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流音閣的人來送琴了。”剛用過午膳,便有小丫鬟前來通報。
慕卿語迎出去的時候就看見那把琴放在桌子上,面桐底梓的伏羲古琴,琴面樸素全無其他裝飾,可放在那裡,就是使人移不開眼睛。
“這琴……莫不是拿錯啦?我要的,是那把紅杉木的琴。”
發愣了半天,慕卿語才忽然回過神來,她可是記得這把琴昨日老闆寶貴的很。
站在琴一側即恭敬的那個女子,是流音閣派來送琴的,見慕卿語疑惑,此刻笑了笑眉眼彎彎地開口解釋:“我們老闆託我轉一句話,慕大小姐那日看上這把琴,總歸是和這把琴有緣。故今日,送來的琴便是這把。”
有緣?慕卿語感覺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念頭,卻是沒有抓住,的心中還是有些許疑惑:“……卿語不敢奪人所好,那日既然說這琴不賣,想必這把琴對老闆怕也是極重要的。”
“再名貴的琴 ,若是不能被有緣人彈奏,便只能於牆腳處蒙灰。”那女子頓了頓,笑得彎彎的眼睛望向慕卿語的眼底,“那便是琴的悲哀了。”
“槿書,去取錢過來。”
“慕大小姐不必了,您上次付過的定金就夠了。”
慕卿語皺眉,卻道:“今日即便送來的是那把紅杉木的琴,我也是要把餘下的錢付清的。爲何……”
“慕大小姐也說這把琴於我們老闆意義重大,所以能被有緣人所得,是流音閣的幸事。還有一事轉告,這琴的名字叫……歸人”
說到琴名字時,慕卿語恍惚間在眼前女子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懷念的神色,可眨眨眼再看時,對方已然眉眼彎彎,在行禮告辭了。
眼看着離皇后壽宴越來越近,近幾日家中姐妹之間也不常走動了,多是在忙着準備些什麼。慕卿語在房中彈了一個下午的琴,到最後竟是覺得手有些發酸了。看着外面已經要轉黑的天色,慕卿語這才吧槿書喚來。
“大小姐這彈了一下午得琴,怕也累了吧,這會兒可要傳膳了?”
慕卿語揉着手想了想忽然抿嘴一笑:“你吩咐下去,讓初桃園裡的丫鬟們都用晚膳吧。”
“那大小姐你……”
“你去準備兩套輕便的男裝,聽說南街的夜景很是好看,嗯……好像小吃也是不少的呀。”說到後半句時,慕卿語有點心虛地看着槿書。
槿書是當年陳嬤嬤沒了之後圓空找來照料慕卿語的丫鬟,因而相處的時間久,也是早已摸清了慕卿語的脾性,只是……
“大小姐,你回京之前圓空大師據叮囑過,您身子不好,不要亂吃東西的。您忘了以前有次您拉着我偷跑下山,吃壞了肚子,足足在牀上躺了一個月呢。”
慕卿語笑着把槿書往門外推:“知道啦知道啦,快去找衣服,我有分寸的~”
南街的夜晚是格外熱鬧的,熙熙攘攘的人羣,各樣的小鋪子兩叫賣着現做的點心,剛出籠的包子冒着熱氣,香料的香氣不受控制的鑽進鼻子,盡是人間祥和的煙火氣息。
慕卿語嘴裡叼着軟嫩嫩的肉包子,手上還拿着半塊綠豆糕,吃的正是開心。
“大小……不對,少爺,你吃了多少了……這仗着輕功好從府裡出來沒人看見,可萬一被人發現你不在府裡……”
慕卿語此時卻是笑得不在意,“最近府上忙,誰有閒功夫管這些?況且我叮囑過浣兒,說我今日頭還是有些痛,休息得早,來人邊說我睡下了。你就放心吧。”
走着,看見了前面一家店在賣桂花糕,花形的模子,一扣便是一個,甚是可愛的樣子。
“槿書你去幫我在買些桂花糕。我倒是真有些吃多了,往湖邊走走,在那邊等你。”
街市熱鬧,湖邊遠遠能聽見那邊的喧嚷,但相比之下卻是安靜了不少,也是昏暗了不少。湖邊的人不多,涼涼的晚風吹過,也是清爽宜人。站在湖邊,一時間愣神,卻是沒注意到有幾個人悄悄圍了上來。
“小兄弟,你是一個人嗎?”不懷好意的語氣,“哥兒幾個今天出門錢沒帶夠錢,小兄弟能不能借我們幾個銀子使使?”
幾個人漸漸往前走,更加靠近慕卿語。此時慕卿語面對着他們,身後卻是湖,無路可退,心裡想着對方人多,打是打不過了,但跑還是有可能的,跟着圓空學了這麼些年,別的都是半吊子,唯有輕功是上乘的。當然,不要和師兄比。畢竟,人比人,氣死人。
“小兄弟皮膚看着不錯呀……”說着其中一人便嚮慕卿語的臉伸出了手。
這確實是慕卿語沒想到的,都城之內,竟還有人好男色……正想着,面前的幾個人卻忽然都倒在了地上——皆被石子打中了穴位。
眼前的人倒下,慕卿語倒是開闊了視野,擡眼,措不及防地就講那張臉映入眸中。眉目清冷間帶着渾然天成的貴氣,近乎妖孽的容貌,卻是絲毫沒有陰柔之態,一眼便驚爲天人之姿。僥是慕卿語看了圓空那張好看的臉這麼多年,此刻卻還是愣神兒了。眼前男子深黑色的雙眸也一直看着慕卿語,黑不見底,彷彿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冷風一吹,慕卿語纔回過神來,慌忙抱拳到:“多謝這位兄臺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而已。”男子神色不改,語氣也是極爲平淡。
慕卿語正覺得尷尬,對方卻是忽然上前一步,彎腰貼近慕卿語的臉頰,在她耳畔道:“月黑風高,姑娘還是多小心爲好。”
不同於那句冷冰冰的“舉手之勞而已”,說這句話時男子清冽的氣息呵在慕卿語的耳垂上,話語間有着顯而易見的笑意。
江清寒直起身時,就看着女扮男裝的小姑娘愣在原地,面頰一點點變紅。心情忽然變得很好,薄脣輕挑勾出極爲好看的笑容。仗着身高優勢,轉身離開前還順手揉了揉眼前還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的頭髮。
慕卿語回過神兒來時,對方人已經走遠了。摸摸自己還有些發燙的臉,反應過來對方都做了什麼之後,慕卿語成功的炸毛了。氣得跺腳,在心裡暗戳戳地登徒子登徒子的把人罵了無數遍之後,覺得河邊確實不宜久留,一邊思考着今天的男裝有多麼失敗,一邊又跑向煙火深處去尋槿書了。
江清寒其實並未走遠,看着小姑娘跑開的背影,臉上的笑還久久不曾淡去。旁邊江逸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然後驚訝地發現,二哥又在笑?二哥最近笑的有點頻繁?
此刻江逸南只覺得自己今天是和假的二哥一同出門的,一挑眉,打趣地開口:“二哥,這出手救人,以前可從沒見過你這麼愛管別人的閒事兒啊,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以前喜歡你的姑娘那麼多,也沒見你正眼看過誰啊,斷袖之好都傳出來了,也不見你對哪個姑娘動動心思,這個小丫頭有什麼特別之處?想着,江逸南越發好奇了起來。
江清寒不理會他,卻也是回過神斂去了臉上的笑意,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只是開口說話時語氣中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她不是別人。”
從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