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剛起牀,正坐在鏡前梳妝,有人送了早膳進來,我正在吃,外面卻傳來了敲門聲。
“閣主,屬下是雨蝶。”
“進來。”
雨蝶推門走了進來,行禮後道:“已經找到了紅樓的一些線索。”
我心中一喜,放下筷子:“快說。”
“城郊荒山中有一家獵戶,曾經是紅樓中的殺手,或許可以從他嘴裡得到些消息。”
“事不宜遲,叫些人手,隨我一起去。”
她應了一聲,卻沒有退出去,而是爲我盛了一碗銀耳紅棗羹,道:“近日聽閣主的嗓音不大好,銀耳潤喉,閣主也要小心休息。”
“是麼。”我微微皺了皺眉,接過碗,小口地喝。
雨蝶轉身退下,迅速召集幾名得力屬下,整裝待發。
在荒山中走了許久,卻不曾見到有什麼人家,雨蝶在前面帶路,只是一直說快到了。
雨蝶入天閣已久,立過許多功,我也不曾懷疑她,便跟着她往山中走。
可慢慢有些覺得不對勁,直到後面的隊伍中有一個人突然慘叫一聲,吐血倒了下去,當場身亡。我猛地回身,見跟來的所有人都突發魔障,一個個呻吟着倒了下去,竟然全死了。小若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我只覺一陣暈眩,險些也栽倒下去,忙扶住了身邊的一棵樹。
雨蝶滿臉歉意道:“閣主,屬下對不起您,可他們綁架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如此做,屬下的動作會很利落,不會讓閣主痛苦的。”說着她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一步步朝我逼來。
“站住!你想背叛神訣門麼!”我勉強保持些威嚴,運功護住心脈,可那毒霸道得很,我已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閣主,屬下有苦衷啊,請您贖罪。”雨蝶高舉起匕首,狠狠向我的心窩刺來。
我心中一哀,閉上雙眼。
那一刻,零碎的畫面自我腦中交疊而過。灼灼的桃花盛放在山寺的無邊無際的春色中,被翠綠包裹着、延伸着,隱隱的花香總是那麼醉人……倏而之間,綿綿細雨又化作翩翩飛雪, 蒼白的天山之上,那個人獨立於大雪之中,輪廓被暈染得不清晰,卻那麼孤獨,就像天地間只剩那一人,那個背影淹沒在時光的河流裡……再也看不到,尋不到了……
寧夜寒,我做不到讓你不再寂寞了,你可會怪我?
不,你纔不會怪我,你根本就不愛我,你從來就看不到我,可惜那一面竟是永別,我……不甘心啊。
但那匕首卻沒能要了我的命,最後一刻,一具身體撲到我身上
,我猛地睜開雙眼,正見到匕首刺入她的後背,血濺了出來,那一瞬間好像所有天空都被染紅了。
“小若!”我驚呼一聲,小若當場暈了過去。
“小若,小若……”我沒有力氣扶起她,只能讓她趴在我身上,一聲一聲地喚她,但她沒有迴應。
怎麼辦!?如果小若替我死了……我不會原諒自己的!
“對不起,閣主……對不起。”雨蝶將小若從我身上掀了下去,又刺過來,我的大腦已無反應。
卻聽一聲悶響,雨蝶痛呼出聲,匕首掉到地上,她跌坐到一旁,捂着右腕,血從指縫中滲了出來。
“如煙!”一個人抱起我,我模糊看見,竟是玄雲。
他一臉驚慌地看着我,原來他也有除了面無表情之外的表情。
但我卻再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是玄雲守在我的牀頭。
我覺得全身乏力,他將我扶起來,餵了杯水給我。
“小若呢?”
“你放心,她的命保住了,只是還在昏迷。我用內力暫時抑制住了你體內的毒,地使馬上就會趕來的。”
我微微鬆了口氣,香爐中傳來安神香的氣味讓我很安心。我嘆了口氣,道:“沒想到雨蝶竟是內奸。”
“我已向門主稟明,近期要審訊她。”玄雲起身將茶杯放回桌上,又端了一碗米粥來。
我看着他道:“不過她好像是受人威脅,我要與你同去。”
他用銀匙舀起米粥吹涼了些遞過來:“先吃完再說。”
倚夢閣的密室中,雨蝶被綁在石柱上,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她也三天三夜沒有得到任何水和食物。
我同玄雲一起走進去,她見了我,情緒激動起來:“閣主,屬下求求你,屬下知錯了,只是因爲紅樓的人綁架了屬下的孩子,屬下不得已才……”
我道:“你可知,與外人通婚是何罪?”
她一愣,表情堅決起來:“若閣主不能放過屬下的孩子,恕屬下不能告訴您任何消息。”
我怒道:“若小若出了事,本閣主也不會放過你的孩子。”
她舔了舔乾枯的嘴脣:“解藥在我的衣櫃的第三層,但您的毒是紅樓的人給的,屬下沒有解藥。”
我叫了一個人去取,冉慕卿就快到了,我也不甚擔心。
“屬下可以告訴您所有屬下所知道的,只求您能放屬下和屬下的孩子一條生路!”
我點頭:“本閣主答應你。”玄雲淡淡掃了我一眼。
“屬下也僅僅只知道在沁山的深山有一家獵戶
,他從前是紅樓的殺手,其餘的屬下一概不知了。”
我還沒出聲,玄雲倒先擺了擺手:“放了她吧。”我向他點頭致謝。
雨蝶跪在我們面前,磕了好幾個頭:“左護法大人與閣主的大恩雨蝶沒齒難忘,來世當牛做馬也要回報兩位大人!”
“好了,去吃些東西,快離開吧。”
“是,多謝閣主……”雨蝶竟流下淚來。
我真的本想就此放過她,可她出了倚夢閣卻沒能出得了孟城,動手的人是冥閣的死士,神訣門的叛徒沒有誰能活下來,就算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的孩子,我實在沒有精力去調查去管,想必她也早已做好了準備。
小若吃了解藥後醒了過來,只是失血過多,身體一時半會還恢復不過來,我親自喂她喝藥,她推拒着:“屬下自己來吧,怎麼能麻煩了小姐。”
我嗔怪地看着她:“你知道,我從來沒只把你當做一個普通下屬。”
她愣了好一會,最後紅了眼眶,說:“小姐的大恩,小若永生不忘!”然後她終於肯讓我喂她喝藥。
當初我救她時她只是一個遊蕩在雪山的孤女,差點餓死凍死,我將她帶回來,一晃就是三年,她就像我的親妹妹,我知道她對我的真心實意,就同玉鉤一樣。
玄雲一直爲我運功壓制體內的毒,內力損耗頗多,直到冉慕卿來了,只用了幾日便解了我的毒。
我們準備馬上去沁山,只是臨走時的前一夜,洛煜城又來了。
我們依舊坐在後院的那個石桌旁,這次他沒有喝酒,他說:“扶柳,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就像很久之前就認識一樣。”
我輕輕扯了扯麪紗:“這便是緣分。”
“是啊,緣分!”他的眼燦若星辰,“我要離開孟城去另一個地方繼續找她了,這次來是向你告別的。”
我平聲道:“祝你早日找到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心平氣和地說出這句話的。
他臨走時送了我一塊玉配,當做紀念,他說:“這裡往來的人多,或許有一天你能遇見她,到時候請你轉告她,就說阿城會一直等她。”然後,他就走了。
我端詳這玉佩很久,最後還是走到湖邊,手一鬆,玉佩落進湖裡,激起的漣漪一圈圈盪漾開去。還記得我買的那把他題字的摺扇,我早已吩咐小若將那摺扇燒了。
我不能再懷念他,那樣只能使我們更加掙扎,那個厲悅音是個好女孩,只望阿城能想開些,不要爲那些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勞心傷神。
終有一天,他會明白吧,到了那一天他就真正解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