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還沒走出去嗎?
她鎖緊眉頭,眨了眨眼,眼前再次出現,閃閃發光的棋盤。
“雅涵,”她突然想起,在棋盤上跳舞的,如精靈一樣的小仙女說:“你在嗎?”
四周空蕩蕩的,她彷彿站在一個密閉的紙盒裡。
盒子裡,有她喊出的回聲,還有和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亮光。
“棋形變了,”她插着胳膊,歪着頭,琢磨着說:“選哪個好呢?”
棋盤上:五粒棋子,其中銀庫鑰匙的亮光熄滅。
棋子還剩:一頂金燦燦的皇后鳳冠頭飾,一把汽車鑰匙,一棟裝飾華麗的別墅,和一支做工精緻的黑色鋼筆。
鳳冠頭飾如同皇宮裡的皇后。
華麗的別墅如同富家千金小姐。
黑色鋼筆如同富商手中的一隻簽字筆。
她驚歎着。四枚棋子上的圖案,每一個,她都很喜歡,每一個圖案都吸引着她,誘惑着她。
她看着喜歡,可是,她卻沒有伸手挪動的動力。
有一枚棋子,吸引着她,汽車鑰匙?
曲線優美,神秘,奢華的,棕色布加迪的畫面,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他的袖口上,那枚金色鈕釦,一件純手工打造的藝術品。讓她記憶猶新。
找到他,看看他到底是誰。
這次,她擡手將棋子向右方挪動,平穩地推動了一步。
棋子,一邊閃着五彩炫光,一邊暢響着清脆明快的樂聲,隨着手指肚,在棋盤中移動着。
跳自己的舞,主宰自己的人生。她在心裡默默地念着,擔心會忘記。
一個又一個旋轉的五彩光圈,從她的身旁飛馳而過。
這次,她一直睜着眼睛,沒什麼可怕的,只是個過程而已,她要親眼看着。
可還是,神不知鬼不覺,進入昏睡中……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她發現,躺在沙發上。棗紅色的沙發,很厚實也很有彈性,純棉的布料,身體躺在上面,感覺很舒適。
“當……當……”鐘聲響起。
魔鬼敲的喪鐘嗎?她看着,落地鐘上的時間:十二點整。
一天二十四小時,正好一半,人算,不如棋局算。
她覺得餓。她起身時,偶然發現,腳下原本被炸的地方,從表面看,完好如初。她用右腳試探着,在上面踩了踩。
客廳裡的傢俱擺設,變成了相反的樣子。原本放在東邊的,現在變成了西邊。
唯一,在老地方的,是古老的落地鍾。鐘擺還在勤勤懇懇地擺動着。
她走進廚房,走到冰箱旁。一雙透着靈氣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它趴在冰箱門上,張開的嘴巴里,沒有尖利的獠牙,毛絨絨,圓滾滾的一隻孤狼,她想抱抱它。
“妙瑛。”
她用胳膊頂上冰箱門,她一手舉着牛奶盒,一手提着麪包袋。
“媽,我爸回來了嗎?”她把一片面包塞進嘴裡說。
“沒有呢,”妙瑛媽媽的身體,蜷縮在沙發裡,她茫然地看着她說:“快回來了。”
“我姑呢?”她仰頭,喝着牛奶說:“怎麼沒看見她?”
“她去超市買東西了吧?”
果然,還沒走出來。她的腦海中閃現着,汽車鑰匙的圖案。
這時,她發現,媽媽的眼圈泛紅,連鼻子頭也是紅的。
“發生什麼事了?”
“我一直怕出事,千萬別出事……”
“怎麼了?”她把語調放低說。
“你姑父,出事了。”
“他?”她笑着,咬了一口麪包說:“他那麼精明,會出什麼事?”
“明天開庭。”
她頓了一下說:“案由是什麼?”
“故意殺人。”
她的雙肩,抖動了一下,隨後,全身怔怔地,坐在沙發上。
精明過人,談笑風生的姑父,竟然會故意殺人?她轉念一想,現在,是在亦真亦假的棋盤裡。
棋盤演繹的太過真實。她提醒自己,放鬆,淡定些。不要被演繹的假象欺騙。
她環視起房間。此時,周圍的一切,不僅真實,存在着,而且,她都熟悉,一切如故。
她的心,還是懸着,不能徹底放鬆。
“我現在已經夠煩了,”妙瑛媽媽面色煞白,她蜷縮在沙發裡,皺着眉頭說:“她現在跟瘋子似的,她說的,我都聽不明白……”
“越走越糟糕了?還是把錯的,糾到正確的棋道上了?”她自言自語道。
她用雙眼,仔細打量着媽媽。她頭上的白髮,和臉上的皺紋,似乎更多了些。媽媽是個性格直爽的人,她最喜歡講各種生動有趣的小故事給她聽,但是,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她講過了。
“你在說什麼?”妙瑛媽媽說:“我聽不明白啊。”
“我爸,什麼時候回來?”
“是啊,快了。”
佟碩,他在這個演繹裡。她拿起沙發旁的座機話筒,按着他的手機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她又嘗試了幾次,還是。
奇怪,號碼沒問題。這個號碼,是他從大學時一直保留的。知道他這個號的人,不多。
“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
“我去菜市場。”她爲了不讓媽媽擔心,編了句假話。
她說完,抿着嘴脣,走進她的臥室。她發現,臥室裡的擺設,也有了相同的變化。原本擺在西面,衣櫃旁的寫字檯,挪到了南面。
糟糕,衣櫃。她打開衣櫃門,裡面亂糟糟的,堆滿了,像小山一樣高的衣服。
“是你?”
她聽到聲音,轉過身說:“這些都是你的衣服嗎?”
她翻着白眼說:“衣櫃太小。”
“我的房間小,”她後背緊靠着衣櫃門說:“你搬到樓上,和我媽住一起吧。”
“你們娘倆,怎麼不一起住?”
“房間裡,都是我的私人物品啊?”她擡着下巴說:“你的衣服都壓在我的衣服上了,臥室的桌子,是我看書學習用的,你擺滿了一堆化妝品。”
“你小時候,你想去哪個屋,我就扶着你去,現在,變成你閒我煩,攆我走,我礙你的事,是吧?”
“你想多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說:“我一直很喜歡吃,你醃的鹹鴨蛋,你怎麼不做了?……”
姑姑的眼眶紅着,嘴角抖動着,她站在原地,看着她。
“我幫你搬?”她看着她說。
“不用!”姑姑垂下眼皮說:“我的東西,你別碰,我自己搬。”
妙瑛轉身,打開衣櫃門,她的身體貼着衣櫃。
“你擔心我,偷你東西?”
“不是啊!”她說:“我這裡的衣服,全加起來,還沒你一件衣服的貴呢,”她笑着,接着說:“咱倆的衣服尺碼差不多,送我兩件穿穿,我假裝富婆,穿出去,過過癮。”
“送你不如換錢,我要把這些衣服,低價處理,”她將抱在手中的衣服,扔在牀上說:“你聽你媽說了吧?要不是,有你爺爺留下的這個房子,我現在,早就睡大馬路了,”她挑起眉毛,看着她說:“你想買,我可以再便宜點。”
這是從小帶我長大的姑姑嗎?她現在,這麼在乎錢了?在她的記憶裡,衣食無憂,出手闊綽的姑姑,如同一直躺在懷抱裡的寵嬌兒。她從頭到腳,鑲着一圈金邊,時時刻刻,閃耀着光芒,她擁有着,讓人心生嫉恨的財富和運氣。
可現在,她斜着眼睛的樣子,她說話的語氣,卻像批發市場裡,做生意的攤主。
她感覺眼眶裡,酸酸的。她擡起右手,摸了摸,額頭上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