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屋內一片狼藉,王玉郎頹廢的坐在地上,面色蒼白,兩眼無神。
而在他腳邊,躺着王蘭姿……有或者說王蘭姿的屍體。
她仰面朝天的躺着,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是死不瞑目,太陽穴上一片鮮紅,鮮血在腦袋後面匯成一個圈,一隻已經燒盡的香爐躺在血泊中,半個側面都被血染紅了。
王夫人一看到這畫面就暈了過去,王侍郎楞了一下,也兩眼通紅的衝了上去,跪在王蘭姿身旁,悲哀的嚎叫起來:“女兒!我的女兒啊!”
他嚎了幾聲,忽然伸手抓住王玉郎的肩膀,泛紅的眼睛盯着他:“玉郎!你說!究竟是誰下的毒手!”
王玉郎肩膀抖了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兇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就像楚九歌臨走之前暗示的那樣,如果不想揹負與親生妹妹*的醜名,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這個辦法就是殺了王蘭姿。
“我不知道。”於是王玉郎努力擠出一滴淚水道,“我見妹妹去了側殿,好久沒回來,心裡有些擔心,所以過來找她,哪知道一進門,就發現她已經死了……之後,之後門突然被人從外面鎖了,我出不去,就只能在裡面等人來。”
“皇宮之中,居然會出現這樣窮兇極惡的歹徒!”王侍郎恨的眼睛都要冒血,他轉身爬到太后腳下,一邊哭一邊磕頭,“太后啊!請您一定要給微臣做主啊!否則蘭姿她就死不瞑目了啊!”
“你放心。”太后連忙安慰道,“哀家必定會爲你討回一個公道的。”
王侍郎擦了一把眼淚,然後眼睛往旁邊一盯,像刀子似的飛出去,釘在蘇蘇身上。
“是她!一定是她!”王侍郎指着蘇蘇喊道,“我想起來了!你中途離開了側殿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是不是你殺了我女兒?還有之前那個通風報信的小太監,形跡十分可疑,如果不是你,估計就是他殺了我女兒!”
“我中途是離開了大殿一趟,不過你說我殺了王蘭姿,那簡直是無稽之談。”蘇蘇冷冷道,“你仔細看清楚,王蘭姿身上有什麼?”
剛剛王侍郎太過激動,所以一下子沒看清楚,現在回頭一看,才發現女兒身上有些不對勁。
她衣服穿得很亂,顯然是被人脫下來之後,再重新穿上去的,還有她脖子上和手臂上,露出了很多紅色的印,看起來像是吻痕,又像是被人咬過之後留下來的牙印。
有這些印記在,至少說明一件事,她生前肯定被一個男人侮辱過,而殺她的這個人也很有可能是這個男人。
想明白這件事之後,王侍郎眼前一陣陣發黑,在他看來,女兒死了沒什麼,但是死得這麼不體面,這麼丟人現眼,那他的面子可就沒地方放了!王侍郎急忙脫下身上的外袍,蓋在王蘭姿身上,又因爲靠得近,所以沒有錯過王玉郎臉上的表情變化。
就在蘇蘇指出王蘭姿身上的淤青吻痕之後,王玉郎臉上立刻閃過一絲慌亂,兩隻無神的眼睛更是四下游移起來,一看就知道心裡有鬼,但因爲王侍郎剛好過來給王蘭姿蓋衣服,所以身體擋在他面前,遮掩了其他人的視線,纔沒有讓他的表情一下子暴露在衆人眼前。
但是王侍郎看見了啊。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心裡升起,該不會,該不會是……
王玉郎這個時候也覺出了不對,他擡頭看着自家老爹,嘴脣動了幾下,用脣形無聲的喊道:“爹,救救我。”
王侍郎只覺得五內具焚,一口老血直接涌到嘴裡,差一點就吐了出來。
自己的兒子侮辱了自己的女兒,最後怕人發現,乾脆就殺人滅口。
家門不幸啊,這種該遭天譴的事情,怎麼就發生在他們王家呢?
王侍郎簡直想哭,他現在真覺得生個兒子不如生個叉燒啊,可能怎麼辦呢?女兒已經死了,他以後還要靠兒子養老呢,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匆匆抱起女兒的屍體,回頭道:“太后,我先帶小女回去了,至於抓捕犯人的事情,回頭再說吧。”
“王侍郎,不必這樣着急。”太后好心的勸說,“大理寺卿就在這裡,他辦案多年,很多案子,只需要看一眼屍體,就能找到蛛絲馬跡,你……先將令愛放下來,讓他看看吧。”
“不必了,不必了!”王侍郎急忙拒絕,“小女就算已經死了,但也是一名冰清玉潔的名門閨秀,怎能讓外男碰她的身體呢?有勞太后關心,但這事還是算了吧,請大家讓讓,讓讓……”
他現在哪裡還想抓犯人啊,他不但自己不想抓,還不讓別人抓。
王侍郎現在就想把手裡的屍體毀屍滅跡,等到大理寺的人來了,就拿一罐子骨灰給他們,保管什麼都查不出來。
這樣雖然對不起王蘭姿,但至少家族的名聲保全了,兒子也保全了嘛。
於是王侍郎抱着王蘭姿的屍體,身後跟着個灰頭土臉的王玉郎,一邊喊人讓讓,一邊奮力擠出人羣,然後跟逃難似的逃出門外,那背影落在衆人眼裡,就像兩殺人犯急匆匆找地方毀屍滅跡一樣,怎麼看怎麼心虛,怎麼看怎麼猥瑣。
很多人懂了什麼,但懂了也不能說出來,只能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他們的背影。
蘇中正卻是直截了當的哼了一聲:“家門不幸。”
他這一句話簡直就是所有人的心聲,好多人應和着:“是啊,真是家門不幸啊。”
之後衆人開始議論紛紛,話題全圍繞着這對王家兄妹。
說來也諷刺,王蘭姿生前希望萬衆矚目,可是沒人理她,蘇蘇一出,她就跟月亮邊上的螢火蟲一樣黯淡無光,沒半個人看她。可她死後,反而一下子成了話題人物,所有人,所有的嘴巴都在討論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太后聽着身旁這羣人的言論,面色微有不悅。
宴會上出了這檔子事,一年半載之間,她都沒辦法開宴會,召集羣臣家裡面的少爺小姐了。
所以想要軟禁蘇蘇,就只能趁現在。
於是太后略略一想,就轉頭對蘇蘇道:“聽王侍郎說……之前那個通風報信的小太監,形跡十分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