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讓您見笑了。”米迦勒不確定老頭有沒有看到他嘔吐的那一幕。
“倒沒什麼見笑不見笑的。”沈月禾走到另一側的洗臉檯,將出水孔翻轉向上,用噴涌而出的純水漱了漱口。“我是覺得如果連這一點對另一面的容納度都欠奉的話……你還真的不適合做一名政客呢,首席幕僚長閣下。”他掏出光束手帕,將嘴角的水漬擦淨。
“不不,沈老,您誤會了,只是身體不適,沒有任何其他的緣故……”米迦勒趕忙向他解釋。
“是麼?”沈月禾只是冷冷的盯着他,而米迦勒卻只覺得老頭的眼神一直看到他心裡去。“不是對陸德倫那個混蛋所表現出的明哲保身的態度感到厭惡?”老人將水孔再次掉轉,用手指在水柱間撥弄了一下,像是在彈奏着什麼樂器。
“您……您……”米迦勒已經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在這之前以爲我對這些是知情的?”沈月禾突然問道。
“不……是的,沈老,我以爲……”
“你以爲貝倫.羅森威爾既然是我的手下,又是第一艦隊的舊人,他和文仲攪出來的這樁事是不是就該首先知會我?”沈月禾偏着頭問道。
“您……您對我瞭如指掌……”米迦勒簡直要放棄了任何抵抗,他只覺得在這位老人的面前,他所作的任何掩飾都只會讓事情變糟。
“貝倫曾經是我的下屬,但現在他已經是文仲的人,你明白麼?”老頭意境深遠的話,讓米迦勒只好連連搖頭。
“好吧,這個你無需多慮,但我想有一些事你已經明顯注意到了,這也是今天我們會有這番交談的原因。”沈月禾關掉水流,用手指向後點點。“別擔心,門口有我的人。”
古怪的洗手間式談話,一場開誠佈公的信息交換麼?老頭意思顯然再明顯不過,但米迦勒卻仍然遲疑不決。
“你發現了很多不尋常的事情,不是麼?我是指近期在天使城中的可發生了不少事件啊。”沈月禾似乎拋出了他的第一張牌。
“哦,您是指哪些?”米迦勒試探的問道。
“只是一些麼?”沈月禾笑道。“那麼就從橘子街的那場古怪的車禍開始吧。”他指着米迦勒。“是你讓那個可憐的孩子送了命……”
“不……不是我……”米迦勒不由自主的想爲自己辯解。
“不是你?那麼羅伯特.肯特又怎麼樣,你認爲他是下一個麼?”老頭收斂笑容,眼神冰冷,這讓米迦勒的心防在瞬間崩塌。
“是你......是你的乾的麼?亞歷克斯……他……”沈月禾……他既然知道一切!這怎麼解釋?他和文仲仍然是一張牌?
“我?”沈月禾有些啼笑皆非。“如果是我,你覺得你還能站在這裡麼?”
“那是誰?是誰?爲什麼?”米迦勒提高了嗓門。
“我以爲你知道呢……你是知道的對麼?不然怎麼會讓約克.亞歷克斯去查什麼湯姆.赫蘭德空間站?”老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文仲?果然是文仲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幹?爲了掩飾巴爾德危機真正幕後主使麼?但那人是發委會的……這與他……”米迦勒眼神閃爍,已不知該相信什麼。
“我從未說過那是文仲乾的。”沈月禾看着米迦勒越來越迷惘的眼神。“但請相信,千絲萬縷織線的背後,一定有一個高高在上的吐絲結網者在操弄這一切。”
他向米迦勒闡述道:“巴爾德危機,可以看作是他的第一手天門,而之後的凱茲米亞獨立和瑣羅亞斯德人質事件,也可以算是他與海森伯格家族達成的共識,第三和第六艦隊的駐防轉換,只能說是他觸角伸向銀盟軍隊的一步好棋,他想避開我的眼線,故意不動武皇星系的駐防艦隊,但那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我。”沈月禾微微的點着頭,神情就像一名正在長考的棋手。
“沈老,我查出第三和第六艦隊首先向沃肯人開火,巴爾德危機的怒火引燃了戰線,丟掉瓦爾基麗雅完全是我們自己的失誤所導致。”米迦勒此時已決定勉強相信沈月禾,他將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
“這點我早已知道。”沈月禾道。“但我卻萬萬沒想到,他將錯就錯的利用了這場殖民地受困的危機,繼而攢出了如此荒誕的救援計劃。看來雖然沃肯人的反應超出了他的謀劃,但他似乎並不死心,最終目的依然是爲了在銀盟內部點燃這場該死的戰爭!”
“您是說他打算犧牲20萬殖民,就是爲了激怒銀盟民衆,好讓這場他預想中的兩族大戰順利展開麼?”米迦勒徵詢着老人的意見。
“我可以保證他有這樣的想法。”沈月禾點頭道。
“爲什麼?我是說這麼做對他有什麼意義?”米迦勒對此一直並不能完全明白。
“如果一個人獲得了超越一切的權利,那麼他還想要什麼?”沈月禾問道。
“要什麼?”
“……更多的權利……”老人不由得嘆口氣道。“人性如此,任誰也無法逃脫此般束縛。”
“那他只是爲了繼續打破常規,想繼續連任銀盟主席麼?”
“也許還不僅止步於此,如果戰爭能帶來更多的聲譽,我想他恐怕會更進一步。”沈月禾沉聲道。
“你是說文仲要當皇帝?”米迦勒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哈哈。”沈月禾聞言大笑。“那才真是個有趣的話題呢。讓我們還是不要妄自揣測了,眼下見招拆招纔是正事。”
他輕輕拍了拍米迦勒的肩頭,在洗手檯的鏡前審視自己的顏容,看起來他已經想結束此次的交談。但此刻仍然心有一事不明的米迦勒攔住了他向門口移動的身形。
“沈老,這裡有個地方說不通。”緊皺眉頭的米迦勒道。
“你是指他讓你轉交給陸伯倫的赦令吧。”沈月禾似乎總是知道他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