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凡回到住處,在郝醫生打了一針後,很快入睡。輕微的鼻息迴盪在房間裡,付冬忽然推門走了進來。
“怎麼樣?”他問。
郝醫生搖搖頭,說道:“剛入睡,情況還不穩定,再等兩個小時看看。”
付冬不由笑道:“兩個小時?你不怕他醒不過來嗎?”
郝醫生淡淡道:“我需要的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一具屍體。”
他頓了頓,忽然向他擡手:“拿來。”
付冬看了看他,將能源樹交到了他手上。
郝醫生仔細打量了兩下,撫摸着那翠綠的枝椏,不禁嘆道:“好純粹的能量!”
付冬說:“但他不會用。”
郝醫生點點頭,贊同道:“凌凡能量不低,而且大都來自能源樹,只可惜他身在寶山不知福,否則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他頓了頓,又嘆了口氣:“越來越依賴暴力,連最基本的思考也被禁錮起來。凌凡是個好苗子,只可惜……”
付冬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凌武既然偷了這團火交給他,想來也是看中了凌凡的資質。以他的才智,應該不會做出犧牲侄子前途的蠢事。”
郝醫生怔了一下,笑道:“你說的對。”
“不過博士那我還得打個招呼,免得他又跟自己過不去。”付冬拉開了門,笑道:“希望他不要做出什麼傻事。”
郝醫生對此並沒有什麼意外,他點點頭道:“你是該去一趟。”
“那凌叔,我走了啊!”付冬招呼一聲,出門了。
郝醫生望着他的背影,一陣失神。他低下頭看了看凌凡,忽然笑道:“好小子,你運氣還真不錯。”
他掏出自己的醫藥箱,取出一把小鐵錘,將能源樹的一股枝椏敲成靡粉,撒在凌凡手中握着的冥鏈上。冥鏈頓時像是活了一般,蜿蜒伸長,將凌凡捆了起來。
凌凡睡得依舊香甜,但有那股能源樹粉末做指引,身體的能量已經在不知覺中緩緩運行。郝醫生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收起藥箱,打開門輕輕走了出去。
在他身後,凌凡眉頭忽然輕輕一皺。
漫無邊際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涌來,正在戰鬥中的凌凡忽然全身一緊,他低頭看去,只見自己已經被一條黑色的鎖鏈牢牢捆住。
冥鏈?
他心中暗驚。這條鎖鏈什麼時候來,是誰用出來的,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他擡頭看去,只見眼前的黑衣人一動不動,冷漠的雙眼在蒙面下閃動着殘忍。
“你是誰?”他高聲叫道,這人和他打了半個多小時,卻連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道他是聾子還是啞巴。
對方冷冷望着他,手掌一翻,只見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出現在他手中,向凌凡怒目相視。
“父親!”凌凡失聲高叫。
“你還記得你的父親?”黑衣人冷笑着,將人頭丟在他腳邊:“我還以爲你早忘了呢!”
凌凡雙目紅得像是充了血,他拼了命地掙扎道:“我殺了你!”
黑衣人不爲所動,他冷冷地笑着,像是一支寒冷的冰刺,刺進了他的骨,他的血。
他緩緩揭去了蒙面,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凌凡吃了一驚:“叔叔!”
“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叔叔?”
凌武的笑容很奇怪,他大張着嘴巴,像是要笑,眼角卻潺潺地流下了淚水。
血淚!
“難怪你一直沒有動手,原來你早就忘了這件事!”
凌凡驚慌道:“我沒有!”
凌武卻沒有給他解釋的時間,他冷笑着轉過身,緩緩步入了黑暗裡。任由凌凡再怎麼折騰,也沒有回過頭。
凌凡懊喪地跪在了地上,人頭也化成黑霧,消失了。
“你怎麼在這?”有人問。
凌凡擡起頭,只見葉小雪皺着好看的眉頭,俯視着他。
“小雪!”凌凡像看到救星一般,連忙跳起就要往她身上蹭。葉小雪卻厭惡地躲開了一步,叫道:“竟然敢算計我,不想活啦!”
說着,她抽出腰間長劍,就要向他斬落。凌凡大驚失色,叫道:“不要!”
劍在落在他頭頂上的一刻就消失了,連着葉小雪一起。凌凡扭了扭身子,發現自己毫髮無傷,不禁長鬆口氣。
他看了看身上的冥鏈,眉頭一皺。就在這時,遠方的黑暗中突然來了一個人,向他緩緩走來。
他微笑着,像是世間所有的陽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凌凡看清此人面容,心中一喜,脫口就要招呼,不想眼角一瞥,又突然怔住。
付冬來的並不孤獨,因爲他手中還拿着一把刀,一把閃着白光,曾經殺了冷靜又震碎張亦腳踝的刀。
凌凡的笑容僵住了。
“你只是他的玩具。”
付冬說:“既然已經說好了,爲什麼又突然改變主意?”
“我……”
不等他解釋,那把刀已經裹挾着凌厲的風聲,向他頭頂斬落。凌凡連忙就地一滾,再擡起頭來看時,付冬已經消失了。
而他的身邊,忽然又出現了很多人。
伊夫人、伊小珀、博士、凌武、黑刃、白風……
他們肆無忌憚地大笑着,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爬蟲。凌凡嘶吼着,咆哮着,他想用自己的雙手把這些人全部殺死,可他偏偏又被冥鏈鎖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笑聲越來越大,他們的面孔也越來越扭曲,最後竟然變成了一羣赤目惡鬼。它們披散着頭髮,向他發出惡狠狠的嘲笑。
“滾啊!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凡撲了上去,張口就向惡鬼咬去。不料那惡鬼伸手一抓,就將他捏在了手心裡。
它張開嘴巴,就要將凌凡往那散發着惡臭的口中塞去。凌凡拼命掙扎,卻苦於無法動手,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離那張大嘴越來越近。
他幾近崩潰,茫然地望着四方,咆哮道:“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哧!”
一道刀光忽然切開了惡鬼的身體,失去了控制的凌凡重重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酸水。他擡起頭,只見一個人背對着他,站在惡鬼面前。
笑聲停止了。
那人扶着手中的刀鞘,冷冷道:“滾。”
聲音不大,也沒有任何情緒,但凌凡卻清楚地感覺到那個人身上散發的氣息。他就像捆在身上的冥鏈一樣,身上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黑霧,看不清身形。
凌凡忽然瞪大雙眼。
那人身上籠罩的並不是霧氣,而是……他的黑焰!!
惡鬼們退後,跪下。
黑色的惡鬼像霧潮一樣,蔓延了整個世界。它們匍匐在地,顯示出自己對眼前這人的恭敬。
凌凡驚駭莫名:“你是……”
那人偏了偏頭,似乎是笑了一下,繡着死神頭像的披風在空氣中獵獵作響。
他緩緩轉身,凌凡也屏住了呼吸。
“啊!”凌凡驚叫一聲,連忙坐了起來。
清晨的陽光打在他臉上,有一種莫名的刺痛感。凌凡看向窗外,雙眼微微眯起。
門打開了,付冬走了進來,手裡提着一份早餐,向他笑道:“怎麼樣?”
“不怎麼樣。”凌凡沒好氣,抓起一個雞蛋餅就啃了起來。
付冬也不生氣,慢悠悠地撕開牛奶的包裝紙,笑眯地坐在了他面前。凌凡瞪了他一眼,把早餐盒向後挪開了一點。
“你知道,沒有特殊訓練的人是很容易被人套出話來的。”付冬像是什麼也沒看到,低頭吮吸着牛奶。
凌凡心中忽然生起一股火氣,他翻桌而起,怒道:“這算什麼狗屁訓練?”
牛奶和雞蛋卷被他拍翻在地,白色的汁液順着桌角,流到了地上。
付冬看也不看,問道:“夢到什麼了?”
凌凡氣:“什麼也沒有!”
付冬輕輕嗯了一聲,掏出手機摁了幾下。凌凡警惕地望着他:“你想幹什麼?”
“喂,郝醫生,是我,付冬。那個,你那邊還有沒有多餘的鎮定劑啊,昨天那個病人……”
“啪!”一道氣勁將手機打得粉碎,付冬愕然回頭,正看到凌凡忙不迭地對着手指吹氣。
“走火了。”凌凡很無辜地說,順便也把自己傷到的手指亮給他看。
付冬搖遙頭,支起一根手指:“兩千啊!”
凌凡無奈點頭:“回頭就賠你。”
兩人再沒說話。凌凡心裡發虛,一邊不停低頭啃雞蛋卷,另一邊又去偷看付冬。而付冬就顯得淡定多了,吃完雞蛋卷後,他又嘖嘖嘖地啜了一遍,直到凌凡胃裡發酸才停了下來。
吃過早飯,來到病房,許楓早早就起來了。他披着一件病號大衣,和葉小雪正說着什麼。黑刃和白風正坐在他身旁,仔細地削着蘋果。
“咳!”凌凡清咳一聲,問道:“怎麼樣了?”
許楓擡頭,笑道:“你起牀了?”
凌凡點點頭,很自然地坐到了黑刃旁邊。黑刃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繼續認真地削着蘋果。
白風也沒有說話,向凌凡笑着點了點頭。凌凡也是一笑,只是臉色有點蒼白。
“你怎麼了?”白風問。
凌凡搖搖頭,問道:“結果出來了嗎?”
衆人沉默不語,看到這個情況,凌凡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過了一夜,他當然不再像昨天那麼衝動。凌凡知道自己的手勁,這一巴掌下去,想讓風衣使甦醒,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