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收穫,還是挺大的。KTV客人給了五十小費,回去路上又遇兩“好心人”送了自己一百多,加起來接近兩百了。
九四年的兩百塊什麼概念?古峰抽的煙,一包一塊錢不到,一個月吃不到兩次的豬肉一斤才四塊五。
途徑刀南超市的時候,古峰買了一些吃喝。想想,順便又買了一些日常用品。
超市這東西,九四年剛進入中國。刀南超市,其實也就現在一個小賣部的規模,而且是物品種類極其匱乏的那種。
一路吃喝,到了孤兒院的時候,天已大亮。
“早啊,馬爺爺!”剛進大門,就看到院長在掃地了。
“你回來啦,古峰。”馬院長一聽,知道古峰迴來了:“等會兒啊,早飯馬上就好了。”
古峰上前一步,把手中一包生活常用品交給馬爺爺,“我吃過了,昨晚去做兼職了,我要睡會兒。”
“不用帶東西回來,錢你留着自己用,爺爺有錢。”馬爺爺和藹的笑着。
“去睡吧,好孩子。學習多用功,少做兼職,別累壞了身子。”馬爺爺知道古峰常常出去做兼職,有些心疼,但他一個人支撐孤兒院的確不易。
古峰洗漱了下,打了點溫水泡了會腳,倒牀就睡。
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兩點多。
房間裡還呆着4個人,一人拿一把小刀正在削筷子,見古峰醒了,都擡頭看着古峰。
“你們要幹嘛?”古峰懶懶的問了一句,古峰知道,他們肯定不是準備扎自己。
“古峰哥,太子幫那些孫子太他媽欺負人了,今天我們要幹他們。”上前兩步,和古峰搭話的叫三炮。三炮語氣決然,義憤填膺。
三炮原名馬廣,因爲他說話聲音大,放屁聲音響,睡覺呼嚕聲如炸雷,所以大家都叫他“三炮”。
古峰對三炮的印象,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虎逼”。
什麼叫虎逼?
就是膽子大,愣頭青,做事一根筋的那種。
三炮九歲,古峰十一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三炮着實震撼了古峰一把。古峰那時就知道,這傢伙以後肯定得做一番事情出來。
那年古峰代表學校參加了本市中學生競賽,拿了不錯的名次。學校方面不僅給古峰頒發獎狀,還獎勵了古峰一些獎學金。
那時“大大”牌的泡泡糖剛上市,很多小孩都沒嘗過,覺得好神奇,羨慕的很。
古峰一狠心,給自己買了盒“大大”卷,嚐嚐鮮!
回到孤兒院後,古峰迫不及待地掏出“大大”卷,扯開一段,嚼了,吹了個泡泡。
旁邊圍了好多其他小孩,想吃又不太好意思要,都眼巴巴地望着古峰。那時候吳偉還沒來到孤兒院,如果在的話,估計不僅很好意思,甚至會直接搶。
“峰哥,你吃的是什麼啊?”第一個開口說話的就是三炮。
“泡泡糖。”古峰吧唧吧唧嚼了兩口,回了一句。
“泡泡糖?”
“嗯”古峰應了一聲,沒說話。
“什麼是泡泡糖啊,峰哥?”三炮一臉的疑惑。
“傻呀你,就是吹泡泡的啊”古峰有些無語,這傢伙沒看過自己在吹泡泡嘛。古峰最煩這種嘴動的比腦子更快的傢伙,解釋起來真累。要不是看這傢伙第一次叫自己峰哥,古峰都不想理他。
“哦”三炮好像沒聽出古峰語氣中的不耐,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後,開始厚着臉皮跟古峰要了。
“峰哥,我也想吃。”
“這個……”古峰有些捨不得,畢竟自己只有小小的一卷,拉直了都沒半米長。而且旁邊那麼多其他小孩,給他不給別人,說不過去啊。
要麼一個不給,要麼都得給。
“峰哥,給點嚐嚐吧,就一點!”三炮鍥而不捨。
“我跟你說,這東西不能亂吃。我們學校上個月有個學生,就是吃了這泡泡糖以後出去玩,結果一下摔倒,把這泡泡糖嚥下去了,然後就死了!”古峰不是嚇唬他,說的是真事。
死因顯然不是因爲吞了泡泡糖,估計是那孩子跌倒,泡泡糖堵住了呼吸道,最終窒息而亡。
但那個時候,古峰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其他小孩也不知道。只知道,泡泡糖不能吞下去,吞下去就得死!
“你騙人,我不信!”三炮聽後,立馬提出質疑。
“騙你的是烏龜王八蛋!”那時古峰堅信,泡泡糖吞下後必死無疑。畢竟,已經有先例了。
“你騙人,我不信!”三炮依舊不信。
都說騙人是烏龜王八蛋了,三炮還不信。古峰有些惱火了,小暴脾氣也上來了,帶着輕蔑地語氣挑釁道,“那我給你,你敢不敢吞下去?”
打死古峰,古峰也不會相信三炮敢吞這要人命的泡泡糖。
“你給我,我就敢吞,不敢的就是烏龜王八蛋!”三炮用他那大嗓門毫不示弱地吼了一聲。
旁邊圍了好多小孩,古峰騎虎難下。而且古峰最討厭別人激他,一怒之下,打開“大大”卷盒子,扯了一段給了三炮。
“你吞,你吞,吞下去!”
三炮接過這截泡泡糖,二話不說往嘴裡一扔,吧唧吧唧嚼了起來。
“吞下去啊,你吞啊!”看三炮嚼了半分鐘還沒吞,還在氣頭上的古峰催了一下。
三炮聽到後,眼睛一蹬,喉嚨一咕嚕吞了下去。
“啊……”三炮把泡泡糖吞下後,還張大嘴巴“啊”給古峰看,證明自己真吞下去了。
古峰一看,真吞下去了。
古峰當場嚇死了,感覺有些天旋地轉。
完了,完了,玩大了!他要是死了,自己也要成殺人犯了!
“你怎麼樣?”古峰聲音有些顫抖。
“沒事啊!”三炮閉着眼睛,還在吧唧着回味。
“真沒事?”古峰弱弱地又問了一遍。
“真好吃!”三炮眼睛沒睜開,還在回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古峰隔兩分鐘就問一句:“感覺怎麼樣?”
半個小時過去了,三炮還沒死,不過聚在他面前的孩子越來越多了。
來一個孩子,古峰都要大聲說一句:“三炮吞下了泡泡糖!”
那段時間很多小孩都聽說過吞下泡泡糖會死的事情,都停下來盯着三炮,等待他氣絕身亡的時刻到來。
直到一個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三炮依舊沒死。
“我說死不了吧!”三炮得意地說了一句,轉身要走了。
“你現在不死,不代表不會死!”古峰還不認輸。
“誰不會死啊,反正我要去玩了!”三炮頭也不回。
三炮在前面走,古峰和其他小孩在後面跟着,等着他走着走着就掛了,屍體橫在馬路邊上。
一直到天黑,跟着的小孩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古峰一個人。
三炮依舊活蹦亂跳,還管古峰要泡泡糖,但古峰打死也不會給他了。
那晚,古峰第一次失眠了。因爲古峰聽說泡泡糖之所以吞下去會死,是因爲泡泡糖會爛肚裡的腸子。
腸子爛了,能不死?三炮沒死,肯定是因爲他消化不好,或者因爲他皮厚,所以腸子皮也超厚……甚至三炮只是迴光返照罷了。
第二天古峰帶着兩個熊貓眼,又看到了三炮。
“你還活着!”古峰驚叫了一聲,既高興又好像很失望。
“哈哈哈哈!”三炮得意地笑道。
“你是不是知道吞下泡泡糖死不了?”古峰問了一句,從昨天開始,這個疑問一直盤繞在古峰心頭。
三炮回了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似的,把古峰雷得外焦裡嫩,古峰至今都印象深刻。
“我怎麼可能知道!昨天我也覺得吞下去可能會死。但是,我就想想嚐嚐泡泡糖的味道,我又買不起!”
“我操!”那是古峰第一次爆粗口,雖然古峰那時覺得說髒話不好。但人情緒特別激烈的時候,爆粗口,那是一種接近本能的反應。
我操,爲了吃泡泡糖,連死都不怕!這是什麼精神!這是什麼樣的人!他長大了會不會成爲第二個本**?
古峰當時就很震撼,很感慨。
古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三炮,想了半天,覺得“虎逼”最適合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