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最得意的技法!”布萊尼心中暗暗叫苦:“只用一隻手、兩根手指、第一指節就可以將整個身體拉起,我以爲整個島上只有我一人可以做到,想不到她竟然完成得如此輕快!”
布萊尼只有眼睜睜看着何汶詩向上攀去,並不能立即追趕。
一是因爲體力不支,二是因爲初抵島礁,還未選定路線。
“何小姐,請您先等等。”
布萊尼向已攀出幾米高的何汶詩喊道:“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可即使你勝出,我也不會讓你去!”
聽布萊尼此言,何汶詩暫停攀登,扭頭道:“您可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怎麼不講道理?”
布萊尼道:“正所謂兵不厭詐,將軍是用兵的人,使用點伎倆是很正常的嘛。”
何汶詩十分生氣,重新跳回海里,來到布萊尼旁邊,道:“兵不厭詐是對敵軍使詐,不是跟自己人使詐!”
布萊尼道:“平常情況下,何小姐同我當然是自己人,但當下的情況是,你不聽我命令,執意與我作對,當然就是對手和敵人。”
什麼歪理邪說?
何汶詩發覺,男人胡攪蠻纏起來,比女人更不可理喻。
何汶詩咆哮:“真不知道,您這樣的人竟然能當上了將軍?”
與何汶詩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布萊尼十分淡定,甚至有些深情款款:“何小姐,我這樣做其實有不得以的苦衷。”
何汶詩十分不耐煩:“您能有什麼苦衷?別婆婆媽媽的,直接講出來。”
布萊尼略一沉默,深情道:“其實自從見到何小姐,我就傾慕不已,雖不敢奢望與小姐共結百年之好,但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小姐。如果這世上沒有了何小姐,布萊尼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我去!何汶詩感覺腦袋都要炸了!
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沙場百戰的將軍?
在他自己設置的鐵人三項賽最緊要關頭,不僅說翻臉就翻臉,居然還腆着臉向人家表白!
“將軍,恕我直言。”何汶詩正色道:“當我們站在解決人類生死存亡問題的最前沿,您卻在想着兒女情長,實在不符合一名將軍的身份。”
聽了何汶詩的話,布萊尼一時語塞,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忽而又長吁短嘆。
好一會兒,布萊尼才又擡起頭來,向何汶詩笑道:“何小姐的批評,如同醍醐灌頂,讓在下深感慚愧。我怎麼可以爲區區兒女情長,置人類大義於不顧,視軍法軍令爲兒戲?”
布萊尼一邊說,一邊慢慢遊動,突然將左手向上高高伸出,用食指、無名指兩根手指的第一指節,緊扣進高處一個凹進的小石孔,左手臂隨之一曲,整個身體從海中迅速升起!
上當了!
看到布萊尼搶先開始向上攀登,何汶詩恍然大悟!
剛纔布萊尼那一番“耍賴”行爲,只不過是緩兵之計,目的是既要給自己留足休整時間,又要拖住何汶詩。
那所謂的長吁短嘆,只不過是換氣休息而已!
布萊尼的計謀顯然得逞了,僅僅用一段對話,就把何汶詩從遙遙領先拉回到同一起跑線,甚至,他反佔先機,先行出發!
更要命的是,老道的布萊尼顯然已經觀察發現,何汶詩選定的那條攀巖路線是整面礁壁上唯一可行的路線。
而且,這條路線一次只容得下一人攀進!
也就是說,當兩個人攀巖,第一個人一旦霸佔了路線,後面的人就根本無法超越他!
如此,布萊尼贏定了?
何汶詩並不打算放棄。
她隨即跟上,緊緊貼在布萊尼之後向上攀進,以期布萊尼出現失誤或體力不支。
都是攀巖高手,儘管這礁壁十分難攀,但二人敏捷如獼猴,穩健似壁虎,行雲流水般,一路向上。
很快,就攀到距離礁頂只約20米了。
再向上2米處,是整條攀巖線路的最難點,布萊尼抓住礁壁,稍事休息,觀察如何通過這最難一段。
這一段之所以難,是因爲有個轉折點。
上方直到礁頂,比下方礁壁向外探出約2米,使得這個局部呈“廠”字形。
攀巖者必須讓整個身體懸空,僅僅依靠兩隻手承受重量,由處於內側的下段礁壁轉移至處於外側的上段礁壁。
其實,“廠”字形拐點攀巖,對於攀巖高手而言並不鮮見,但在此刻,這個拐點就非常具有挑戰性。
二人都是經過了10公里跑步、5公里游泳,又經歷了下段約130米攀登,體力已經接近極限。
可是,不行也必須行!
布萊尼深吸幾口氣,振奮精神,小心翼翼向上攀進,來到“廠”字型拐點,再仔細觀察確認路徑。
是必須認真確認!
這雖是短短2米,卻是關係整個鐵人三項賽成敗的關鍵2米。
終於,布萊尼看清路徑,決定向第一處着力點伸手。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布萊尼只覺得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定睛一看,自己確認的第一着力點處,只在一霎間竟已被另一隻手佔據!
沒錯,那是何汶詩的手!
原來,何汶詩一路緊跟布萊尼攀進。
通過觀察,她認爲以布萊尼的體能與技能判斷,絕對能夠完成攀登活動,而且不會出現失誤。
要想勝過對方,只有強勢反超,所以她一路尋找反超機會。
最終她確認,“廠”字型拐點是唯一的反超機會,不過風險巨大,所以早已提前觀察路徑,並在腦海中數十次預演。
當布萊尼在“廠”字拐點停下觀察時,何汶詩迅速追上。
她悄悄將上半身平齊到布萊尼腿部一帶,收起一條腿登在布萊尼立足處空出的一塊空間,再使勁全身力氣向下一登,憑力躍起,向上飛昇。
搶在布萊尼伸手之前一瞬,成功將“廠”字拐點區第一着力點穩穩抓住!
“不——!”
布萊尼看着成功把握反超機會,正憑一隻手懸在空中露出頑皮笑容的何汶詩,絕望大叫:“何!不可以!我不能接受你的逝去!”
喊完,兩行淚水竟從布萊尼眼中洶涌而出!
何汶詩也非絕情女神,見布萊尼竟自落淚,也頗動容,憐愛地看着布萊尼,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替他拭去淚水,然後婉爾一笑,輕快攀過“廠”字拐點區,沿着上段礁壁很快順利到達礁頂!
礁頂是一個很大的平臺,何汶詩任由自己躺倒。
身體的疲憊,肌肉的痠痛,這才如滾滾洪流全面襲來,不過,與內心的快樂相比,這點痛苦不算什麼。
過了一會兒,布萊尼也攀了上來,一樣躺倒。
對他而言,除了疲憊與痠痛,滾滾襲來的是即將痛失所愛的苦楚。
“何!”布萊尼道:“我有一個請求。”
“說吧。”何汶詩轉過頭,溫柔道:“只要不讓我放棄執行任務,什麼都答應你。”
第一次看到何汶詩的溫柔,也將是最後一眼溫柔,布萊尼有些哽咽:“我請求你在按下核彈引爆鍵那一霎那,心裡想着布萊尼。”
何汶詩伸出手,放到布萊尼的手上。
這兩隻手都還在因爲極度的消耗而微微顫抖。
何汶詩仰望着天上白雲:“願天作證,在我的餘生,將軍將佔據我全部的心。”
說完,兩人仰躺在礁頂平臺,望着美好天空,幸福並痛苦地傻笑着。
淚水,在兩張洋溢着笑容的臉上默默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