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標準時後,一直轟隆作響的沙地車突然嘎然而止,令布蘭特一時覺得,寂靜纔是這個宇宙間最美好的時刻。
亞瑟大人在眼簾中發訊息通知布蘭特,要他在此稍候,但等他下了車子後環顧四周,卻發現沙海茫茫,周遭竟是什麼也沒有,也不知這位神神秘秘的發令者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此時豔陽當空,籠罩於天際的黃雲露出一個很大的缺口,讓蒸騰的大氣變得更加燥熱,布蘭特知道此地離新北京已有相當的一段距離,遍地黃沙中,就連城郊戈壁常見的駱駝刺也找不到一簇,他煩躁的繞着沙地車走了一轉,身上所穿的防曬服已經熱的開始發燙。
“到底我們是在這裡等什麼?”布蘭特對着天空大聲叫嚷,好像那位亞瑟大人是隱藏在逐漸合攏的濃雲中一樣。
一無所有的前方沙漠中出現一抹急促的閃光,眼中的義眼即在瞬間發動,釋放出淡淡的藍色光束,如有形之質阻住了那顆射向布蘭特頭部的那顆致命的貧鈾子彈。
槍聲在此時響起,布蘭特驚恐萬狀的緊盯着眼前咫尺距離的那枚本該奪去他一切生機的恐怖之物,那子彈卻仍在義眼所發出的力場護盾中疾速旋轉,並在他逐漸加粗的呼吸中終於沉寂不動。
“舉起手,告訴他們你不具備威脅。”亞瑟大人在眼簾中提醒着嚇傻的布蘭特,後者一見連忙神經質般的高舉雙手,並衝着前方高呼。
“別開槍!隊長!別開槍!自己人,是自己人!”
力場消散,那枚子彈無聲無息的掉落在他的腳下,前方卻依舊毫無動靜。布蘭特舉着手卻完全不敢鬆懈,他已嚇全身打抖,一張臉在烈日下變得慘白。
眼前空氣中的光影似在摺疊晃動,當布蘭特以爲是剛剛救了自己小命的義眼因爲過度驚嚇而出現了什麼故障時,一個長着一張蜥蜴腦袋的傢伙卻突然在他的身側出現,他雙手持一把長槍,槍口朝下,全身的裝甲還在晶瑩閃爍。這名身材比布蘭特高了一頭的異星戰士此刻伸長了脖子,卻是在仔細的打量着上岸船民的那隻嶄新的義眼。
“窮地方倒碰上個富家翁,你眼眶裡這玩意兒倒真的不錯,賣不賣?開個價錢?”他狹長的面孔上眼球向着布蘭特突起,瞧起來頗爲嚇人。
從小跟着師傅在銀盟勢力範圍的周邊接各種活計,布蘭特雖然從未與其正式打過交道,卻也能辨認出對方是伊吉爾星系琉喀忒亞的奧古人。強悍的身體素質,行動迅捷無匹,超常的敏捷性,自私、吝嗇,且極其隱忍而狡詐,從他的一身高科技裝甲來看,應該是一名受僱的傭兵。
“你剛纔說什麼自己人?是怎麼個意思?”奧古人見布蘭特嚇得不敢說話,只好縮回脖子問他。
“我要見你們這次的行動指揮。”布蘭特讀着眼簾中的提示,該死的操偶士不肯向他解釋詳情,如今就只好按照他的劇本來,但好在自己還活着,沒有化作一陣青煙,但願這種狀態能保持到最終。
也許是剛剛的義眼護盾的戲法折服了對方,這名奧古人在瞪了布蘭特老半天后終於撫着耳麥說話,幾秒鐘後他擡起槍來指着船民。
“車留下,手舉着,朝那兒走。”他歪歪脖子用長嘴指點方向,在布蘭特邁步行動後拉開幾步尾隨着他。
前方除了沙子什麼也沒有,並且一望無垠。考慮到也許要走很遠,布蘭特舉着手小心翼翼的跟對方商量能否乘車前往。
“閉上嘴,你走就是了。”奧古人則不耐煩的告訴他。
俗話說給錢的是大爺,拿槍的是大爺他爸,布蘭特眼見黑洞洞的槍口還指着自己,哪還敢再行造次,只得按照對方的指示,在沙地裡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
如此大約又走了小半個標準時,天氣變得愈發的炎熱,前方沙丘起伏,布蘭特如狗一般的伸着舌頭,走得已是全身癱軟,他已邁不開步子,只覺得自己的力氣都已被這該死的熱浪給蒸發殆盡。
但就在他打心底認爲,身後的這名奧古人是想用這種與酷刑無異的方式將他給‘走’死時,他的眼前卻突然景象一變,緊接着周身清涼,酷熱感盡去,像是一步從地獄走入了天堂。
布蘭特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滾燙的氣流就立即將他包圍,他奇怪的注視着眼前還在微微悸動的浮影,就終於明白他所站之處是一頂可折射光影的巨型穹頂式力場的邊緣。
當布蘭特再次走進這頂顯然有着溫度調節功能的力場內,眼前的景象簡直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艘巨大的飛船就停泊在他前方不遠處,黑色的艙體下,一隊隊與奧古人穿戴相似的士兵正從中魚貫而出。各式車輛正在向飛船外卸下物資,離飛船不遠的卸貨區內,金屬器材箱已堆如小山一般高。在他的身前,幾名顯然是阿瑪耳忒亞魚皮人的士兵正在搭設旗杆狀的天線,一名肩頭戰甲刻有古怪紋路的健碩的魚皮人在向着他的一隊手下訓話,而這些同樣強壯到令人髮指的異族生物則老老實實的挨訓,他們排着整齊的隊列,保持着統一的站姿,一個個威風八面,像是久經沙場的神將。
四周人聲鼎沸,但剛在外面卻又聽不見絲毫的聲音,布蘭特此時已經看傻了眼,心道今天就終於把一輩子的怪事都一併看全了,但他剛停下步子,身後的那名奧古人就拿槍口戳着他向前。
力場內的諸多士兵們顯然是各司其職,對於被奧古人押解的布蘭特無人表現出一絲興趣,兩人走至居中那艘飛船的一側卸貨區域,一名渾身生滿紅褐色毛髮的異星人見狀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