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劍回收，再挺劍直刺。
“咚！”
凌凡的呼吸聲似乎有種奇妙的頻率，吸氣，是木劍回收；呼氣，是木劍直刺。
“咚！”
木劍沉重地擊在紅色的柱子上，發出一聲悶響。
幽暗的小木屋內突然有了一絲亮光，伴隨着一聲刺耳的開門聲。
凌凡不悅地收起了劍。
“吃飯了。”
門隨即關上。
他長舒口氣，伸出手掌，指間騰地升起一朵紫黑色的火焰。藉着這朵幽光，他將木劍放在桌上，發起呆來。
私自修煉“異術”，是高層所不允許的。這種脫胎於科技，卻又凌駕於科技之上的力量遠遠超乎人們的想象。而修煉它的人，更是海底世界的異類，註定受到永不停止的追殺。
所以，凌凡只有留在這座小屋時纔會偶爾使用這種能力。一旦踏出這間屋子，他就只是個會點平凡劍術的無奇少年，與其他人沒有什麼兩樣。
幽暗的光芒在他手中不斷變幻着形態，劍，刀，槍，戟，棍，無所不有。
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得切開自己的腦殼，跳到海洋裡把自己洗成失憶。
異術的能力是固有的，永生不變的。一旦異術覺醒，就永遠只是這一種形態，直到死亡也不會有半點改變。
凌凡的火焰當然也不能跳出這個範圍。之所以會發生這一幕，是因爲他的火天生就具有着這種功能。變形，只是它一個特性而已。
他長舒口氣，走到門前，端起放在地上的菜盤狼吞虎嚥起來。
他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將空菜盤放在門外，然後拿起了劍，對着柱子刺了起來。
他最喜歡晚上，因爲這是他修習能力的時間。
他最討厭白天，因爲這是他修習劍術的時間。
天，漸漸黑了。
他看了看時間，長吁口氣，將劍放下。指間一動，一抹幽暗的紫黑色照耀着他貪婪而固執的面龐。
劍形態！
他心念一動，指間的火焰突得拉長，變成了一把紫黑色的長劍。握住劍柄，他深深吸了口氣，一劍刺出。
“咚！”
柱子狠狠地顫動了下，屋頂簌落落地撲下了塵土，撒了他一身。凌凡不怒反喜，因爲從入手的沉重他可以得知，這柄劍已經刺入柱子三分左右。
這是他用木劍永遠也做不到的。過快的速度與力量只會讓木劍在刺入柱中的一瞬間朽壞崩潰，根本無法做到入木三分。
成功了！
他心中狂喜，就在這時，刺耳的開門聲再度響起。他連忙收起了火劍，又拿起桌上的木劍，閃電般刺入紅柱，發出“咚”的一聲。
“很不錯。”來人的聲音裡帶着些許欣喜。
凌凡站在黑暗中，冷冷地望着那個唯一的光源：“你來做什麼？”
來人似乎是輕笑了一聲：“你又在做什麼？”
凌凡冷冷道：“我在練劍！”
來人靠近了些：“白天已經練過了。”
“我晚上也在練。”
來人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他走近凌凡，細細看了他一眼，又用手去撫摸那黑色的焦痕。
“入木三分，很不錯。”他淡淡地說，語氣又突地轉爲嚴厲：“可是，還不夠！”
凌凡目光一冷：“不夠？”
“他的劍比你更快更利！如果這一劍是他刺出的話，就不只是入木三分，而是將整個柱心洞穿！”
來人冷笑道：“你的水平在他看來，不過是小學生而已。”
凌凡愕然。
來人舒了口氣，又悠悠嘆道：“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二十多年的差距，並不只是天分可以彌補得了的。”
凌凡面無表情地望着他：“但我可以殺了他！”
來人淡淡地笑了，臉上帶着一種刻意的嘲諷。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可凌凡已經懂得他的意思。
那個人是無法用暗殺解決得了的。除去他那些可怕的朋友不說，就是他那恐怖的反應，就足以讓暗殺他的人吃個大虧。
暗殺，是出奇不意，是反應，是先發制人。無論是誰先動手，對方都會因爲錯愕而慢上半拍。而這種錯愕，是不分敵我的。
凌凡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來人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神色。他拍着凌凡瘦弱的肩膀笑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如果你早生二十年，一定不會比他差多少。只可惜時間不等人，你在起跑線上輸掉的，就用努力填補回來！”
“我明白。”
“天分再好，也不可能一定高高在上。他已經不練劍二十年，想來應該有些生疏。以你現在的實力，也許是時候送你出去了。”
凌凡驚喜道：“真的？”
來人笑道：“當然是真的。叔叔我說過的話，哪句沒有實現過？”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而且一直在家裡練劍，想必你也不會有多大進展。真正的劍必須在戰鬥中才能尋出真諦，他當年也是這樣做的。”
凌凡遲疑道：“那我該以什麼身份申請出海呢？”
來人笑笑：“如果是尋仇，當然不會有人替你說情。以你現在的處境，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是無法通關的。所以你必須找一個人，讓他來代你說話。”
凌凡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他已經可以預料到來人說的是誰。
“伊夫人。”
他看了看凌凡的臉色，笑道：“我知道你很不願意利用她。畢竟二十年來，她對你非常好，就是石頭也忍不住動情。但你要記住，成大事者不問手段，利用只是一時的，只要做完這件事，她又活得夠久，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補償。”
凌凡猶豫半晌，咬牙道：“是！”
來人滿意地笑了：“更何況，她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凌凡怔道：“什麼意思？”
來人卻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繼續說道：“想說服她，最好的理由莫過於上學。小珀身邊從沒有離過人，最近又考上大學，伊夫人現在正到處找人陪她。如果你也去上學，又和小珀是同一所學校的話，伊夫人絕對很願意做這份人情。”
凌凡沉默半晌，說道：“我明白了。”
“生活費方面你不用擔心，我會找人打到你的卡上。因此這四年裡，你也有大把的時間去學習知識。”
來人說到這裡，面上不禁泛起了一絲苦笑：“想殺他，要的不僅是實力，還要有智慧。如果你連這四年都熬不下去的話，我怕你將來對上他的朋友會很吃虧。”
凌凡表情痛苦。他喜歡練劍，但絕對不喜歡讀書，否則他也不可能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來人無奈地笑笑，臉上卻漸漸泛起一抹狠戾。他恨恨地說道：“凌凡，你知道爲什麼我會把火交給你，而不是留給我自己嗎？”
凌凡搖搖頭。
他一掌拍在桌上，厲聲道：“如果退回二十年，我一定會自己修煉。但今時不同往日，我已經四十歲，就算天資再高，也註定無法與他交手。但你不同！你才二十歲，有大把的時間練劍，更有其他人羨慕已極的天賦。再加上那團火的幫助，天下間唯有你一人可以與他對抗，殺了他！”
說到這裡，他長吁口氣，又說道：“這十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把他記在心裡。他殺了我的兄長，逼死我大嫂，弄得我們家破人亡。我恨他，但我沒有這份實力殺了他。但你，卻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凌凡被鼓動得全身熱血沸騰，他冷聲道：“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爲父親報仇！”
來人欣慰地點點頭，說道：“不錯，有他在，就沒有我們凌家。你既然有這份實力，那你就去找他，我也會幫助你，達成這個心願。”
凌凡沉默半晌，突然問道：“叔叔，他到底是誰？”
叔叔笑笑：“等你有實力殺了他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屋。凌凡站在黑暗中，目送他的背影漸漸消失。
他長舒口氣，思紂半晌，將指間火焰滅掉，重又拿起了桌上的木劍，一絲不苟地刺向柱子。
“咚！咚！”
他不厭其煩地將劍擊在柱上，表情冰冷。在他眼中，那支石心柱已變成了他最大的敵人，用盡一切力量，刺穿它！
“咚——啪！”
木劍不堪重負，在繁雜的刺擊中折爲兩半。凌凡吐出口氣，將它隨手拋在一邊。那裡折斷的木劍已經堆成了山，可他卻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木然地走到牀邊，躺下。
“9238！”
一聲令下，幽暗的屋頂突然變得透明，露出了頭頂上滾動的海水。望着那深沉的幽藍，他輕輕嘆了口氣。
在這座獨有的練功室裡，他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他可以讓太陽在夜間升起，讓月亮在晝間出現，神奇得像是上帝造物一般。
然而，這不過是虛幻的產物。真正的月亮只有陸上世界纔有，亞特蘭蒂斯人利用高科技可以模擬出它的形態，卻永遠模擬不出那柔柔的月色。
陸上世界，又是怎樣的呢？
抱着這個念頭，他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