慢慢在胸前合起了雙掌口中默唸道:“南無阿彌陀佛!”……
蓬萊
藏書閣
天伊正在一排排書架上中穿梭着找書,隔着一排書架,從兩行竹箋中看到一個白衣男子坐在搖籃前。天伊驚訝的走到窗前,只見那男子帶着銀面,身着白衣衣領很高把整個脖子都蓋住了,雙手帶着白色的手套,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到一寸皮膚。銀面嚇得雙眉森然如獄如星如炬,白玉冠將頭髮全部束起,他端坐在搖籃前撫摸東方純的臉龐。
天伊忙走到搖籃前抱起東方純,看着那人問道:“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的靈力能感知到蓬萊千里之外的事情,而這個人卻是無聲無息的來到她的身邊,她沒有絲毫的感應。
“哈哈哈哈!”銀面下那人的笑聲低沉沙啞,讓人聽起來很不適:“魔域一別,天姑娘竟然把本尊給忘了?也對,當時你在昏迷中並不知道是我救了你和你的東方彥。”
“你是無憂上君!”
“哈哈哈哈!”那人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見本尊嗎,現如今見到了,又很害怕!”
“我有些驚訝是因爲感知到你的靈力在我之上,並沒有害怕!你既然有能力成爲冥妖魔三界之主,想必性情也非一般人可比,不會殃及無辜,就算敗於你手死於你手也不是一件讓人畏懼的事。”
“殃及無辜?哈哈,這孩子那麼可愛,本尊怎忍心下手?”
天伊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問道:“不知閣下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無憂上君站起身道:“挑戰!世人相傳大地之母靈力無邊,本尊自然想要見識一番了。從你使用靈力的那一刻起,本尊就等待着這一天的到來。”
“我答應你,什麼時候在哪裡?”
“一年後,魔域。”
“好!”
“你明知本尊靈力在你之上爲什麼還要應戰?”
“我可以選擇嗎?或者說我想徹底擺脫你,我想讓人世間的輪迴徹底擺脫你,我該怎麼做?”
“哈哈哈哈!”無憂上君信步藏書閣道:“本尊並沒有干擾你,也沒有干擾世間輪迴。相反本尊還救了你,天下最終是東方彥的,算起來,本尊還幫了你們。”
天伊見他走到一邊,將東方純放進了搖籃裡,看着他道:“真的是在幫我們嗎?我很奇怪,你非敵非親一直縈繞在我左右到底有何意圖?你若想殺我,早在之前我使用仙靈之初就該把我除掉,隨着我的靈力的增強會成爲你的心腹大患。你若不想殺我,卻在暗中幫助東方彥種種,他盡人力爲之而你能控制所有人的天命幫他完成最讓我恐慌的事情,你到底是敵是友?”
“是敵是友?”無憂上君看着她。
天伊用靈力瞬移道無憂上君面前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問道:“對,我一直很想知道無憂上君你是何方神聖?”
“哈哈哈哈!”沙啞的笑聲再次響起。
天伊淡然一笑,伸出手去拿他的面具。
無憂上君抓住了她的手。
“怎麼?怕我看到的是故人嗎?”
“故人?哈哈。本尊是怕嚇到你。”無憂上君說着鬆開了手。
天伊慢慢拿下了面具,一張燒得面目全非的容顏出現在眼簾。一張臉是重度燒傷後鮮紅的平面,除了黑白分明的雙瞳,鼻子沒有鼻樑就是兩個孔,嘴巴沒有嘴脣就是一條線,耳朵也看得不甚清楚。再看他周身包裹得很嚴實,想來曾經置身火海沒留下一寸完好的皮膚。
天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天……天呢!你經歷了什麼啊!”她的雙瞳盈盈可見淚光,滿眼的仁慈和悲憫傾瀉而出。
“哈哈哈哈!”那一條縫一樣的嘴裡發出了沙啞的聲音:“真是可笑,大地之母竟然對本尊產生了悲憫之心嗎?”他說着拿過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臉上:“本尊討厭別人看到本尊面容的恐慌,也討厭別人這樣充滿憐憫的眼神。”
“你是三界主宰,以你的靈力完全可以讓自己擺脫這樣的窘迫!你可以給自己一具完好的皮囊。既然不喜歡別人看你的眼光,爲什麼你沒有這樣做?”
“窘迫嗎?哈哈哈哈,命運的饋贈本尊甘之如飴!”
“是用這些來提醒你對世人的仇恨嗎?”
“不,不,不,造成本尊這般模樣的人已經死了。若說仇恨,本尊對他也沒有恨意。不過本尊此次前來並不是跟你聊家常的。”無憂上君說着一揮衣袖桌子上出現了一封書信,無憂上君消失於無形,殿宇中迴盪着他沙啞低沉的聲音:“這是戰書,一年後你的靈力會達到頂峰。想來我們可以酣暢淋漓的打一場了!你若輸了,將永生永世做我的奴隸效忠於本尊,若贏了,本尊願做你的奴隸永生永世效忠於你!一年,魔域!”
“你憑什麼可以制定這樣的輸贏規則?我並沒有答應。你就是這樣讓冥尊歸順於你的吧!我並不是冥尊妖皇他們,我不會上你當的!”天伊對着大殿大聲道。
“因爲我是強者,在弱肉強食中的自然法則也是強者制定的。我用天下蒼生做籌碼陪你玩了那麼久,你不同意也不行,除非你想看到洪荒再起生靈塗炭哀鴻遍野的景象。”
“你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你就不畏懼天帝尋真嗎?”
“哈哈哈哈,相信不久後你就能見到天帝尋真了,你將會被天帝尋真默允代表天界出戰本尊的神,這也是本尊沒有橫掃天界的原因!本尊視你爲勁敵,希望你不要讓本尊失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伊剛要說什麼,耳邊傳來雪、龍兒還有龍飛的聲音:“主人,主人!快醒醒,快醒醒啊……”
“伊伊,伊伊……”
“天姑娘,快醒醒……”
天伊睜開了眼睛才發現自己坐在搖籃前做了一場夢,雪、龍飛、龍兒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她。
天伊揉了揉有些暈痛的頭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黑鷹把羽抓走了,我打不過他!”雪急得要哭出來了。
龍飛在一旁道:“他帶了很多武藝高強的人,我和蓬萊那些侍從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龍兒道:“他們剛開始廝打的時候,我就來找你,可是怎麼都叫不醒。後來他們二人也來了,這大半天過去了你才醒。怎麼回事啊?”
天伊猛然站起皺了皺眉:“是無憂上君!他靈力很強,剛剛我被他入夢了!”她說着走到書桌前,果然有一封戰書放在那裡。
天伊看着三人問道:“一年後我要出戰無憂上君,今日是什麼日子?”
龍飛道:“冬月十五!”
雪道:“也是東方彥屠殺三國皇室遺族的日子!”
“龍兒龍飛雪你們留守蓬萊代我照看純兒,我要去無涯谷阻止這場屠殺!”
天伊剛說完,雪拉着她道:“我也要去!”
天伊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無涯谷,無涯壁前,大圓木刑場上綁了不下千餘人,其中有十幾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和兩個還有身孕的婦人。這些人都是南國、西京和北國的皇族,北山漠、北山淵、北山澤宇也在其中,南宮羽在他們旁邊。
東方彥身着黑色長袍淡笑着走到了北山澤宇的面前問道:“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這才短短十五年,當年的劊子手就變成現如今的階下囚了,北山老頭,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西門老頭、南宮老頭那兩個老傢伙都沒能活着見證着一切,現如今你見到了,是不是很慶幸?”
北山澤宇鬚髮盡白,但他眼中的戾氣一如往昔,他看着東方彥惡狠狠道:“我只恨當初沒有連你一同燒死斬草除根!你是世間最兇猛的毒蛇,小小年紀就那樣惡毒,最該死的應該是你!當初憐你年幼並沒有加罪於你,而現如今你卻能對那些不滿十歲的孩童和懷有身孕的婦人下得了手!東方彥,你不是人!”
“哈哈,不是人!我本來就不是人。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說我惡毒,是誰把我變成今日這個樣子的?看看這眼神,恨不得想把我吃了!我只是不想讓那些孩子再承受和我當年一樣的痛苦,生不如死你知道嗎?仇恨真的是一株惡毒的罌粟,它滋養出來的就是你這種醜陋的眼神和心靈。不過,你是沒有機會翻身了,看看吧!你的兒子孫子,甚至和你們北山皇室有關係的人都在這裡,你走得也不寂寞。我不僅要讓你斷子絕孫,我還要你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東方彥大笑着看着他。
“東方彥,東方彥,小雜種,你這個魔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北山澤宇言語鏗鏘激憤得想要殺人。
“做鬼?!哈哈哈,你死之後能應付的了十八層地獄的折磨就不錯了,還想回人間,做夢!”東方彥說着雙眼充滿火焰。
北山澤宇看到了他眼中的騰起的鮮紅的火焰,霎時間驚了。許久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早有定數!你是魔鬼,你是魔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北山漠、北山淵、南宮羽和被縛衆人都不解的看着有些癲狂失態的北山澤宇。
東方彥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走到了南宮羽面前道:“南宮一族已經死的差不多了,你身爲南宮老頭的長子,我需要你代他受過。雖然蓬萊相處的那段時日,讓我感覺你是一個可交的朋友,但我們最終都不是站在一塊的。”
南宮羽好笑的看着他:“以前沒有發現你東方彥是喜歡貓哭耗子的人?”
“這些話的確是有些矯情的假慈悲。”東方彥說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十三年前,那三個老頭在我的這裡挖了一個很深的洞,我用十五年去填補它。不然我感覺我活着也就是一具驅殼。所以,我背棄了我摯愛的人,謀劃着我的復仇計劃,我不惜她恨我怨我,我也要這樣做,因爲填補這個洞是我十五年來活下去的希望。我沒有兄弟姐妹,除了我豢養的死士我沒有好朋友,我曾經把你當做好朋友。可是作爲好朋友,我不僅會殺了你,還會殺了你們南宮一族中所有的子嗣,包括遺腹子。這樣的朋友是不是很可怕!”
南宮羽斜睨着他道:“呵呵,你這個冷血的人。你看看那些失聲痛哭的孩子還有還有身孕的婦人,你是一點都不動容啊!你沒有想過天伊也曾懷有身孕,你沒有想過你的孩子東方純也會也會長大,跟那些孩子一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你的妻子兒女也會這樣任人屠戮?哈哈,你不會在乎,除了仇恨,那十五年前的仇恨,你的人生什麼都沒有了。還會有朋友嗎?”
“哈哈哈哈,任你怎麼說,眼前的一切都不會改變了!一切都要結束了。我會用我的餘生珍惜守護我所擁有的一切,我要用我的餘生做一個善良寬厚的人!前提是,今日我要親眼看到你們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南宮羽只是冷笑着看着他,不再多言。
東方彥走下了圓木刑場。
一旁的黑鷹大聲道:“填柴!”
百餘名士兵紛紛抱着一批批捆柴將圓木刑場圍住。少傾刑場就已被木柴圍的水泄不通。
不多時,紛紛大雪飄落了下來。時值臘月寒冬,無涯谷無風也有陣陣寒意。鴻鵠撐起一把傘,走到在東方彥身邊給他遮雪。東方彥淡笑着看着視死如歸的南宮羽大聲問道:“南宮,你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嗎?”
雪花飄落在南宮羽的頭髮上臉上和身上,他想起了雪。他知道雪和天伊會來救他,可看東方彥的樣子似乎早有準備。也就是說,今日,他死定了!想起最後一次見雪是今日清晨二人在芍藥從中擁吻,雪答應和他成親,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得到了世間最大的幸福,雖然這種幸福沒有持續下去,但他已經很滿足了。雪是不生不死的,如果有來生,他還想遇到雪。他不想忘記他們之間的一切記憶,他來生一定記住她的樣子,努力地尋找她守護她。
東方彥見南宮羽沉思不語,笑了笑道:“澆油!”
士兵在他的命令下將一桶桶淡黃色的油灑到了刑場木柴上。
“北山老頭,還記得這些油嗎?當時你煞費苦心四方設壇問卜,尋找神妖魔皆畏懼的太上老君提煉三位真火的火油。現在,你也可以嚐嚐它的滋味了!肆無忌憚的叫吧,用你的靈魂去吼叫,你就知道當年這些火油燒在身上有多痛!哈哈哈哈~”東方彥笑着看了看天。一旁鴻鵠道:“主上,時間差不多了!”
“再等等!”東方彥說着看着一旁早已準備好火弓藍月和白鷺,又看了看漫天大雪的天空。
話說這時天伊還沒有趕來,只因爲路上碰到了妖尊和魔皇。在離無涯谷百里之遙的山林裡,妖尊和魔皇彷彿等候已久一般, 見了天伊和雪就發起了進攻,天伊讓雪先去救人,自己和妖尊魔皇打了起來。
雪眼看着行刑在即,也沒有多想就一個人前往無涯谷,還沒走多遠就被一個人攔了下來。那人帶着銀白色高冕身着黑色交領長袍,雙袖上的兩條金絲龍圖騰頗爲醒目。他面容白皙散發出冰寒如玉的氣質,濃眉下的星目透着幽光,鼻骨很高鼻翼如刀削挺直,緊抿的雙脣有淡淡的血色,不是南宮羽又是誰?雪一愣,那人看雪的眼神很是淡漠,雪想到南宮羽此時還在刑場,那當前的人是那人無疑了。
雪皺眉看着那人道:“你是冥帝!爲何要攔我去路?”
“姑娘這是要哪裡去呢?”
“自然是去救人了!”
“我在此要收回我三魂七魄中的最後一縷幽魂,恐怕姑娘救人會擾亂我召喚魂靈。這路,自然是要攔的了。”
雪急了道:“少一縷幽魂你不也活得好好的嗎?爲什麼非得要讓別人死讓你自己的魂魄完整呢!況且人有生老病死,你爲什麼要急於這一時要他性命?那一縷幽魂已經在世間存活多年,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回憶,你帶走了,他還有嗎?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那縷幽魂是你的,你也就是那樣一縷幽魂,你這樣對自己不覺得殘忍嗎?”
“姑娘,那幽魂脫離了我的身體,我感知不到他,我只有把他找回來才屬於我自己!南宮羽陽壽已盡,就算他身體裡沒有我的魂魄,今日也是他的忌日。六界自有因果輪迴,還請姑娘不要牽涉其中才好!”
“我不要,擋我者死,我管你什麼界!”雪說着化身狂風暴雪向冥帝撲去。
冥帝無奈只得接招。他並不明白南宮羽對雪的情感,只知道兩人是戀人。他知道南宮羽死後,魂魄歸位,他就有了南宮羽的記憶和情感,他對自己將來對雪的情感有一種深深的擔憂。
話說天伊和雪妖尊、魔皇、冥帝絆住,東方彥多等了兩個時辰都沒見二人現身,對刑場上的衆人高聲道:“我剛剛在心裡給自己打了一個賭,如果,如果兩個時辰內你們口中的大地之母出現在無涯谷,我就放了你們!我不想讓我心愛的女人看到我太多殘忍的陰暗面,也不想讓她揹負着對你們深深的愧疚。可是她沒有來!爲什麼沒有來呢?是不想救你們嗎?你們這些愚蠢自私貪婪的世人一定會這樣想。你們看不到她平時爲你們奔走斡旋各國守護你們的誠心,只看到她在你們危難時不出手相救的假象。然後用你們殘忍自私骯髒的心靈去臆想攻擊別人的醜惡!哈哈哈哈,這就是你們吧!正如當初你們畏懼妖靈魔靈一樣,你們放火燒死了你們的守護神天陽公子,你們不允許威脅的存在,你們供奉神靈的心也是一種等價交換,一旦沒有了你們期望的利益回報,你們就會露出你們殘忍的面容,再沒有任何敬畏之心!你們就是這樣的醜惡噁心!你們沒有看到他們想要造福生靈的決心一樣,只感覺自身利益會受到威脅將就他們趕盡殺絕。哈哈哈哈,這次你們也沒有想到吧!冥界至尊、妖界女皇、魔界魔王,就在無涯谷的不遠處,他們都不希望伊伊過來救你們攔住了她的去路!你看看你們做人差到了什麼程度,人神共憤妖魔同仇,他們都不想你們繼續活下來危害人間,不如死了乾淨!早死早託生,你們下輩子都別做人了。點火!”
東方彥一聲令下,白鷺藍月手中的火箭急射而出,霎時間熊熊烈火將刑場團團包圍,霎時間哀嚎聲刺破蒼穹,火苗一重高過一重。南宮羽仰望天空口中低喚着雪的名字,北山澤宇口中不停的咒罵東方彥,北山漠只是絕望的閉上眼睛,冤冤相報他坦然接受了報應輪迴。所有的哀嚎聲、咒罵聲都由高入低漸漸消失在噼噼啪啪柴木的聲響中。
隱約聽到哀嚎聲,雪的心跳慢了半拍,在和冥帝的交手中不留神中了一掌,口吐鮮血倒在了冥帝腳下。
“雪兒!”天伊上前將雪扶起看着冥帝道:“妖尊魔皇已被我打成重傷,不想死的就讓開!”
冥帝看了看不遠處升起的黑煙,伸出手做出一個請便的姿勢。
天伊帶着雪剛離開,冥帝閉上了眼睛身體微微一顫,只感覺一股暖流注入身體,彌補了體內那片許久的空缺。天旋地轉,所有南宮羽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一幕幕輪迴轉動,遺忘模糊的,深刻入骨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一個人看似冷淡的外表下鮮活淋漓的一生,屬於他的,屬於南宮羽的。就這樣七魂歸位。他是冥帝,他是南宮羽,他們是一個人。千百年來生活在酆都的冥帝腦海中有了人間的記憶人間的情感。
冥帝睜開眼睛已經不見了雪的身影,他疾步飛向無涯谷,只見雪抱着一具燒焦的屍體悲痛欲絕,天伊立在一旁不知該怎麼勸慰。
東方彥一行人早已離開了無涯谷,現在無涯壁前只有雪、天伊和一堆燒焦的屍體、滿地黑色的灰燼。當然,冥帝也看到了衆多三國皇室遺族的鬼魂,他們正被黑白無常帶領着前往酆都。
冤冤相報終結於此,十五年一個輪迴,到這裡終於有了一個結果。
東方彥一統天下,將所有的威脅斬草除根。他用這裡上千皇族的生命填補了他對世人十五年如深淵般的仇恨,也徹底打消了他們輪迴復仇冤冤相報的可能,古往今來的天下再沒有比他的更穩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