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李一?”還是那個額頭貼着紗布的帶頭警察。
“嗯……”李一嘆了口氣,點點頭。
“知道爲什麼抓你嗎?”警察問。
“因爲……你們以爲我殺了人?”李一帶着疑問回答道。
“哦?”警察扭頭笑了笑,然後坐到李一的對面,“‘以爲’?有點意思……”
“人不是我殺的!”李一想要解釋。
“不是你殺的,你慌什麼,跑什麼,做賊心虛!”警察似乎就知道李一會這麼說,因爲每個剛剛進來的人都會說這一句。
他了然於心。
“我剛剛看到新聞你們就來了,我根本就沒有跑啊!”李一說道,他不知道警察爲什麼一直在說他在逃跑。
“那是你來不及跑就被我們抓住了!”警察突然生氣地拍着桌子吼道,他指着自己額頭上的傷說:“你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做的好事!不是你是誰?”
“我真沒……”
“好了!不要再說廢話了!”警察打斷了李一的話。“我問你,三月一號凌晨兩點,你在哪裡?”
“我在南嶺路,案情事發的地方。”李一回答。
“哼,你倒是很實誠。這就招了?”警察笑了。
“我這哪裡是招了?請你聽我把話說完好嗎……”李一說。
“行!你繼續。”警察示意。
於是李一就將他記得的所有事情發生的真實經過都說了一遍。
包括他是怎麼在南嶺路遇到那幾個混混,受害的女人又是什麼狀態。還有他被混混紮了一刀,不知道怎麼樣回到的自己家裡。以及十多天來,突然出現的黑球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樣詭異的變化……他統統都告訴給了警察。
李一正要繼續往下解釋,卻再一次被警察打斷。
“等等,等等,什麼黑球白球足球籃球的,我看你長得像個球!”
警察生氣地拍了一下桌子,將椅子拉近李一,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你看我像傻子嗎?”
看警察的臉都快湊得親上來了,李一不由得將脖子往後縮。心裡想着,怎麼不像傻子?像極了!
但嘴上卻說:“不,不像,我看您精明着吶!”
說完,他一臉誠懇地看着眼前這位嚴肅的警察先生。
“哼……”警察將椅子向後,推向原來的位置。
“你說你也是受害者,還被人紮了一刀?好,我勉強相信你。”警察點點頭,“可是你說你莫名其妙回到了自己家,身體發生了莫名其妙的變化,你以爲這是小孩子聽相聲,講笑話逗我玩兒呢?”
警察的話說完,李一才意識到:這十多天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各種怪事,任憑誰聽了也不會相信,即便是親眼所見都會覺得那是藝術表演,並不是真的。
此時他很後悔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沒有所保留。
或者,應該編出一些足以聽了讓人信服的話?
現在,別人看他就像看一個慣犯騙子,怎麼說都會覺得他在找藉口隱瞞真相。
於是他無奈地說道:“不好意思,如果你不信這些話,就當我說了個玩笑,但是我真的沒有殺人。”
“人命關天,當是玩笑就是玩笑了?你以爲我們當警察的都這麼好糊弄?”警察站起身,慢慢走到李一的身邊,用左手揭起李一肚子上的衣服,想要查看李一所描述的刀傷。
“看來你是個超人咯?你不是肚子上被人捅了一刀嗎,傷呢?”警察問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醒來它就沒了,可能本來就傷得不重。”李一回答。
“嘴硬!”警察在桌子上放上一張血液鑑定的表格,並打開兩段街頭錄像。
血液鑑定是現場李一留下的血沒錯,而李一之前已經知道了。
兩個錄像分別是警察執法的時候,頭上戴的執法記錄儀的影像資料,另一段是街頭商家監控調取的錄影。
兩段錄像裡都顯示了四五個警察正在追擊着一個年輕的男人,那人看上去像是李一?
準確的說,那是一個和李一長得一樣的人!
而且無論背影,面部輪廓,目測身高,甚至跑起來的動作和衣着,看上去都和李一相差無幾。
要說這世界上要有長相相似的人,也沒有理由如此相似,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以至於李一自己看了都差點以爲那就是自己。
第一段視頻的最後,影像中的“李一”一邊逃跑,一邊不斷回頭戲耍警察。就在戴着執法記錄儀的警察馬上要追上他的時候,那“李一”回頭一笑,反手就是一板磚,拍在了警察的頭盔上。然後朝警察們做着鬼臉,一邊拉着自己的眼皮,一邊用舌頭從嘴裡彈出“略略略”的戲謔聲。
隨後,鏡頭胡亂地晃動,裡面傳來噼裡啪啦一陣亂響,警察喊疼倒地。執法記錄儀的畫面也出現幾條橫槓,滿屏的電子雪花,應該是鏡頭被砸壞了。
畫面也就此中斷。
李一盯着兩段錄像反覆看了好久,看傻了眼。
警察忿忿地指着自己額頭上的傷,瞪着李一說道:“看見視頻裡面的內容了麼?這,就是你乾的!還有什麼好說的?”
“怎麼樣?這下你可沒辦法狡辯了,承認吧!”警察翹起二郎腿,信心十足。
“承認什麼?這個人不是我,我向老天發誓!”李一堅定地說。“要是這視頻裡的人是我,就讓我當一輩子處男,永遠討不到老婆!”
這毒誓,說完之後,李一自己都覺得“太狠了”,單身一輩子不如去死……
而關於視頻裡面的內容,李一雖然覺得很奇怪,也很荒唐。但是,視頻裡的人絕對不是自己,這一點他是百分之百肯定的!
李一這個人,無論事情好壞,如果是他做的,他一定會認,如果不是他做的,他打死都絕對不會認,桀驁到底。
“放你的豬屁!”聽了李一的否認,警察很生氣。
無證都擺臉上了,還死不承認。他覺得這李一這小子純粹是在耍無賴。
“看來,證據不踏踏實實地擺在你的面前,你是不會承認的。先關你兩天,等證據齊了,我看你還怎麼嘴硬!”說罷,警察摔門而出。
然後,李一便在拘留房裡面被關了兩天。
由於案發現場沒有監控記錄,所以警察們找來了人證。也就是三月一號凌晨,李一遇到的三個混混。
其中一個混混,嘴裡邊只是剩下右下顎的一顆牙齒,其它已經用銀色的金屬牙全部換上,說話的時候金屬牙的反光很容已晃到別人的眼睛。另一個拄着柺杖,臉上鼻青臉腫,十多天過去了還有沒有消去。還有一個脖子上套着矯正器,說話看人只能轉動眼珠子,頭是動不了的。
三個人的樣子,像馬戲團的活寶。
警察問他們三月一號凌晨亮點的時候,是不是在現場,他們都說是。警察問女受害着跟他們什麼關係,他們說不認識,只是看她在醉倒在路邊,於是想送她回家,卻沒想到被李一攔住,還將他們打傷。
“也不知道那個叫什麼李一的,他有什麼意圖,哥兒幾個想助人爲樂一回,卻無緣無故挨頓打!您說這叫怎麼回事兒?”
“警察叔叔,您說他是不是看上那女的了,想……想攆開我們,好將她據爲己有啊?”
“我看着像,一看他那樣子就不是什麼好人!警察叔叔,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兒啊?我告訴您,他的事兒可別賴上我門啊!”
“就是,您看看我們這老弱病殘的樣子,也是受害者。”
“嗯嗯嗯!都是他乾的!”另外兩個點頭附和。
“我看他就是個倒賣人體器官的!”
“我聽說那女人死得可慘了,哎喲!胸都炸了!那麼白……真是可惜了嘞……”
幾個混混嘖嘖咂舌,他們添油加醋地,越說往後說越離譜。
警察瞧他們打扮的樣子,穿的花裡胡哨,也知道這幾個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待他們要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便拍桌子呵斥他們停止。
“我問你們什麼你們便回答什麼,不要自問自答!你們在這寫作文呢?”警察不滿地說道。
於是幾個混混又裝回了老實的樣子。
他們說自己被李一痛扁了一頓,丟盡了河裡,死裡逃生才活下來。
把他們三個趕走了之後,李一和這個女人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也不知道。因爲他們打不過李一,再回來找李一就等於找死。
“我們可不想因爲做好人好事,把自己的命給搭上啊!”鑲着金屬牙的混混說道。
“嗯嗯嗯嗯!”拄着柺杖的混混瞪大了眼睛,猛點頭。
“你們身上的這些傷真的都是李一干的?”警察問。
三個混混的腦袋再一次點得像搖動的骰盅,就連脖子不能動彈的那個人,也強硬地上下惦着自己的身體。他們齊聲回答:“嗯,就是他!”
這可把李一害慘了。
一張嘴畢竟說不過三張嘴,而且李一併沒有有力的證據否定他們的話。警察們聽了幾位“證人”的指認,雖然不能直接確認這起案件就是李一干的,但他絕對跟本案脫不了干係。
於是,李一由拘留變成被正式關進了牢房,待審。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和命案掛鉤,會被送進這牢獄之內。
他突然想起警察的那句警告:“你不承認不要緊,但當所有的人證物證都指向你的時候,即便你不認罪,法庭照樣能夠判你的罪。”
“在圳灣,惡意殺人罪會受到什麼懲罰知道嗎?”
警察的這句話直接貫穿了李一的腦神經。
在圳灣,殺人罪只有兩種懲罰,一種是慢點死,一種是死快點。
“不是我做的事,我爲什麼要背鍋?”李一心裡縱有百般的冤屈,也有種無力迴天的感覺。
繼續呆在這裡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等死。“我爲什麼要爲不是我所做的事情而死?”
於是在監牢裡,李一扯着嗓子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啊!我是冤枉的!你們警察不能隨便亂抓人啊!他們在說謊,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做事要搞清楚證據啊,別拿一些沒有的東西唬人啊!”
可是警察們早已經下班回家,此時警局大門緊閉,連個值班的人都沒有。
隔了一會兒,李一又趴在鐵牢門處大喊:“有人嗎!……來人啊!我話要說!”
李一喊了半天,遲遲不見有人過來。他脾氣一下子上來,狠狠地朝鐵門踹了兩腳,巨大的聲響迴盪在空空的警局的走廊裡,轟轟隆隆,卻沒有別的動靜。
轟隆聲響後,四下重歸寂靜,靜得有些嚇人。
“靠!真操蛋!”
他罵着髒話,隨後對着牢房的大鐵門又是一腳。
這一腳,噪音震耳欲聾,感覺整個警局都在振動。
而此時的李一自己也是愣住了——因爲剛剛他踹在鐵門上,那不知輕重的一腳,讓整個鐵門出現了深深的凹陷,已經嚴重變形。
李一身體裡的血液一下子像迴流了一般,頭腦發熱,他再猛地一腳,直接將牢房鐵門給踢飛了出去。
哐鐺鐺鐺……
鐵門飛撞在對面的牆上,響聲轟隆,但依舊沒有人前來查看。
“這門……是豆腐做的吧,我有這大力氣?這可是鐵門啊!”李一狐疑地望着牢門口,楞了至少有半分鐘。
平時他連爬個八樓的樓梯都快喘掉氣,此刻他不相信,一向瘦弱的自己竟然能夠一腳踹飛結實的鐵牢門。
“這……難道是那顆黑球侵體導致的?”李一看着自己的雙腳,回憶起十幾天前有顆黑球企圖侵佔他身體的事。
黑球侵體之後,他的身體和樣貌不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讓他擁有了超乎常人的力氣。
李一凝了凝神,想道: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更重要的是,對於這起案件我自己也是一頭霧水,並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現在我不僅自己講不清楚這件事,而且手上也拿不出任何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如果真像警察說的,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那我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思畢,李一低頭看着銬住自己雙手的手銬,再次回想起黑球侵體的時候。
只見他慢慢地張開雙臂,手腕微微朝左右相反的方向一使勁。
“嘣!”那手銬竟像一根皮筋一樣被拉斷。
“……”李一看着斷掉的銬鏈,清醒地意識到一件事。“我力氣好特麼大!”
隨後,他走出牢門,像扯手錶帶一樣,將左右手上的兩個銬環扯了下來,丟到地上。
走到警局的門口,他停了下來。
李一回過身,仰頭看着警局通亮的門牌,上面赫然寫着幾個深藍色的大字,“龍田區警務所”。
“放心,我還會回來的。我會向所有人證明,我不是兇手!”他立正敬了個禮,對着那幾個大字說道。
然後,李一拍了拍手掌,昂首闊步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