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實而能幹的李察.紐尼斯爲她操辦這一切,將秘密基金通過家族銀行運作,分散成無數筆小額政治獻金,注入競選基金,通過競選委員會的臺前操作,成爲公關費,廣告費,事物銷用,公開捐款或是說客薪金。
成千上萬個銀盟這艘巨大航船中的小角色,在爲她的當選忙碌遊走,或是振臂疾呼。除了較少的一部分是純政治理念契合,心甘情願爲其效勞外,其他人也還不都是看在錢的份上?
自還是叛逆的滿懷詩意的文藝青年時期起,索菲亞就對自己有朝一日,能真正執掌這一幕真正的舞臺有過無數憧憬。對於父親約瑟夫那些老生常談的教誨,這場代表着終極成就的銀盟之冠,也是她唯一不覺得反感的‘家族性安排’。
沃納作爲父親唯一的兒子,當然是要繼承家族產業,以使海森伯格亙古不滅。而她卻可以去完成歷代家族直系至親一直所謀求的那個位置。
銀盟主席,天使之劍下的第一人,權力巔峰上的至高者。
但當她真正進入到夢寐以求的大好年景,開始向着生來就註定要謀得的那個目標開始衝刺時,卻又發現事情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分析、調研、會議、研討、對稿、排演,當真是操不完的煩心事,數不盡的折磨牌。爲此她必須犧牲睡眠,犧牲娛樂,犧牲做髮型和修甲時的悠閒,犧牲一切!
然後就是不停的決策,再決策。演講場地要她決策,親民人選要她決策,上哪家媒體發言要她決策,跟議員吃飯挑個餐館要她決策,競選委員會的志願者給多少補助,午餐吃什麼居然也要她決策!
索菲亞有時候真覺得,這些長着腦袋並且有着不錯智商的手下,似乎在競選期間都得了臨時癡呆症一般,他們將所有事物的大小決策權都一股腦的丟給她,讓她事事親歷親爲,這令她簡直是不勝其煩。
而且她還有個強大的競選對手,那個同樣帶着四大委員會主席光環的羅沃莉.斯卡婭,除了具備半分也不亞於她的銀盟政壇聲望,還曾經是發委會一把手。
常年執掌發委會的斯卡婭比她更具權勢,不像安委會這邊不但有高高在上的沈月禾,還有個完全不對牌的貝倫.羅森伯格在隨時拆臺,與她分庭抗禮。
從黨派角度來看,斯卡婭有着一幫厚臉皮的,爲了吸引眼球不惜一切的自由派擁躉們的支持,並且在議會中頗爲強勢的自意黨徒們,也對斯這位黨內第一人的參選感到振奮不已。
而在自己的黨派這邊,人類孤立主義已經時過境遷,在大衆對諸多銀盟異族的認知越來越深的前提下,只爲了那一幫行將就木且智商堪憂的阿撒茲勒民族主義蠢貨們的選票,就要給予那不合時宜的‘解散銀盟,重歸聯邦’的承諾,委實已越來越令她感到不耐。
加入人類黨,並在家族傳統勢力的操作下成爲黨主席,對於索菲亞來說,實在是無可奈何的權宜之舉。如果是按照她的自身政見,則更趨向於如今的執政黨派銀河智慧合作黨的範疇。
將人類帶入一個嶄新的紀元,與一切智慧種族共生共榮,分享資源和科技,竭力互助,共創輝煌。
這種聽上去美好合理,操作起來正義凌然的黨內宗旨,比起人類黨那‘自己人優先’,‘永遠只有人類第一’的短視綱領不知高大了多少。
擁有坎德人和尤尼特人這兩支毫無野心,一心只求和睦的盟族的支持,這種銀盟各種族合作的路線,無論從何種角度都是民心所向。而這也是近兩屆銀盟主席都出自合作黨的最根本原因。
如果不是他們本屆參選的尼古拉.喬治政治根底太過薄弱,自己和斯卡婭又怎麼可能在執政黨的強大民意支持下,獲得哪怕半分機會?
但爲什麼合作黨的黨內選舉,卻又要捧出這麼一個明知道不可能當選的參選者來呢?如果這是一個自由派或環境派的某個小型團體倒還情有可原,畢竟尼古拉.喬治本身算得上是銀盟這一攤渾水中的一汪清流,而他所代表的銀盟學界,也必然會爲他投出有史以來政見最爲統一的一輪選票。
但銀盟可並不是只有那些頭頂向天的學者,並且學界的那些貌似強勢的選票,相對於見識淺薄的大多數銀盟公民來說,也只是浩瀚汪洋中的一條匯入的支流罷了。在民主投票上,人人平等,選票本身不分高下,因此他們這一支幾乎是無足輕重。
文仲爲什麼要選擇尼古拉.喬治?難道他真的想要通過戰爭,來延續合作黨的執政限制麼?
他想成爲終身主席?
他想將銀盟政體變爲帝國?
他難道想做皇帝?!
而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今天找我來又是爲何呢?
攤牌?還是……
帶着這些所有的疑問,索菲亞來到這裡。她必須要解除這些糾纏不清的疑惑,她需要弄清楚文仲的真正用心,這個被坎德人稱爲‘深諳此道的長者’,在權力交棒的風口,卻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欲圖展開一場無聲的政變麼?
車輛在雙向道路上穩穩的飛馳着,隨着索菲亞思緒的波動,窗外連綿不絕的梅林也終於看到了末端。
梅樹盡頭,花枝開處,飛檐挑樑躍起,棱瓦依序排布,一幢別緻古雅的雙層宅邸漸漸顯露在眼前。而花壇前,臺階下,那名消瘦的老者一襲白衫,正矗立門廊,眼望道路,似乎正在等候着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