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
樑潔不在辦公室,同事說她早就出去了。晉竹有些失望,也不管別人用什麼眼神看他,當即便扔下信件離開了。從他和樑潔一開始處上,就總會有人傳些閒言碎語,一般都是覺得他吃了虧,找了樑潔這麼個‘女’人。不過晉竹自己倒是不怎麼在乎,反正對他來說,和那個‘女’人就只是玩玩而已,早晚要分的,何必在意那個?
沒人知道樑潔去哪裡了,她的電動車也不在,想來是到較遠些的地方去了。晉竹不由得大呼晦氣,爲了這麼個掉價的‘女’人,專‘門’跑來一趟,結果還是白跑。裝信的袋子幾乎空掉了,眼下還有最後一個地方要去,他也不再耽擱,跨上摩托就騎走了。
這是一個還算高檔的小區,裡面住的都是些高薪階層的人士。晉竹也懶得進去一家一家地跑,本想把信件都放在保安室‘門’口,讓保安們幫着跑‘腿’,誰知道‘門’卻是緊鎖着,保安居然都翹班了。晉竹狠狠跺了跺腳,只覺得今天諸事不順。他也不能把信件都扔在外面,要是被舉報了,他這工作就別想幹了。無奈之下,他只好進到小區裡面,挨家挨戶把信件投到信箱裡面去。偶爾遇到‘門’口沒有安裝信箱的,便敲開‘門’直接把信件‘交’給主人。
在某個單元樓送信時,他剛剛把一封信件‘交’給這裡的家庭主‘婦’,身後的‘門’卻突然打開了,一個‘女’人‘抽’泣着從裡面走出來,她的手裡牽着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孩子,那小孩兩眼不住地流淚,無法自控地‘抽’着鼻子,明顯纔剛剛大哭過一場。
“哎喲,小云啊,你可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想開點兒啊。”
正看着‘門’接信的這位中年‘婦’‘女’勸道。那哭泣的‘女’人並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仍然用手絹捂着鼻子,眼睛都已經哭腫了。她帶着小孩從晉竹身邊走過,就這麼邊哭便下樓去了。晉竹挑了挑眉‘毛’,多嘴跟那個‘婦’‘女’問了一句:“怎麼回事兒啊?”
“唉,還說呢,那孩子的爸爸沒了。”中年‘婦’‘女’搖頭,有些感傷地說道,“聽說是在一家大公司裡面當經理,在這裡住了好些年了,本來最近好像就能升職了,結果突然就出事兒了。之前在路上被車給撞了,還好傷得不重,在醫院住了幾天回來了,誰知道剛回家就突然死了。醫生說是暴斃……唉,‘挺’好的人,就是太重工作了,不注意身體,這才年紀輕輕的就沒了。”
她看了晉竹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年輕人也是,別覺得身體好就‘亂’折騰。這以後到那個年齡了,身體是最重要的本錢,一定得養好了……”
“知道知道,謝謝您啦。”
晉竹不是多有禮貌的人,也不會對人家的說教有什麼感‘激’的念頭,聽了這個‘婦’‘女’的嘮叨,他只是在心裡撇撇嘴。不過表面上還得做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對客戶要誠心以待,微笑面對,這是他們的工作要求。
這層樓的信就只有這麼一封,送完也就可以走了。晉竹三蹦兩跳從樓梯上下去,越早送完信他就能越早點休息,儘管纔剛剛被人提醒完當心身體,他還是在樓梯上跑着,並沒有多把安全當回事。這一路跑下樓去,本想要推了摩托車就走的,但是他卻不得不停住了。
剛纔在樓上看到的那對痛失了家人的母子正在這裡,他們也在忙着把自家的自行車推出來,但是卻在樓梯道里被堵上了。晉竹的摩托車也被堵在裡面,這‘女’人要是不把自行車推出去,他也沒法先走。沒辦法,他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女’人一邊擤着鼻子一邊費勁地把自行車調頭。
那小男孩站在晉竹旁邊,一聲一聲地吸着鼻子,儘管壓抑着哭聲,但不管怎麼說,那種少年喪父的悲傷是無法掩飾的。聽着他低沉的可憐‘抽’泣,晉竹儘管只是個無關人員,也不由得有點兒心疼這孩子了。小男孩長得很清秀,但此時那張臉上卻是佈滿了一道道淚痕,他用髒兮兮的小手擦了擦。晉竹看在眼裡,搖頭嘆了口氣。
“喏。”他喚了小男孩一聲,小男孩擡頭看了他一下。晉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卡通小鑰匙扣,遞給小男孩,說道:“好啦,不能總是哭的。男孩子要堅強勇敢,懂嗎?”
“嗯?嗯……”小男孩又嗚咽一聲,晉竹把那鑰匙扣塞到他手裡,他也沒有拒絕。
“還不說謝謝哥哥?”男孩的母親雖然同樣淚跡斑斑,但把這一幕看在眼裡,還是這樣對小男孩說道。同時,她那輛自行車也終於把頭調了過來,推了出去。晉竹大鬆一口氣,趕緊上前把自己的摩托車推了出來。
“謝謝哥哥。”小男孩低着頭小聲說了一句,便追出去去找媽媽了。晉竹雖然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但是偶爾做一點好事,任誰都會感到滿足的。他吹着口哨,騎上摩托車又深入了小區裡面,還剩最後兩封信件,馬上就要送完了。
小男孩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看看那枚鑰匙扣,又看看騎着綠‘色’摩托車遠去的晉竹。突然抓着媽媽的衣角,小聲說道:“媽媽,我想讓你揹着。”
“等一會兒……”‘女’人好言安慰着,“一會兒下了車,媽媽再揹你行嗎?現在媽媽要騎車呢,沒法揹你。”
“我就想要你背……”
“聽話!”‘女’人剛剛失去丈夫,眼下這個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寄託,自然不願意對他太狠了。但是她心裡的悲痛也想要發泄出來,如果小男孩太調皮,她一定不會猶豫,當場給他一些教訓。
“都說了,媽媽要騎自行車!”‘女’人低聲吼道,“你聽點兒話不行嗎?要再不聽話媽媽就要揍你了!”
“嗚……”小男孩委屈地縮起了身體,嘟着嘴說道,“騎車怎麼就不能揹我了?那個大哥哥不也是一邊騎着摩托車一邊揹人的嗎?”
“胡說什麼?!”‘女’人發火了,“誰教給你撒謊的?你看見那個大哥哥揹着誰了?!”
“我真看見了!”小男孩哭着嚷道,“就是那個騎綠摩托車的大哥哥,他背上不是揹着一個穿紅衣服的大姐姐嗎?”
晉竹此時早已騎着摩托車到了另一棟單元樓下,當然不可能再聽見後面那對母‘女’的‘交’談。他熄火下車,看着袋子裡僅剩的兩封信,正打算上樓去,剛要拔摩托車鑰匙,一眼瞥見車鏡裡面,卻是嚇得倒退一步!
鏡子裡面自然是顯出了晉竹自己的樣貌,一張棱角分明,還算堅毅的面龐,但卻不僅僅如此,在他的頭顱後面,赫然出現了一張毫無血‘色’的‘女’人的臉!
“哎喲!”晉竹撫着自己的心口,趕緊往身後一看,但入眼卻是空‘蕩’‘蕩’的一片,除了不遠處幾個在社區健身設備上運動的老人和玩耍的孩子之外,並沒有哪個‘女’人站在他的身後。晉竹左右看了看,這旁邊也沒有能藏人的地方,況且也沒有誰會有那麼快的速度,一轉眼就躲遠了。
看錯了吧……
晉竹鬆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腦袋,自語道:
“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還真能看見幻覺。看樣子那個‘女’人說得對,真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多休息一下。”
他牽動嘴角,‘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哼了一聲。擡頭看看,說“光天化日”倒也並不正確,儘管是白天,但是頭頂卻‘陰’雲密佈,滾滾雷聲一直沒有停息過。晉竹搖了搖頭,便拿着信件向單元樓裡面走去。
才五分鐘的工夫,他便送好信下樓來了。現在工作已經完成,可以暫時休息了。晉竹還沒有吃早飯呢,一邊盤算着該去哪兒‘弄’點兒東西吃,一邊跨上了摩托車,‘插’鑰匙打火,一氣呵成。摩托車突突突突發動起來,載着他向小區外面駛去。
晉竹哼着歌兒,經過了之前送信的那棟單元樓。就在這時,他卻突然聽到樓上某一層似乎傳來一陣爭吵聲,還有一個‘女’人的尖叫。他下意識地正要擡頭,一眼瞥到車鏡,卻在那一瞬間,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正趴在他的身後,兩隻眼睛雖然睜着,卻是連一絲眼白都沒有!而更令晉竹險些尖叫出來的則是……這個‘女’人居然長得和樑潔幾乎一模一樣!
“吱嘎——!”
晉竹想都沒想就急急一剎車,剛要回頭向後看去,就在這時,頭頂上卻突然傳來一種異樣的風聲!還不等晉竹反應過來,只聽“啪擦”一聲,彷彿有什麼重物砸到了他的腦袋上一般,他的耳旁似乎響起骨頭斷裂的聲音,下一秒,他就從摩托車上栽下來,不省人事了。
直到昏倒,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碰到了什麼。在他穿着綠‘色’制服的身體旁邊,現場只殘留着一些土塊和碎瓦片,像是栽着的一盆狀元紅,那嬌嫩的‘花’瓣正躺在男人的頭頂,一絲血跡把它染得更加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