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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我感覺好像躺在夜空下鬆軟的草地上,旁邊的自來水龍頭沒有關上,正在潺潺地流着水。

“水!有水!我想喝水!”我好像聽到自己近乎呻吟的微弱喊聲,於是試圖睜開眼尋找水龍頭的位置,可是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睜開眼睛。

“老衛,再堅持一會兒。”

旁邊有人在我耳邊輕輕說話。

是誰在和我說話?怎麼好像離我很遠?我還活着嗎?我這是在哪裡?

我昏昏沉沉地亂想着,各種各樣的幻覺在我腦海裡升騰,漸漸,我再次睡去了。

“他現在只是暫時性嚴重貧血和體液pH值紊亂,有些虛脫,我們給他注射些葡萄糖和鹽水就沒問題了。剛纔我把一下脈,已經脫離危險了。同志,你就放心吧!”

是個女人的聲音。我慢慢睜開眼睛。

“我們這是在哪裡?”我終於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

“老衛,你醒過來了!嘿嘿。”

轉頭一看,是黃彪在我身邊。

“這裡是炮兵陣地,我們現在轉移到他們的坑道里。”黃彪高興地搓着手回答我,嘴巴高興得都咧到耳朵邊上。

“傷員都過來了嗎?”我問道。

“一個都不少!”黃彪現在只顧傻笑。

我試圖坐起身來,發現自己還是渾身發軟。

擡頭看着坑道頂端的應急燈我喃喃說道:“那就好。”

“排長他們和一連十幾個人也都安全撤過來了。”黃彪安慰着繼續說道。

我的嘴裡泛起一陣苦澀。一個加強營的兵力,五百多條漢子,加上傷員才只剩下一個排。只是一個白天的戰鬥啊!如果按今天這樣的打法,用不了幾天的工夫敵人就會長驅直入地與被我們圍困的第八集團軍羣會合。到時候別說合圍消滅敵人,我們這些還在外線苦苦支撐的部隊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鬼子來個反包圍。怎樣才能抵擋住敵人如此兇猛的連續進攻呢?沒有有效的後勤支援,我們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有水嗎?”我問道。

女衛生員遞給我一個水壺。我開始貪婪地大口喝着,溢出的水洇溼了胸前的衣服。

“外面情況怎樣?”我向黃彪問道。

我擡表看一下時間,現在是晚上九點半,我已經昏迷兩個多小時。

“不太好。敵人現在已經佔領我們營的表面陣地,現在正向這裡的炮兵陣地攻擊。團裡設置的第二道防線已經全面接敵,聽炮兵連長說,我們團現在的防線被敵人拉長,要堅守住,難度更大。”

黃彪直直地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這時,外面響起連珠般的爆炸聲。

“老衛,你就在這裡休息。我上陣地去。”

黃彪說完提起槍跑了出去。

我環顧着坑道里,這裡是臨時的傷員救護點,四周躺着炮兵連和剛從前面陣地轉移過來的步兵連隊的傷員們。我數一下,大概有四十多名戰士。女衛生員正在角落裡給一個戰士固定炸斷的腿部。醫藥箱放在衛生員的腳邊,箱子打開着,裡面的醫療器械在應急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屬光澤。在坑道的盡頭,一個靠牆坐着的戰士在輕輕地咳嗽,旁邊的衛生員正在拍擊着他的後背,大概是喝水嗆着了。

我的眼光定定地注視着角落裡扔在地上的一頂鋼盔上,鋼盔的迷彩襯布已經被什麼東西劃破,鋼盔的固定帶浸滿鮮血和灰塵,固定帶已經有些發黑。我開始猜誰是這頂鋼盔的主人。

一個戰士急匆匆跑進來:“還有衛生員嗎?趕快上陣地!”

兩個衛生員沒有發話,快速收拾完東西后跟隨那個士兵消失在坑道盡頭。

“上面緊張?”我着急地坐起來,感覺自己好像恢復些元氣,只是腿有些發麻,於是我扶着牀試圖站起來。剛直起腰,感覺眼冒金星,不得不坐下大口地深呼吸。

坐在牀邊上,好半晌我才恢復清醒。

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