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又是一封信

高郵縣的驛站中, 嘈雜的人羣裡,李衛在一衆人取笑的聲音裡接到了民信局送來的一封京中封信。因爲不是驛站上過來的,李衛就排除了四爺來信的可能性, 陳翠也不清楚自己在何處辦差, 就更不存在來信的可能。

那麼思量一番, 京中就沒有什麼大事需要他操心了, 再看看封皮上那熟悉的字跡, 李衛有些想發笑,榮舟這小子又搞什麼鬼花樣?多大點子事兒也用的着民信局?

忙完了手邊的工作,天已經有些擦黑。去母親那裡坐了一陣子, 吃過晚飯,婉拒了凌風等人鬥牌的邀請, 李衛早早的就準備回房休息去。

從懷裡摸出下午收到的東西, 漫不經心的拆開榮舟千里迢迢寄來的信。呆住了, 信上拉拉雜雜的說了許多,歸根到底只有一句話:“那女人攀了高枝兒。”

這讓李衛想起臨行前榮舟說的話——女人都嫌貧愛富, 言談舉止中對陳翠頗多的不以爲然,還曾經信誓旦旦的說陳翠早晚會對不住自己,琵琶別抱!還讓李衛趁早退婚,換個溫柔賢惠、相夫教子的女人。

對於榮舟爲什麼對女人有這麼多的偏見,李衛不知道也不怎麼想知道, 可是對與陳翠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曾經榮舟說過, 四爺對陳翠不太一樣並叫他小心的時候, 他雖然也動過這個心思, 可是沒多久就拋開了。先不說他與陳翠有父母之命, 只要他與陳翠沒有解除婚約,任何人都無法介入;單單陳翠她自己想要的東西, 四爺都給不了她。

剎那間,李衛想起他與陳翠剛剛見面之時的情形,兩位華服少年的出現,很輕易的讓陳翠離開,滿臉遮擋不住的興奮是李衛從未遇到過的驚喜;陳翠對錢的重視程度也讓李衛有些汗顏,那是一種恨不能躺在錢上睡覺的喜悅。

陳醋是一個怎樣的人啊,剛開始見面,李衛知道陳翠很是看不起自己,如果不是因爲餓,她不會跟着一個窮小子走,就連攛掇着母親去庵堂去住,恐怕首先在意的也是她在這裡所獲的好處;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李衛當初也是相當的看不起這種貪圖享受,眼睛只看到富貴,爲了安樂做妾也無所謂的女人。

只是後來的接觸,兩個人的相處,李衛才發現陳翠這些毛病都來自於她自己心中的不安!怕被拋棄所以愛財、怕衣食無着所以想背靠大樹好乘涼、怕孤單纔會徹夜點燈、怕付出收不到回報所以吝嗇付出…..

陳翠這個小女人啊,明明希望別人猜到自己心裡想法,卻又善於隱藏,明明不開心還能裝出一副我很高興的樣子。進京的路上,每次都要趁人睡着纔敢偷偷的拽着自己的衣角,否則就會睡不着….

就是因爲知道,李衛才任由陳翠偷偷摸摸的拽自己頭髮;正是因爲清楚,他纔會爲陳翠置田買地;既然他不能夠給陳翠榮華富貴,至少能讓陳翠不用掩飾的開心。

所有這些,李衛不相信妻妾成羣,胸懷天下的四爺能夠給陳翠。

所以不管陳翠的以後是不是非他不可,只要目前陳翠對他還有依賴的存在,只要陳翠還沒有明確的說她喜歡王府裡的悠閒生活,李衛就覺得他們必須走下去。

如今榮舟特特託民信局送來這麼一封信是什麼意思呢?自己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榮舟雖然與陳翠互不對付,誰也看不順誰。可是李衛知道如果沒出什麼事情的話,榮舟總會替自己護着陳翠一些。

看榮舟的意思,四爺恐怕開始有明確的動作。李衛覺得他不應該再坐以待斃,夜長總會夢多!他應該做些什麼了……

陳翠這些天的身體很是不好,有時候拉肚子、有時候頭疼、甚至還會莫名其妙的哈欠連天,總之就是身體很是不好,精神十分欠佳。

“翠兒,蘇公公….”

“大娘,我肚子不舒服….”

“翠兒,四爺那裡要盞蔘湯….”

“大娘,我腿軟…..”

……

理由找了一大堆,上至頭疼腦熱,下至腰腿痠軟,陳翠發揮高中時候請假的盡頭,耗盡心思的想要遠離前院。不過身體一直裝不好是個很費精力的事情,所以有時候當陳翠既不肚子疼,也不頭疼,甚至連腿軟都裝不下去的時候….

“翠兒….”

劉大娘驚呆了,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陳翠從調料裡邊拿出幾瓣大蒜塞進嘴裡,很享受的咀嚼一番。

“大娘,什麼事?”陳翠邊嚼着大蒜,一邊若無其事的問道,那蒜味兒能把人薰暈嘍!

“呃,沒事~”狐疑的瞪了陳翠一眼,轉身吩咐春桃接了蘇公公的這趟差事。就是再借劉大娘幾個膽子,她也不敢這種時候讓陳翠頂着一股子蒜味兒去主子面前丟人。

“翠兒,你這些天你是怎麼了?”等大家都收了工、熄了竈,劉大娘親自走到陳翠面前詢問她這些天的古怪。至於詢問的目的,那就只有劉大娘自己知道了,反正是別人吩咐的。

“大娘,實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我這身體淨給自己找麻煩了。”陳翠撓撓頭,很不好意思的答道。

“呵呵,沒事,前陣子見你去前院還聽歡騰的,怎麼最近蔫了?是不是前院…..”劉大娘含含糊糊的問着。

“大娘,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哦!”陳翠左看看,右瞧瞧,然後很羞澀的低下頭去,不好意思的向劉大娘要着保證。

“大娘的爲人,你還不清楚?”劉大娘拍着胸脯保證道。

“大娘,那個…..前院有個…..有個小子…..他….最近出門辦差去了,不在前院.”陳翠咬着下脣,瞟了幾眼劉大娘,扭頭做嬌羞狀。

“閨女看上了…”劉大娘是過來人,看見陳翠這模樣哪裡還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如此看來後邊的主子可能真的是多慮了。

“大娘…..”陳翠不依,扭扭捏捏,又嬌又怯的滿面紅暈。

“可是,那也不影響你去前院送東西啊!”劉大娘半信半疑的問道,在主子面前露臉,這府裡那是多少丫頭盼望的事情。

陳翠做出一副十分矛盾的表情,看看左望望右,一幅做賊心虛樣。然後一咬牙就趴在劉大娘身邊咬了一陣耳朵,把聲音一直一直的往下降,恨不得沒有人聽見纔好。

“呦~翠兒,你可還沒出嫁,怎麼就落着這個毛病呢?”劉大娘猛然聽見陳翠說她月信淅淅瀝瀝的大半個月都沒停了,不免對陳翠有些同情。這閨女人挺不錯的,人還沒結婚就落下這種病可如何是好?

“大娘,您小點聲兒。”

“翠兒,這可怎麼辦?找郎中瞧了沒?會不會,會不會…..”劉大娘還真的不好意思問陳翠會不會影響懷孕之類的問題,畢竟陳翠現在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會不會什麼?”陳翠睜着倆無辜的大眼睛,很好奇的眨巴兩下問道。切~這大娘可真不是做特務的料子,太羞澀了。不過就是問句會不會生娃的問題,也用得着這麼大驚小怪的?想當初她們宿舍的女生不要說生娃放羊的話題了,就是兒子的娃娃親都能拿來開涮。

“呃,那個你找郎中了沒?”劉大娘臉皮沒有陳翠厚,趕忙轉移了一個自認爲很安全的話題。

陳翠扭扭捏捏的先把自己給噁心了一把之後,這纔開口說道:“上次四爺去報恩寺的時候,我費了好大的勁又是跪又是求的才討了主子的恩典,外邊的郎中說我這狀況需要好好的靜養。”

“難怪….”劉大娘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樣子出來,拍拍陳翠的肩膀以示安慰。

武俠小說中怎麼說來着,要想讓別人相信你的謊話,最好的辦法是八句真話加兩句假話。陳翠這一番忽悠下來,裡邊是三分假話纏在七分真話中。

反正,她來例假是真的,沒人這麼無聊去算這個天數;跟着四爺出門也是真的,不過出門時她求的還是四爺命令的這一點都不重要;她看上了那個出門辦差的李衛,這句話那是比珍珠都真。就不信劉大娘不相信。

哀號,四爺你家的後院快要着火了啦!可是你家的葡萄架可不可以不要砸到我這條小金魚啊?

送走劉大娘,陳翠裝出一副愁眉苦臉樣,低着頭急匆匆的回了房間,準備聽大娘的話好好的靜養,不用操心小廚房的事情安心的養病。

“主子讓你收拾一下,一會出門。”榮舟站在陳翠的屋門前,很不屑的看着從遠至近的那個女人,裝什麼清高、有什麼好愁的?不過是想要個更高的籌碼罷了,虧的李衛把什麼都給她了。

陳翠得逞的好心情瞬間就煙消雲散了,自從小院一別之後,榮舟就很光榮的坐在了陳翠討厭事物的第一行列。一個大男人,不好好的闖自己的事業,沒事敢攛掇李衛納妾,簡直是陳翠的第一天敵。

“我不去。”陳翠很有骨氣的仰頭,面對別人她還要裝一裝,給四爺留個面子,也不能讓別人抓住自己什麼把柄。可是榮舟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自始至終都知道她跟李衛的關係,他面前,裝!太費精力了。

“主子說,這次如果你不去他就親自過來。”榮舟面無表情的敘述着四爺交代的事實,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你…..”陳翠鬱悶,別人不知道,他榮舟也不清楚嗎?她與李衛情深意重,榮舟憑什麼用這種語氣說話?

“主子還說,他耐心有限。”

“你….你”陳翠有些氣不過,李衛臨走前還交代說如果有事可以找榮舟幫忙。看看榮舟現在那表情,這模樣典型的就是欠揍。而且還是陳翠最想揍的那種。

陳翠狠狠的跺着腳步,很大聲的把門給關上,一邊罵李衛交友不慎,狐朋狗友,一邊罵榮舟沒義氣,不敢擔當。

先把府裡的工作服給換了,再整了一套最普通的衣服出來,稍稍整理了一下頭髮,換上只樸素木釵,臨了再把□□胡亂的拍在臉上,搞出一幅輕度病態尊容出來。

可是看見陳翠這幅模樣出來,榮舟連眼皮都不動一下,好像無論陳翠是美豔動人還是醜八怪,看見就能贓了他的眼睛一般,很讓陳翠嘟囔了一番。走在去前院的小路上,榮舟趁着身邊沒人回身很不客氣的甩出一句:“賀卿得高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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