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兩封信仔仔細細看了數遍,又嘗試着將前後事情都揣摩了一遭後,唐鬆仔細收好了這兩封信。不多久,莊海山走過來叫他去斷中。
吃飯時唐鬆旁敲側擊的打問了幾句,益發肯定了此前對那兩封信的揣測後也就沒再多問什麼了。那寫信人的身份太敏感,事情牽扯起來太大,加之過去的時間又有些久遠,若要給莊海山解釋清楚,一則話不太好說,也怕嚇着他。索性不說的好。
他心裡盤算着這些想法難免就有些神思不屬,那想起什麼來的莊海山卻是一臉的興奮:“有件事剛回來的時候忙着做飯忘了說,少爺,你可是出大名了”。
“嗯?”
莊海山還真是高興過頭了,說到這個頓時放下筷子連飯都顧不上吃了,“就在昨天早晨縣令許老爺張布了一道勸學告示。不僅縣衙門外和襄州四門都張貼的有,就是各個坊裡也都傳到了,並有專門的書吏負責宣讀解說。那告示起首就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後面少爺你那首‘書中自有黃金屋、顏如玉’什麼的詩也是全部錄用,一字沒添一字沒改。”
說到這個,莊海山真是意氣昂揚,又因說的太快吐沫星子都噴出老遠。唐鬆不動聲色的將菜盞及飯碗移了又移。
“你是沒見着那場景,書吏們一念到這個,聽着的人就叫好聲一片,都說這詩寫的有見識,是大學問人才能說出的話。我在縣衙門口等了一個時辰,聽書吏宣讀解說了兩遍後才走”。
唐鬆聽也就聽了,並沒有什麼興奮之情。其實這首《勸學詩》在真正意義上根本就不能算詩,充其量不過是個順口溜罷了。而且其對讀書獲利的本質說的太白,立意太露;又與讀書是求“治國平天下”的儒家大義相悖,若遇着肚子裡真正有些貨的讀書人,又或是遇着那些高調談義,恥於談利的士子,這樣的東西不僅不能揚文名,反倒是必要遭其恥笑。
宋真宗寫出這樣的東西不要緊,畢竟古代的讀書人都知道也都奉行個“爲尊者諱”的禮法,他宋真宗是皇帝,這世上還有誰能比皇帝更尊?但同樣的東西第一個出自他唐鬆之口就完全不一樣了,那些自詡人品高潔的文人看到這種把讀書比作商賈買賣一樣的順口溜,不把他罵成個逐利小人,士林之恥纔是怪事。
借這一首順口溜雖然在民間暴得大名,卻極有可能在士林壞了名聲,此中利弊實在難言,更沒什麼值得高興的。
說來也真是虧呀,別的穿越者回到古代,一來那麼幾首後世的名作頓時就揚名士林,卓然成家。換了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黴,但問題是當日遇到許縣令給出那樣的題目,宋真宗這首《勸學詩》又實在是最好的論據材料,根本沒加思索的就給用了,現在悔也無及了。
抱着一絲僥倖,唐鬆開口問道:“就算是一字不漏的都錄在勸學告示上了,百姓們又怎麼知道那是我寫的,縣衙的文吏解釋榜文時還能告訴他們這個?”。
“少爺你怎麼又犯暈了”,莊海山真是興奮的有些口不擇言了,“也不瞅瞅聚會那天是什麼日子。十五啊,那天可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都是上香最好的時候,又趕上春天人都喜歡踏青,鹿門寺還是本州第一大廟,那天連行香的香客加上踏青的遊人你算算得有多少,少爺你們聚會時明隔子牆外都不知圍着多少人看熱鬧,你一念完那詩外面頓時贊彩聲不斷,當場就有人把你認出來,那名聲可不轉眼就傳開了,一傳十,十傳百的……”。
“你這麼說,那就是的確有很多人都知道這《勸學詩》是我念出來的?”。
“那可不!我昨個兒在縣衙門口守着的那一個時辰裡光聽人羣裡提到少爺的名字就不下十幾次。一有人問根本都不用我張口就被人搶先答了,說你就是以前那個唐呆……”,一口氣飆到這裡,莊海山才猛然醒悟說錯了話,忙緊緊的閉住了嘴。
唐鬆又豈會跟他計較這個,只顧得在心裡哀嘆了:“盜版真是個技術活!盜版真該嚴厲打擊!盜版禍國殃民!趙恆啊,你這首《勸學詩》實在害人不淺,我可是替你背了一口大黑鍋”。
此後幾日倒也無事,唐鬆白日裡要不就在草廬中高臥,要不就趁着春日晴好的天氣在鹿門山中逍遙悠遊,尤其是那暴雨池景觀使其流連忘返。至於書嘛,那是碰都不碰的,就算偶爾進了書房,也不過是取下素琴閒散撥弄,邊想着是否要下山一趟看看有沒有賣教人自學練琴的書冊。
以前唐嵩就是讀書太苦,從不知道休息才患了越來越嚴重的離魂症。而今唐鬆終日悠遊林下,莊海山見了不僅沒勸他讀書,反倒是笑逐顏開,只當是少爺終於開了竅,現在不僅知道死讀無用,且眉眼神宇間愈見清靈,整個人的神采都爲之一變,長袖飄飄的樣子看着居然有了幾分名士氣。
白天如此度過,至於晚上,唐鬆雷打不動是要抱了素琴前往八卦池邊的。兩人從未見面,但一彈一聽,一夜三首琴曲,似乎已成了無言的約定。莊海山半大小子正是瞌睡大的時候,白天還要打柴做飯務弄菜畦什麼的也極疲累,往往上榻不一會兒就已酣然入睡,是以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竟是對唐鬆晚上的舉動一無所知,而唐鬆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也不曾跟他說過。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六七天,整個鹿門山唐鬆還不曾細細的遊賞完畢,卻被柳葉的到來給打破了。
柳葉就是莊海山相好的那個女子,也是唐旭他老孃—唐家三房正室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丫鬟。
還別說,莊海山這小子眼力挺不錯的,大概十六七歲年紀的柳葉看着乖乖巧巧的,還真稱得上是個小美人。難怪他此前的話語裡隱隱曾說唐家三老爺唐達信對柳葉頗是垂涎。
唐鬆從暴雨池回來時,柳葉與莊海山正坐在草廬前榆樹蔭涼下說着什麼,兩人的臉色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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