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黑礁,禿山。
地獄魔界般的冰冷與絕望。
三個多月了,令弗蘭索瓦·杜蘭始終不服氣的,不是莫名其妙被軍事法庭宣判有罪並被流放到大西洋無名孤島。
其實,在被流放孤島的三個多月時間裡,他基本上已經想明白當初自己率領50名“全能者”偷襲異德基地只不過是一場幻夢。
杜蘭認爲,當天真實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他和他的50名“全能者”早就被異德盯上了,或許從聖潔聖母院誓師大會開始,抑或更早!
所以,當他和“全能者”們按計劃出門準備執行任務時,異德對他和“全能者”實施了奪志,讓他們放棄任務去酒吧街喝酒狂歡。臨了,再給他們的記憶裡置入了一場刺殺異德的英雄大戲,讓他們以爲自己真的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一次所謂“全能者行動”。
對於杜蘭的分析,同在孤島服刑的50名“全能者”即他的50名特戰隊員也都表示認同。
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異德太狡猾!
想清楚自己與異德之間實力的天壤之殊,杜蘭和他的特戰隊員們既知自己是敗將,便對牢獄之災無多怨言。
甚至,當大家持續跟進了解歐洲聯軍接下來的戰況,得知歐洲聯軍主力捎帶着歐洲大陸多座大城市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後,對於自己“冤枉入獄”的一點點忿悶也都化爲烏有,取而代之的是震驚、悲憤、慶幸種種交織的複雜情緒。
真正令弗蘭索瓦·杜蘭不服氣的是:他到孤島三個多月了,竟然從來都沒在島上看到過一隻飛鳥。
而且弗蘭索瓦·杜蘭所謂的飛鳥,並不打算侷限於鳥類,而是泛指任何可以飛的生物!
一隻也沒有!
從來也沒有!
這得是有多麼荒涼孤寂的地方?
每天,杜蘭都要花大量時間眺望,以期打破“無鳥”紀錄,每天,杜蘭都以失望告終。
所幸,每天當他回首身處的監獄,都還有一片慰藉。
與他一同執行“全能者行動”的50名特戰隊員始終還和他在一起。
智能監獄的最大好處在於,由於對智能監舍和機械獄警的高度信賴,智能監獄不同於傳統監獄,再怎麼罪大惡極、極度危險的罪犯,都可以不用枷鎖鐵鐐,只要遵守監獄規矩,犯人就跟住在家裡一般自在。
當然,如果不遵守監獄規矩,仍然不須用枷鎖鐵鐐,因爲,那樣的犯人基本都處於“限制行爲能力狀態”。
智能監獄會每天給犯人作守律測評,通過測評結果來判斷每一名犯人的危險傾向和暴力程度,針對有危險性的犯人,科學合理地給犯人配製“特殊配方”的膳食或者給犯人注射藥物,採用“食療”與“醫療”相結合的方式,調控他們的體內激素,從而控制其行動能力,讓他們無法實施他們想實施的暴力行爲。
杜蘭每天最開心的事情是與他的隊員們聊天、遊戲、唱歌,有時候大家心情特別好或者特別不好,就會在監獄廣場上來個篝火晚會,大家一起喝喝酒,拿那幾對進到監獄後開始戀愛的情侶們來開開玩笑。
只要不違反獄規,犯人幾乎可以當機械獄警們不存在。
要說,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服刑,太不算難受了。
只是,弗蘭索瓦·杜蘭還是心心念念地每天堅持要花大量時間找尋飛鳥的蹤跡,並因始終看不到而隱隱鬱郁。
或許因爲,飛鳥是夢寐的景色。
或許因爲,飛鳥是自由的象徵。
“將軍。”就在弗蘭索瓦·杜蘭眺望飛鳥時,一位隊員也來到他身邊,道:“最新的消息,C軍太平洋艦隊全體轉移到G島,把夏島和珊瑚港拱手讓給南美漁民了。”
“不出所料啊。聰明,聰明啊。”杜蘭依然遠眺海面,平靜地說:“連C軍也懂得委曲求全的道理了。現在可以確定,人類在軍事鬥爭上已經徹底處於下風,異德全面統治人類的歷史將進一步演進。”
“或許非洲聯軍會取得出其不意的戰果呢?”那隊員道。
“非洲聯軍?”杜蘭苦笑道:“憑他們那堆AK47、榴彈炮、二代戰機,連南美聯軍都打不過,怎麼跟異德打?”
“那亞洲呢?”隊員問。
“亞洲?”杜蘭又搖頭苦笑道:“亞洲國家間誰都不服誰,誰都想當大哥,卻又誰都不想帶頭,面對異德顯世這個人類生死存亡的大事,連個帶頭大哥都沒有,連個洲內聯軍也組建不起來,你還能指望他們幹什麼?”
“哎,起風了,大浪要來了。”杜蘭幽幽地看着起伏越來越洶涌的海面,喃喃地道:“但願異德的統治是人道的。”
隊員看了看海面,道:“對了將軍,根據天氣預報,今晚到明天,我們這個海域有大風大雨,確定會有中到大浪。原定今晚的篝火晚會不得不取消,也建議您晚間不到戶外活動,留在房間裡。”
“好吧,我今晚就早些休息吧。”杜蘭嘆氣道。
傍晚時分,果然起了風浪。
大風吹動海面,掀起五六米大浪,有力地拍打在孤島黑礁上,撞擊出無數水沫飄到半空,再由那風挾帶到禿山與監獄,令整座孤島籠罩在大雨中。
大雨讓整座孤島變得黑暗,雖是傍晚,卻已暗如深夜。
監獄雖建在孤島,但建築質量絕對過硬,所以,杜蘭和隊員們住在監舍裡,面對這樣的風浪倒是絕對安全的。
不過,這到底是大家上島以來見過的最大風浪,杜蘭不放心隊員們,於是決定再去看看隊員們的情況。
杜蘭住的監舍是設在監獄東側端頭的一個獨立單元,也是整個監獄的最高處,看起來倒像一幢小別墅,也算是智能監獄對杜蘭的特殊照顧。隊員們則是住在監獄北側的一排公寓式監舍裡,一人一個套間,條件倒是極好的。
從杜蘭監舍到隊員監舍需要走大約50米的步道。杜蘭穿上雨衣,拿着手電,頂着大風大雨便出門向隊員監舍走去。
出門沒走幾步,就碰到一個機械獄警。
“杜蘭將軍。”機械獄警叫住杜蘭,問道:“天這麼黑,又這麼大的風雨,你要去哪裡?”
杜蘭站在風雨裡對着機械獄警大聲喊道:“風浪太大,我不放心我的隊員,想去看看他們,確保他們沒事。”
機械獄警道:“我已經檢查過了,他們都很安全,你不用再去了。”
杜蘭很堅持:“不行。我的隊員我必須親自檢查一遍才放心。”
機械獄警並不堅持,道:“那好吧,但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好的。”杜蘭離開機械獄警,繼續向隊員監舍走去。
很快走到隊員監舍。
因爲時間還早,隊員們也都沒有休息,有的在看書,有的在打遊戲,有的在健身,有的在房間練歌閣裡練歌。
看到隊員們一個不少都老老實實呆在房間裡,杜蘭便放心了。不過,他並沒有立即返回,而是走到隊員公寓監舍外的空地上冒雨看着監舍一排排窗戶透出的一排排光亮——越是大風大雨之中,看着隊員們監舍燈光透出的那份安寧與溫暖,越是讓杜蘭深愛着他的戰隊。
良久,杜蘭才終於決定回自己的監捨去——因爲,雨越來越大,風越來越狂!
天氣預報不是說本海域只是中到大浪嗎?怎麼感覺風浪正在持續升級,杜蘭之所以決定要回監舍,實在是因爲他感覺自己幾乎不能在風雨中穩定站立了!
“杜蘭將軍,爲了保證你的安全,你必須馬上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一個機械獄警趕過來告誡杜蘭。
“好的。”杜蘭大喊着回答:“我這就回去!”
頂着風雨,杜蘭努力往回走。
風雨越來越急,幾乎走不動,幾乎看不見。
那個機械獄警很主動地上前幫忙,扶着杜蘭一步步向監舍移動。
快要到達杜蘭的監舍,監舍的燈光基本看得清楚了。
就在這時,杜蘭看見一團黑影從黑暗中迅速划向燈光方向,一邊划動,還一邊忽閃忽閃地晃動着光線!
什麼東西?
有機械獄警被狂風颳倒了?
“那是什麼?有獄警被颳倒了嗎?”杜蘭大聲問扶助着他的那個機械獄警。
“不是獄警。”那機械獄警回答。
“那只是一隻海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