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忘我對敵

此刻情勢,極其複雜微妙。

按理說,金銀二骷髏,乃是骷髏教正副教主,他們既雙雙跟秦忘我動手,黑、青、綠二堂的骷髏,勢必全體發動。

但事實不然,他們非但按兵不動,反而全神貫注在藍袍中年身上,惟恐銀月飛霜再度出手。

尤其是黑、青兩堂的骷髏?已見到那殺人利器的威力,眨眼之間,數人身首異處,使他們膽魂俱裂。

如果他們羣起而攻,合力對付秦忘我,混戰之中,萬一銀月飛霜發出,極易被誤殺。

何況,藍袍中年似已敵友不分!

有此一層顧忌,是以衆骷髏均不敢輕舉妄動。

而藍袍中年也有顧忌,骷髏教雖未成氣候,卻是他的一部份“本錢”。

這些人儘管成事不足,敗事則綽綽有餘,只要能完全控制,操縱在股掌之間,確俱相當破壞力,至少可以利用他們,製造事端,興風作浪。

由於派往羅家莊的十幾名黑衣骷髏,非但未能完成使命,且全軍覆沒,使藍袍中年跟骷髏教之間,爲此發生爭端,引起不快。

骷髏教方面不滿者,認爲藍袍中年有意隱瞞對方實力,使他們遭遇強敵,無異白白去送死。

藍袍中年則振振有詞,反指骷髏教虛有其表,實際上不堪一擊。

骷髏教自是不服,正副教主親自出馬,帶來黑、青、綠三堂六七十人之衆,聚集在此,約藍袍中年來此相見,旨在展示其實力。

哪知匆匆趕至,適遇骷髏教正準備舉行祭旗大典,且一眼認出,祭壇上那赤裸女子,竟然是杏花!

藍袍中年不惜大開殺戒,逼常九出面,爲的正是要追查,當年一夕之間,帶走數百武林各派高手,江南神醫趙百年之女趙幽蘭的去向。

這杏花正是趙幽蘭的侍婢,既然發現了她,還怕不知她主人的下落?

因此,她這個關鍵人物,實比常九更有價值!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藍袍中年的振奮之情,可想而知。

豈料秦忘我早巳混入,喬扮黑衣骷髏,將藍袍中年騙出洞外,趁機救醒杏花逃出。

藍袍中年必知杏花不會武功,只需全力對付秦忘我,由那嬌豔婦人去追,諒她插翅也難飛。

他原無意殺秦忘我,否則,在羅家莊落在他手中,早就下毒手了。

如今情勢有了轉變,既已有杏花,就無須利用秦忘我,逼出常九了。因而他當機立斷,決心以銀月飛霜,除此心腹之患。

更重要的是,趁此機會,試一試骷髏教趕來的這批人物,是否足堪大用,同時也讓他們見識一下銀月飛霜的威力,不敢不俯首聽命。

一見金銀二骷髏出手,藍袍中年反而按兵不動了,想看看這兩人武功究竟如何。

不料銀衣骷髏甫出手,即被秦忘我一掌將劍擊落,實令人感到失望。

金衣骷髏更是驚怒交加,狂喝聲中,猛然欺身跨步,雙掌交錯而發,向秦忘我攻去。

折腕棄劍的銀衣骷髏,未及抽身,突覺肩頭一緊,已被秦忘我抓住,猛向身前一拖,成了他的擋箭牌。

金衣骷髏掌力已發,收勢不及,只聽得一聲慘叫,銀衣骷髏被一掌劈中背心,口噴鮮血。

秦忘我一撤手,銀衣骷髏身不由主,向前衝跌出去,撲倒地上。

藍袍中年再也按捺不住,振聲喝道:“教主一旁掠陣,看在下來收拾這小子!”

金衣骷髏明知毫無勝算,但身爲教主,豈能在衆骷髏面前示弱,怒哼一聲,不眼道:“不勞使者動手,本座……”

話猶未了,突見林內竄出數十人,來勢洶洶。

黑、青、綠三色骷髏即時嚴陣以待。

藍袍中年暗自一怔,冷聲道:“是地鼠門的人,這小子交給在下,教主去對付他們吧!”

金衣骷髏尚未置可否,郭兆南已挺身上前,向秦忘我怒聲道:“哼!原來你這小子,竟是骷髏教的黨羽!”

秦忘我啼笑皆非,他身穿黑色骷髏服。一時有口難辯,只有保持沉默。

郭兆南眼光-掃,狀至不屑道:“哦?鴛鴦大盜、了空大師、巢湖三雄也都加入了骷髏教!想必這些戴着面具的朋友,都是江湖上有頭有瞼的人物吧?”

黑燕子仇燕反脣相譏道:“哼!地鼠門不見得比骷髏教高明,閣下還不是寄人籬下,仰人鼻息!”

郭兆南強自一笑道:“好說,好說,在下只不過……”

金衣骷髏接口道:“姓郭的,地鼠門與骷髏教,井水不犯河水,閣下勞師動衆,所爲何來?”

郭兆南道:“教主既識得在下,想必是道上的朋友吧?”

金衣骷髏冷冷一哼,道:“是友是敵,立見分曉,閣下尚未回答在下的問話!”

郭兆南向秦忘我一指,憤聲道:“此人姦殺地鼠門女弟子,咱們就是衝着他來的!”

他不愧老是江湖,箭頭光指向秦忘我,表示師出有名。

藍袍中年暗自冷笑,不動聲色,冷眼看金衣骷髏,如何應付這個局面。

金衣骷髏也不是簡單人物,譏道:“哦?爲他-人,地鼠門竟然傾巢而出,未免小題大作了吧!”

郭兆南受他一激,目光轉向藍袍中年,沉聲道:“還有這位朋友,地鼠門數十條人命,今日要向他討回!”

藍袍中年有恃無恐?哈哈-笑道:“好!好!閣下要先挑那一個,悉聽尊便!”

郭兆南怒哼一聲,又轉向金衣骷髏道:“教主方纔說過,地鼠門與骷髏教,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咱們要向這兩人討回公道,貴教是否要插手?”

金衣骷髏當機立斷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郭兆南道:“好!有教主這句話,今日之事,地鼠門若有冒犯之處,改日定當登門謝罪!”言畢?大步向秦忘我走去。

態勢已然擺明,他是要先處理,地鼠門女弟子遭姦殺之事。

藍袍中年好整以暇,等着看這場熱鬧。

秦忘我頓成衆矢之的,面對藍袍中年、地鼠門、骷髏教三方面強敵,確實感到孤掌難鳴。

但他力持鎮定,振聲道:“前輩無憑無據,豈可一口咬定是晚輩所爲!”

郭兆南道:“我有人證!”

花小芳掠身而至,手指秦忘我道:“就是他!”

秦忘我理直氣壯道:“在下也有人證!”

花小芳怒斥道:“哼!你們是狼狽爲奸,一丘之貉,自然一鼻孔出氣!”

郭兆南已逼近,左掌雖斷,全身功力卻運聚右掌,突然發難,雷霆萬鈞地一掌劈出。

秦忘我心知百口莫辯,急將身形一閃,避了開去。

冷不防花小芳跨步欺近,抖手一劍,直向背後刺去,使秦忘我雖及時閃避,黑衣卻被劍鋒劃過,挑破一道長口,幸未傷及皮肉。

郭兆南一掌落空,回身又是一掌,來勢更見威猛。

同樣地,花小芳一劍走空,也是更激起了怒火,反手一劍刺出,直挑敵人心窩。

一掌一劍,攻的均是致命要害,秦忘我背腹受敵,又不願出手還擊。惟恐傷了對方,加深誤會,唯一的選擇,就是施展“移形換位”身法,化解險境。

只見他身形左右一晃,看似人在原地未動,一掌一劍卻又擊空。

這是什麼怪異身法?

不僅是花小芳、郭兆南感到吃驚,在場的百餘之衆,無不看的目瞪口呆。

儘管他們見多識廣,江湖閱歷豐富,也僅知道,輕功中最上乘之境界,即是“移形換位”。

但他們方纔所見到的,分明不是“移形換位”,而是更超出此一境界之罕見身法。

所謂“移形換位”,顧名思義;是在電光石火之間,仗絕頂輕功身法。能使身形迅速移動,方位變換,讓敵方攻勢落空,同時可趁機出手還擊,令人防不勝防。

秦忘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他原欲施展“移形換位”,閃避同時攻來的-掌一劍,情急之下,不知怎樣左右一晃,避開了二人的攻勢,才發覺仍在原地未動。

他也知道這不是“移形換位”,但卻不明白,怎會在不知不覺中,施展出這從未習過的怪異身法。

在場的人之中,只有藍袍中年識出,這是僅聽傳聞,而從未見過的“太虛幻影”至高玄功!

正當衆人驚愕之際,密林兩側,繞出兩撥人馬,又是數十之衆,

藍袍中年暗自一怔,大雄鏢局的人較爲陌生,虎風鏢局的這批人,他幾乎個個認得出!

情勢又有了轉變,對方不僅人數上佔了優勢,且增加了幾個武林一流高手。

秦忘我不禁暗自叫苦,唯一可能站在他這一邊的,大概只有一個蕭姣姣吧?

一眼發現.蕭姣姣走在韓伯虎身後,秦忘我急振聲招呼道:“蕭姑娘……”

哪知蕭姑娘充耳不聞,來了個相應不理。

這一批人,所有的目光,均注視藍袍中年,畢竟此人才是頭號強敵。

只有王守義,目標是秦忘我,尤其見他一身黑色骷髏服,更怒不可遏,上前斥道:“原來你這小子,是骷髏教的人,難怪那日在羅家莊,未見你全力出手!”

秦忘我未及分辯,王守義又道:“姓秦的!你是自我了斷,還是要咱們動手?”

韓伯虎也臉色鐵青道:“秦老弟,大丈夫敢做敢當,咱們尚有更重大的事,不要耽誤時間,你就乾脆些,自己動手吧!”

秦忘我情急道:“蕭姑娘,你怎麼不說話?”

蕭姣姣冷冷一哼,不屑道:“你所作所爲,已犯衆怒,我能說什麼呢?”

金鵬突然衝上前,怒聲道:“姓秦的,你自己說,究竟把楊姑娘怎麼了?”顯然他尚未問出個所以然。

韓伯虎一把拖住他,輕聲勸阻道:“賢侄,不必當着外人追問……”

王守義已按捺不住,聲色俱厲道:“姓秦的!老夫再問一次,你是自行了斷,還是非要咱們動手不可?”

誰也料想不到,藍袍中年竟挺身而出,爲秦忘我撐腰道:“誰要動他-根汗毛,先問問我手中這柄銀月飛霜,答不答應!”

所有的目光,不約而同,集中在藍袍中年身上。

只見他手握短劍,擺出隨時出手之勢。

秦忘我卻毫不領情,斷然道:“在下的事,用不着別人插手!”

藍袍中年嘿然冷笑,沉默不語。

秦忘我接着道:“韓鏢主,在下別無所求,只希望跟蕭姑娘說幾句話,然後任憑處置!”

韓伯虎不便擅自作主,眼光向身旁衆人一掃,道:“各位意下如何?”

王守義正待反對,見白玉仙微微點頭,也就不便表示異議了。

石嘯天那邊是局外人,更無從表示意見。

蕭姣姣卻斷然拒絕道:“不!跟他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

秦忘我靈機一動,故意笑道:“哦?莫非蕭姑娘爲了楊姑娘之事,竟對在下恨之入骨?”

蕭姣姣果然受激,嬌叱道:“你胡說引麼?”

秦忘我神色自若,莞爾一笑道:“在下要說什麼,蕭姑娘自己心裡明白,如果蕭姑娘有所顧忌,認爲不宜當衆說出,在下就不說了!”

一百多雙詫異的目光,齊向蕭姣姣射來,使她侷促不安,窘迫萬狀。

白玉仙走近,輕聲道:“蕭姑娘,你跟他……”

蕭姣姣情急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秦忘我趁機笑道:“既然沒有不可告人之事,蕭姑娘爲何拒絕在下,莫非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蕭姣姣怒哼一聲,突然拔出紅毛寶刀,昂然向秦忘我走去。

秦忘我不動聲色,待她走至面前,始笑容可掬道:“蕭姑娘,在下要借你手中寶刀……”

蕭姣姣急欲退身,已然不及,秦忘我出手如電,如探囊取物,一把將她手中紅毛寶刀奪下。

變生肘腋,衆人無不大驚。

說時遲,那時快,王守義,韓伯虎雙雙撲來搶救,以爲秦忘我圖挾持蕭姣姣,作爲人質,以求脫身。

哪知大出意料之外,秦忘我奪得寶刀,身形一掠,竟向數丈外的藍袍中年疾射而去。

這一着,連老謀深算的藍袍中年,也意想不到,不禁爲之愕然。

衆人驚呼聲中,銀月飛霜已脫手飛出。

短劍挾破空呼嘯聲,向秦忘我電射而至。

秦忘我手握紅毛寶刀,有恃無恐,身形一拔兩丈有餘,凌空揮刀迎擊飛來短劍。

兩件神兵空中相擊,撞出“錚”地一聲金鐵交鳴,火星四射。

藍袍中年手腕一抖,劍柄後所繫天蠶細絲受牽動,立即改變方向,追蹤向秦忘我斜飛而去。

秦忘我身已下墜,眼看雙腳將被短劍所削,猛提一口真氣,凌空身形又拔升丈許,逃過了一劫。

藍袍中年哪容他緩過氣來,牽動銀月飛霜,如影隨形,繞着秦忘我下盤飛旋,使他無法落身下地。

饒是小夥子輕功再高,既非背生雙翅,絕不可能在空中停留過久,只要他身形一下墜,必難逃過雙腳齊斷之劫,甚至攔腰一斬!

衆人見狀,無不爲之膽戰心驚,暗替小夥子捏了把冷汗。

秦忘我一個鷂子翻身,頭下腳上,紅毛寶刀再度硬撞短劍,又是一聲金鐵交鳴,火星四射。

銀月飛霜被震開七八尺,秦忘我哪等它飛回,趁機急施千斤墜功夫,身形急墜而下,雙足一落地,就勢猛一蹬,身如流失,向藍袍中年疾射而去。

藍袍中年暗自一驚,手腕猛一帶,短劍飛回手中的同時,秦忘我正好撲近。

小夥子發了狠,形同玩命,紅毛寶刀疾掄,出手就攻,一反常態,採取了主動。

藍袍中年見他來勢急猛,不由地冷哼一聲,喝道:“找死!”短劍橫胸飛出。

這是短兵相交,短劍與寶刀撞擊,一聲金鐵交鳴,頓時激起一片火花。

雙方均覺虎口猛然一震,各自暴退丈許,低頭一看手中兵刃,毫無毀損。

果然是兩件罕世神兵!

藍袍中年驚怒交加,一雙威棱的雙目,殺機畢露,獰聲道:“嘿嘿,想不到你這小子,功力居然如此深厚!”

話聲甫落,長袍一掀,霍地拔出了青虹劍。

秦忘我暗自一驚,因對方長短兩劍在手,長劍利於遠攻,短劍利於近守,兵器上已佔盡優勢。

但小夥子毫無懼色,緊握紅毛寶刀,雙目凝視對方,嚴陣以待。

衆人都屏息凝神,看出雙方正運聚真力,將作立判生死的全力一搏。

白玉仙突然輕聲自語道:“不可能,實在不可能……”

王守義詫然問道:“白女俠,你說什麼不可能?”

白玉仙滿瞼困惑之情,道:“此人的體形、語氣、甚至出手,都太像當年的‘二先生’……”

韓伯虎接口道:“但他早已死於天牢啊!”

白玉仙道:“所以我說不可能是他……”

話猶未了,藍袍中年已發動,手中一長一短兩柄罕世寶劍,隨着暴射的身形,直向對方攻去。

秦忘我身形又是左右一晃,再度施展出,連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堂的“太虛幻影”。果然使藍袍中年攻來的兩劍,如泥牛入海,頓化無形。

心中方自大駭,秦忘我突自幻影中脫出,化虛爲實,紅毛寶刀挾雷霆萬鈞之勢,趁虛由側面攻入。

藍袍中年旋身出劍,右手短劍封住門戶,左手青虹劍直挑對方寶刀。

“噹啷”一聲清澈龍吟,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青虹劍一陣顫動,“嗡嗡”餘音不絕。秦忘我卻仗着身法輕靈,刀法迅疾凌厲,連連發動搶攻,勢如長江大河,洶涌而至。

銀月飛霜遠攻威力無比,近身交手,則僅是一柄斷金削玉利刃而已。

藍袍中年雖有兩件神兵在手,此刻全憑真才實學迎敵,兵刃上並未佔到絕對優勢。

所幸他功力深厚,縱觀當今武林,可算得一流的佼佼者,秦忘我攻勢雖猛,一時尚奈何他不得。

其實,秦忘我也暗覺驚詫,只因他自認爲,熟悉天下武林各門各派武學,甚至旁門邪道的功夫,也不陌生,卻始終無法看出,這藍袍中年的武功路數。

否則他就可預知對方出手,盡得先機,不需硬拼硬打,耗費真力了。

常言道,當事者迷,旁觀者清,那倒也不盡然,在場的不下百數十人,除白玉仙之外,誰也無法指出,藍袍中年武功的來龍去脈。

這時白玉仙又喃喃自語道:“實在太像了,出手幾乎跟他完全一樣……”

韓伯虎輕聲問道:“白女俠指的是‘二先生’?”

白玉仙微微點頭道:“縱然不可能是他,至少也是師出同門!”

就這片刻之間,秦忘我跟藍袍中年,已交手二十招以上,仍然勢均力敵,旗鼓相當,一時難分軒輊。

衆人均看得出神,如同置身事外,對這場驚心動魄,險象環生的激戰,無不歎爲觀止。

雙方都求勝心切,全力以赴,在秦忘我來說,惟有擊敗對方,奪回銀月飛霜及青虹劍兩件罕世神兵,始能洗刷不白之冤。

對藍袍中年而言,他若勝不了對方,何以懾服骷髏教,聽命於他?更何況,今日之勢,尚有地鼠門及虎風鏢局的人虎視在側,除非骷髏教死心塌地爲他賣命,連脫身都不易,遑論殲敵。

眼見久戰不下,藍袍中年靈機一動,突以“傳音入密”功夫,傳話道:“小夥子,咱們如此耗下去,非至精疲力盡不可,那時你我都只有束手就縛,誰也走不了啦!”

秦忘我怒道:“哼!你想走,只怕沒那麼容易!”攻勢突然加緊,連連搶攻。

藍袍中年邊戰邊道:“小夥子,你真想拼出高下,在下絕對奉陪,但不必在此讓別人隔山觀虎鬥!”

秦忘我尚未會意過來,藍袍中年突然虛晃一招,回身疾掠而去。小夥子狂喝道:“哪裡走!”急起直追。

就在同時,三條人影疾射而去。

他們是王守義、韓伯虎及白玉仙。郭兆南哪敢怠慢,也揮衆緊隨在後。

藍袍中年猛一回身,銀月飛霜又出手。

秦忘我受阻,急以紅毛寶刀迎戰。

白玉仙、王守義、韓伯虎深知銀月飛霜威力,可傷敵於十二丈內,不敢再接近。

郭兆南因地鼠門弟子,被藍袍中年屠殺多人,又認定花小芬,系遭秦忘我姦殺,義憤填胸,喝令道:“地鼠門弟子,這兩人都不可放走!”

韓伯虎欲阻不及,數十名地鼠門弟子,巳一擁而上,潮水般向二人衝去。

王守義一聲“糟!”甫出口,只見銀月飛霜轉向飛來,寒芒過處,一片血箭飛射。

連聲慘叫,幾名地鼠門弟子,已殘肢斷臂,肚破腸流,甚至身首異處,令人慘不忍睹!

郭兆南驚怒交加,狂喝一聲,正待向前衝去,卻被韓伯虎一把拖住,勸阻道:“郭兄不可意氣用事!”

王守義已振聲喝道:“地鼠門弟子快退!”

地鼠門衆弟子早已魂不附體,聞聲紛紛急退,逃出銀月飛霜威力範圍之外。

秦忘我卻奮不顧身,趁機欺身搶進,再度逼近至五尺之內,跟藍袍中年展開近身力搏。

藍袍中年被纏住,正愁難以脫身,突聞遠處傳來呼聲道:“使者,那女子抓住啦!”

秦忘我暗自一驚,連攻兩招,掠出兩丈久,循聲看去,遙見山峰之上,果然杏花已被那嬌豔婦人挾持。

藍袍中年暗喜,獰笑道:“小夥子,還想打下去嗎?”

秦忘我投鼠忌器,不敢再出手。

白玉仙等人,並不知山峰上,被對方挾持者是何人,見秦忘我突然住手不攻,無不爲之詫然。

藍袍中年冷聲道:“今日到此爲止,在下尚有要事,失陪了!哈哈……”狂笑聲中轉身疾掠而去。

山峰上的妖豔婦人,及杏花也同時消失無蹤。

秦忘我沒有追去,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似在苦思如何搶救杏花,一時拿不定主意。直到白玉仙等人一擁而上,團團圍住,他才猛然驚覺。

王守義怒喝道:“先拿下這小子再說!”

韓伯虎卻搶先發難,厚背鋼刀一掄,欺身疾攻。

秦忘我出手如電,紅毛寶刀一揮,只聽得一聲金鐵交鳴,厚背鋼刀已被削斷。

韓伯虎手握半截斷刀,頓時驚愕地怔住了。

王守義驚怒交加,正待出手,白玉仙卻搶步上前。

她雙目逼視秦忘我,冷聲道:“你手中雖是斷金削玉利器,但絕難抵擋我的玄冰掌,或冰魄寒珠,只是我並不打算置你於死地,還是棄刀投降吧!”

秦忘我不亢不卑道:“白女俠,恕在下難以從命!”

白玉仙怒道:“你要逼我下毒手?”

秦忘我搖搖頭道:“不!在下本來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決心跟那瘋狂殺手拼個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以明心志。但不幸情勢有了變化,有人被他挾持,使在下方纔不得不住手。

如果白女俠相信在下,容在下把那人救出,在下保證奪回銀月飛霜及青虹劍,來向各位前輩負荊請罪。”

白玉仙問道:“方纔山峰上,被挾持的人是誰?”

秦忘我面有難色道:“恕在下不便奉告。”

白玉仙瞼色一沉,道:“哼!你連這個都不願說,我能相信你嗎?”

王守義怒形於色道:“白女俠,何必跟他多說,今日絕不能輕易放走他!”

白玉仙微微點頭,正待出手,突見金鵬飛奔而來。

金鵬氣急敗壞道:“韓大叔,石鏢主跟骷髏教的人幹上了,恐怕挺不住……”

白玉仙急道:“你們快去支援石鏢主,這裡交給我了!”

韓伯虎擔心道:“白女俠一人……”

白玉仙自負笑道:“韓兄信不過妾身的玄冰掌及冰魄寒珠?”

韓伯虎微微頷首,向郭兆南一揮手,與王守義、金鵬領着地鼠門衆弟子,急急趕去爲石嘯天助陣。

等他們一離去,白玉仙即道:“此刻並無第三者,你可以說實話,楊姑娘之事,究竟是不是你乾的?”

秦忘我道:“在下已回答過白女俠了,而且句句是實話!”

白玉仙詫異道:“蕭姑娘真的不是你救回的?”

秦忘我搖搖頭,忽道:“白女俠,蕭姑娘是何時被救回的?”

白玉仙道:“就是被擄去的次日清晨。”

秦忘我若有所悟道:“這就對了!在下可能昏迷了四五日,昨夜才被人發現昏倒山邊,救至破廟內,半夜始清醒過來,數日前救回蕭姑娘之人,怎麼可能是在下!”

白玉仙更覺驚詫道:“哦?如此說來,是有人以易容之術,冒充你羅?”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只敢說,絕未救回蕭姑娘,更未對楊姑娘非禮!”

白玉仙沉思一下,道:“但那瘋狂殺手,既將蕭姑娘擄去,卻又派人冒充你,故意將她送回……”

秦忘我接口道:“白女俠可記得,那位白菊花姑娘,不也是先擄後釋的嗎?”

白玉仙道:“嗯?釋回白菊花,是爲了伺機奪取銀月飛霜。果真如此,蕭姑娘豈非也受毒藥控制……但這不太可能,據我所知,凡受毒藥控制者,定時必服解藥,而這數日以來,蕭姑娘從未獨自外出,瘋狂殺手也不可能將解藥交給她,以免無法控制。

更何況,蕭姑娘絕不敢挺身作證,指出對楊姑娘非禮之人,就是冒充你的那小子!”

秦忘我憤聲道:“哼!說不定那瘋狂殺手,釋回蕭姑娘的目的,就是爲了要嫁禍在下!”

白玉仙不以爲然道:“這有點說不通,照你所說,確實去過羅家莊,但昏迷了四五日,無法記憶所發生的事,顯然是落在對方手中,既然如此,他要置你於死地,易如反掌,又何必多此一舉?”

秦忘我茫然道:“在下雖無法想出,他故弄什麼玄虛,但一定有目的!不過,白女俠是否相信,在下是無辜的?”

白玉仙道:“這……除非你坦白告訴我,方纔山峰上被挾持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秦忘我猶豫一下,始道:“她……她叫杏花!”

白玉仙驚詫道:“杏花?她可是當年江南神醫趙百年府中的侍婢?”

秦忘我搖頭道:“在下不清楚……”

白玉仙追問道:“她跟你是什麼關係?”

秦忘我道:“毫無關係。”

白玉仙詫然道:“哦?毫無關係,你會冒死要去救她?”

秦忘我強自一笑道:“就算她曾救過在下,欠她一份情吧!白女俠,在下已經說出她是誰了,可以走了嗎?”

白玉仙未置可否,又問道:“你真要去救她?”

秦忘我把頭一點,道:“龍潭虎穴,在下也要將她救出!”

白玉仙當機立斷道:“好!你去吧!”

秦忘我雙手一拱,欣然道:“多謝白女俠成全!”

白玉仙微微頷首,目送他掠身而去,若有所思起來。

口口口口口口

石嘯天跟骷髏教起衝突,引起一場混戰,導火線是鴛鴦大盜。

大雄鏢局的幾名鏢師,認出這對夫婦,飛是兩年前攔劫鏢車的盜匪,石嘯天當即興師問罪,莫野、仇燕哪甘示弱,一言不合,雙方動起手來。

他們已投效骷髏教,這一動手,黑、青、綠三堂的數十名骷髏,豈能置身事外。

金衣骷髏一聲令下,羣起而攻。

骷髏教人多勢衆,且均是江湖中亡命之徒,凶神惡煞。大雄鏢局僅來了十餘人,自是居於劣勢。

金鵬一見情勢不妙,急忙趕去求援。

蕭姣姣的紅毛寶刀,被秦忘我出其不意奪去,此刻赤手空拳,不敢加入混戰,只在遠處作壁上觀。

這時石嘯天單挑金衣骷髏,二人較上了勁,一個使用純鋼雙節棍,一個以劍迎敵,雙方均全力以赴,各顯身子,戰的難分難解。

大雄鏢局的十幾名鏢師,則是衆寡懸殊,陷於苦戰,已有數人不敵,身負重傷。

情勢岌岌可危之際,援兵及時趕到。

韓伯虎見狀,驚怒交加,因他與石嘯天交情甚篤,且此次大雄鏢局乃仗義相助,是以一馬當先,直撲那金衣骷髏。

石嘯天已露敗象,見韓伯虎趕來助陣,頓覺精神大振,手中純鋼雙節棍一緊,但見棍影霍霍,虎虎生風,剎時威力倍增。

金衣骷髏也不示弱,揮劍迎戰。仍然居於上風。

韓伯虎看出,此人身法輕靈,劍勢凌厲,且虛實莫測,不禁心頭一震。

眼見石嘯天表面奮戰不懈,勇猛無比,實已是強弩之末。

狂喝聲中,竟以手中半截鋼刀,向金衣骷髏攻去。

武功練至高深境界之人,可以竹枝當劍,飛葉傷人。雖然韓伯虎的厚背鋼刀,被紅毛寶刀削斷半截,但它仍然是把刀!

金衣骷髏見他來勢威猛,不敢掉以輕心,回劍急封,阻擋來勢。

刀劍相擊,金鐵交鳴,頓時火星迸射。

雙方拼的不是兵刃,而是功力,彼此均震的虎口一麻,暗自一驚。

石嘯天哪能錯失這難得機會,趁金衣骷髏驚愕未定之際,雙節棍一抖,直照對方左肩砸下。

金衣骷髏閃避的同時,陡然劈出一掌,砸中雙節棍環節。石嘯天頓覺棍勢向下一沉,身不由主,跟着向前一個踉蹌。

韓伯虎暗自一驚,心知金衣骷髏猝下毒手,急忙揮刀搶救。

果然不出所料,金衣骷髏沉喝聲中,勢猛力沉的-掌,朝石嘯天迎面劈去,幸而韓伯虎一刀掃來,迫使他收掌暴退。

若非韓伯虎及時搶救,石嘯天絕難避開這迎面一掌,必受重傷。

石嘯天驚怒交加,猛一回身,雙節棍連連揮打,帶起一陣“呼呼”風聲,攻勢更見威猛。

韓伯虎見他危機已解,顧及自己身份,不願合力夾攻對方,落個以二敵一之名,立即退開一旁,急向混戰中的場中看去。

大雄鏢局的鏢師,原已不支,幸地鼠門弟子趕來,使雙方衆寡懸殊之勢扯平。

但骷髏教中,盡是江湖,中亡命之徒,更不乏武功高強的凶神惡煞,個個騾悍無比。

尤其是已摘下面具,露出真面目者,就有百毒鬼婆歐陽青萍、鴛鴦大盜草上飛莫野、黑燕子仇燕夫婦、了空大師、巢湖三雄等人。

青、綠兩色骷髏中,尚未以真面目示人的,定然更不乏江湖高手,武林敗類。

郭兆南、王守義兩人暗自估計情勢,憑地鼠門弟子,及兩家鏢局的鏢師,只怕難以應付這個局面。與其造成重大傷亡,不如加入混戰,以穩住軍心。

況且,那邊有韓伯虎、石嘯天聯手力戰金衣骷髏,應是綽綽有餘,看情形並不需要他們援手。

這兩人一加入混戰,蕭姣姣、金鵬自然不能閒着,雙雙也加入了混戰。

儘管如此,雙方仍然戰得難分難解,由此可見,骷髏教雖屬烏合之衆,實力倒不可小視。

若非王守義等人當機立斷,出手助陣,地鼠門弟子及兩家鏢局的鏢師,恐怕早已陣腳大亂,潰不成軍了。

白玉仙放走秦忘我,急急趕來,突發一聲嬌叱,飛身掠入陣中,出手就以玄冰掌攻敵。

這罕見的奇功,乃是北海陰寒叟親傳,在場的這批江湖人物,幾乎無人見識過,充其量不過是耳聞而已。

玄冰掌一發,只見幾名綠衣骷髏首當其衝,頓時全身如墜入冰窖,僵立不動。

突聞百毒鬼婆歐陽青萍驚呼道:“玄冰掌!”

其實雙方正喊殺震天,震耳欲聾,掩蓋了她的驚呼,誰也無法聽見。

只有近處的一批人,見狀爲之大駭!

正值此際,突聞巖洞上方,峰上傳來一聲清嘯。

說也奇怪,距離比歐陽青萍遠出甚多,這一聲清嘯,所有人卻全都聽見了。

衆人循聲看去,只見一條人影,飛掠急瀉而下。

就這一分神,正與石嘯天狠拼的金衣骷髏,竟然不戰而退,回身疾掠而去。

韓伯虎首先發覺,但已欲阻不及。

石嘯天哪容他脫身,向韓伯虎揮手一招呼,雙雙急起直追。

王守義哪敢怠慢,也追下去。

金衣骷髏疾奔如飛,直撲密林,使三人追至林前,不敢貿然追入。

教主既已不戰而逃,衆骷髏哪還有鬥志,頓時情勢大亂,紛紛各自逃散。只剩下一些傷亡的,以及被玄冰掌擊中,凍僵在那裡的無法逃走。

山峰上發出清嘯之人,究竟是誰?竟有如此神威,將那金衣骷髏嚇得倉皇而逃。

就在這時,那人已飄然落地。

只見此人一襲青袍,發須雖已花白,卻是神采奕奕,頗具大家風範。

衆人均不知他是何人,連白玉仙一時也未認出,卻見他一拱手,招呼道:“白女俠久違了,別來無恙啊!”

白玉仙一怔,猛然認了出來,驚喜道:“是張總教席!”

不錯,此人正是當年七王爺府,負責教導侍衛武功的總教席張嵐。

他敞聲笑道:“王府一別,已是十七八年,想不到在此見到白女俠!”

白玉仙詫然道:“張兄堅辭王府之職,不是決心歸隱故鄉,怎會……”

張嵐正色道:“說來話長,待在下先問問這幾個江湖敗類!”說時向凍僵的幾人一指。

白玉仙道:“他們中了妾身的玄冰掌,尚能說話。”

張嵐走上前,將幾名綠衣骷髏的面具,一一摘下,發現全是陌生面孔,大概是近年以來,始崛起於江湖的黑道人物吧。

只見他瞼色一沉,厲聲喝間道:“說!骷髏教教主,究竟是誰?”

幾個綠衣骷髏,心知已無生機,把心一橫,來了個置之不理。

張嵐正怒從心起,突見王守義三人趕回。

王守義不愧是當年江南第一神捕,眼光果然厲害,一眼就認出他來,驚詫道:“張總教席?”

張嵐雙手一拱道:“王兄、韓兄久違了!”

韓伯虎忙抱拳答禮,欣然笑道:“哈哈,想不到在此地,又見到當年一位老友!”

王守義忽問道:“張總教席,那骷髏教教主,爲何一見你來,就嚇跑了?”

張嵐正色道:“實不相瞞,在下正是爲他而來!只可惜來遲一步……”

白玉仙詫然道:“哦?張兄知道他是誰?”

張嵐道:“白女俠可記得,當年在下辭去王府之職,離去時承七王爺恩准,讓在下帶走一名書童?”

白玉仙不假思索道:“是那個叫如意的?”

張嵐頷首道:“就是他,當年因他協助蕭寒月,尋獲密詔,七王爺決定給與厚賞,他卻要求要其自由之身,隨同在下離開王府……”

白玉仙接口道:“當時妾身也在場。”

張嵐又道:“在下也是看他挺機伶的,才同意帶他回故里,收爲徒弟。傳授他武功,十幾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不料三年前,他跟-個江湖中女飛賊勾搭上,被在下發覺,加以訓斥,他竟負氣不辭而別,在下遍尋各地,毫無消息,最近才查訪出他行蹤……”

白玉仙驚詫道:“骷髏教教主,就是如意?”

張嵐微微頷首道:“如果不出在下所料,很可能就是他!”

王守義判斷道:“不錯!否則他不會一見張兄到來,嚇得掉頭就逃。”

張嵐嘆道:“唉!可惜來遲-步,否則當場就可揭開他的真面目了!”

韓伯虎問道:“張兄可知,瘋狂殺手之事?”

張嵐神色凝重道:“最近在下也在找他,要查證一件當年舊案……”眼光一掃衆人,欲言又止起來。

白玉仙察言觀色,心知他有所顧忌,接口道:“張兄,咱們多年未見,難得相遇,何不同返洛陽一聚?”

張嵐欣然笑道:“好!在下正有此意。”

王守義喜出望外道:“好極了,不過這裡……”

郭兆南道:“各位先行,這裡的事,交給地鼠門弟子料理。”

韓伯虎將他拖至一旁,輕聲道:“郭兄,這幾個傢伙,中了白女俠的玄冰掌,已絕無生望,最好在他們死之前,問出些消息。”

郭兆南笑道:“韓兄放心,在下自有辦法,讓他們說實話的!”

韓伯虎會心地一笑,轉身招呼道:“張兄,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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