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狹長的許多條路,要是沒有丫頭領着,棠樹和吳傳奕一定會迷了路,彎彎繞繞的,看着就迷糊。
小丫頭和棠樹一樣的身高,顴骨有些高,臉頰消瘦,像是有人故意把圓圓的臉劃了兩道刻意瘦下的一樣,紮了兩個髮髻,圓鼓鼓的,好像個包子。
跟着小丫頭,迴環曲折地走了一刻鐘,纔是到了最要緊的地方。
困獸場大的很,無數螢石嵌在地下,牆上,勉強能夠看清,遠遠的前面,是個大臺子,現在上面是兩個人族的小孩,衣服撕扯的差不多,應應付付的遮着,他們坐在前排,看得清楚,其中一個小孩的耳朵沒了,濃稠的血大片的流淌,小孩緊抿着嘴,積蓄力量,等待殺死對方的時機。
“呼。”吳傳奕輕喘着氣,忍住自己異樣的情緒,把棠樹拉到身邊,想要捂住她的眼,他一如既往的思慮周全,怕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嚇到她。
棠樹眼睛被擋住,雙手不知該如何動作,總覺得無論做些什麼,都會壞了現在於她而言的溫柔,君上一定是在擔心自己。
過了許久,也可能只有一瞬。棠樹確切的知道自己聽到了青楓的聲音,那抹身影果然沒有看錯,可是青楓要幹什麼?
棠樹撫下吳傳奕的手,眼睛看的切切實實,他們看衆這大片的地方,都是用螢石來照明,暗的很,臺子上卻不同,數不清的蠟燭,火把,襯得恍如白晝。那個丟了耳朵的小孩,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另一個小孩也是如此,手裡握着他的耳朵,沒了聲音。
青楓站在臺子上,拉起小孩,雙手抱住,對着一旁嚇到的半人半獸的女子說道:“人,我帶走了,錢,收好。”他從腰間扯下一個錢袋子,扔給女子,女子不敢多言,畢恭畢敬的收下,他的妖力遠在他們之上,乖一點能活得長久。
緊接着,一個男子衝上臺子,他手中拿着把傘,棠樹沒了魔體,看不出什麼,但吳傳奕暗中燒了個通天符,看的真真切切,那傘上有個鬼魂,隱隱約約能看清模樣,都是碎魂,死死的纏着傘。
“青楓大人留步。”周允攔住青楓的路,青楓挑眉,現如今他抱着小孩,本不想讓未曾見過他真容的知曉她今日在此,菩時只有霜天一個小傻子,等着這個小孩做藥,救命。
“識相點滾開,別逼我殺你。”青楓放低音量,又設了一道屏障,阻隔了臺上臺下的聲音,但臺下的清楚的聽到了那句青楓大人,放眼九洲沒一個沒聽過菩時的名號,那裡住着的兩個,一個不痛快,就能做出屠城這樣的惡事,一個城尚且抵擋不住,又何況他們沒能沒力的普通小妖,一時間,場下的觀衆四處逃竄,只留下棠樹和吳傳奕,吳傳奕拉住棠樹的胳膊,想帶着她也出去。
青楓看到了棠樹,也看到了她旁邊的那個男人。
那就是棠君心心念唸了幾千年的魔君敬蒼嗎?
棠樹阻住他,回握住手腕,示意他坐下。
“君上,你有沒有覺得那把傘不一樣,陰森森的。”
這時,她的皮膚肉眼可見的起了霜,吳傳奕體內有道術護着,沒她這般嚴重,只是覺得有些涼意。
他不顧棠樹的阻斷,帶着她直接出去,“傘的陰氣太重,你一個小丫頭承受不住,聽我的先出去,我找機會偷偷進來,我總覺得這個人有問題,那把傘很古怪……”
還未來得及逃走,地下便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吳傳奕低頭一看,只見無數的紅線從四面八方涌向他們,而這時,臺子上的二人早已消失。
吳傳奕心中暗叫不妙,腳底用力,攔住棠樹的腰,棠樹借力扶住肩,嘴脣哆嗦。
這是青楓的寒氣,他想讓自己離開這裡,只有青楓一族才能動用得了如此強大的寒氣,那把傘只是個碎魂依存的物,根本沒有什麼威力,但是這紅線絕對不是青楓的,青楓是不會傷自己的。
吳傳奕低聲說道:“別怕,有我在,一定沒事的。”
進來有人帶領,出去倒是困難了,他們先是浮到半空,將先在腰間忽閃幾下,掙脫束縛,安安穩穩地落到吳傳奕的腳下。
紅線像是有了感知,全部向他們二人涌來,吳傳奕帶着棠樹,沒法使力,只能邊躲閃邊找出口。這地方是在望樓的底下,是個天然的石洞,也不知道這平原地怎麼形成這麼大的空來。
吳傳奕抱緊棠樹的腰,棠樹不知覺的臉上一片緋紅,好在紅線把螢石纏的差不多,周圍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棠樹能聽到吳傳奕的心跳,撲通撲通,一下又一下,下巴溼溼的,似是出了不少的汗。全是安靜,像是到了墓地,紅線不斷進攻,吳傳奕摸不清這是些什麼,不敢輕易下手,況且身上帶着個人,又不能無所顧忌的大開殺戒。
他從來不是個好人,每次遇到危險,心裡會產生嗜血的快感,本可以放過一命的妖怪野獸,全都會死在他的手下,看着鮮血從脖頸流出,一地的污穢,讓他全身心的暢快,尤其是將死未死的喘息,於他而言,是絕美的樂章,好久都沒有殺紅眼了,有些懷念啊。
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在所有人面前,他是溫文儒雅待人有禮的大師兄,不會有人發現的。
“小心!”吳傳奕愣神片刻,就在這時,背後飛出女子手腕粗細般的紅線,緊緊的纏住吳傳奕的小腿,向下拽扯,吳傳奕快速下降,眼看要被紅線纏住,他快速的鬆開棠樹,棠樹被拋到將先劍上,不平不穩的勉強站着,而他自己被扯到地下,轉眼就消失在紅線中。
沒了呼吸。
棠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在黑暗裡尋找熟悉的身影,什麼都沒有。吞沒一個後,紅線又將目標鎖定在棠樹身上,瘋狂地飛來,像一個大棉被一樣從頭頂撲下,將先感受到危險,帶着棠樹四處躲竄,棠樹站不住,好幾次都掉下劍,好在將先經歷的多了,每次都在棠樹被纏上時,飛速的接上她繼續躲閃。
棠樹不死心的一遍一遍的喊着吳傳奕,君上,只希望他能迴應一聲,在這無邊的寂寥中,她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
地下突然閃起點點紅光,暗紅色漸漸放大,追着棠樹的紅線也沒了先前的氣勢,一瞬間,地下爆發出巨大的火光,飛起一個人影,還未等棠樹看清,那人一把攔住自己的腰,駕馭將先,逃到了一個小角落,只見吳傳奕不知怎麼在牆上摸索,正前方居然開出一個洞來,“先進去。
來不及猶豫,棠樹鑽進去趴着慢慢挪動,吳傳奕跟在她身後,石洞在二人完完全全爬進去後,嚴嚴實實的關上了,將紅線隔斷在外。
棠樹手掌抵着地,眼前漆黑一片,整個人被這小小的甬道包圍,呼吸中都帶着腐爛味,稀薄的空氣讓棠樹漸漸有了眩暈感,爬行越發的慢,吳傳奕眉頭一皺,輕聲問她:“是不舒服了嗎?這個高度還是可以的,你爬到我的背上,我揹着你。”
棠樹眼前暈暈的,沒了力氣,軟軟的一團趴在地上,又潮又溼的。棠樹不記得怎麼回事,身體好像被擡了起來,身下軟軟的,有梔子花的氣息。
“很快了,我看到前面有亮光,阿藏。”
聲音遙遠,棠樹聽的並不真切,她像是飄蕩在海面上,悠悠然的隨水而動,她的那幾千年,踏遍九洲,天界,魔都,鬼市,妖冢,爲的就是找到能讓君上覆活的辦法。
當年打敗無妄海的妖女月婉之後,她便捏了個小船,她和月婉一魔一妖躺在船上,漂泊了許久,海上的落日讓棠樹沉溺,她會一動不動的看着落日,看漫天橘色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