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麪包店關了三天的門。
那天晚上,現在回想起來好像被無限地延伸了,時間特別的長。發現貓死了後,遐心光着身體就跳下牀,連滾帶爬地逃下了樓梯,雙手抱胸站在店鋪裡發抖。林宵也跟着下來,順手拉過被子,把店鋪中間把自己和遐心一起裹進棉被裡。兩個人在椅子上抱着坐到天亮。
天快亮的時候,雨停了,遐心還在抽泣。
“你回去睡,我來處理它。”他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
遐心在縮在他懷裡,不停地發抖。
“乖。”他安慰她,摸着她的頭髮:“我去拿衣服。”
他爬上樓梯的時候腿還有點發軟,不敢看那隻貓,摸到兩人的衣服,急忙退下來。
遐心在他幫助下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他給她開了門,天色微明,風很大。
“上樓去,我一會兒就上來。”他低聲吩咐。
遐心走了後,林宵關上門,直接跑到水池邊,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拼命洗自己的手。
皮幾乎被洗掉一層,他才關了水,撐在池子邊大口喘氣。
怎麼會這樣?那隻貓怎麼會死在他牀上?還死在他和她兩相歡好的時候?真要命。他有種噁心的感覺,極力按捺住翻滾的胃,大口嚥唾液,還是沒能忍住,他吐了。
吐出的是黃綠色苦澀辛辣的液體。
再後來林宵覺得自己是在做噩夢,他硬着頭皮再次爬上那個梯子,用平常包麪包的紙裹住那個僵硬的屍體,放進裝生日蛋糕的空盒子,然後拿出門。
盒子裝着貓屍丟進街邊的垃圾桶,想了想,遐心吩咐過如果它死了要找個有花有草的地方掩埋,又拿出來,叫了輛車,跑到郊外。
時值深秋,郊外一片蕭瑟,哪裡去找有花有草的地方?他想起江邊的公園,那裡倒是常年有花有草,這麼早,公園還沒開門,他找到一個角落,翻牆進去,好多年沒爬過牆頭了,跳下去的時候腿被牆上的碎玻璃劃傷,火辣辣地痛。
手心也被劃破,他就在牆下用手刨了一個坑,坑太小,盒子放不進去,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把坑挖大挖深一點,只好打開盒子,那隻貓的姿勢沒有變,還是蜷縮着,他閉上眼,把貓的屍體倒進坑裡,盒子裡留下一大片貓毛。
一滴血滴落在死貓身上,正好滴在它翻起的脣邊,那是他手心的血。
林宵匆忙掩埋了貓,又翻牆出來,一路小跑,不敢回頭。
那種感覺很恐怖,象自己殺了人,又怕人發現,匆忙掩蓋屍體,除了怕還是怕。
回到麪包店,他知道事情還沒有完,還要掩蓋現場。
林宵哆嗦着爬上樓梯,看向自己睡覺的那個奇怪的牀,睡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發現那個地方好奇怪。
三面都是牆和櫃子,象一個沒合攏的棺材,留出一頭,等着人蓋棺定論。他怎麼在裡面睡了這麼久?
林宵不住地抖,枕頭邊的牀單上還留着一大堆黑色的毛。
“我夢見它死的時候不停地掉毛。”遐心說過。
它死的時候果然在掉毛,像是終於可以褪掉那身貓的皮囊。
林宵有點惱怒地抓起牀單,團成一團,丟進了垃圾箱。實際上他把整個牀上的東西包括枕頭被子全部丟掉了。
那個牀還原了本來的面目,不過是櫃子的頂端。
櫃子上是不可以睡人的,只有貓纔會跑到櫃子上去睡覺。
遐心還在睡覺,已經快中午,她還在睡覺。
林宵坐在她旁邊,有一小半身體在牀外。她的牀很小,擠兩個人有點困難,她緊緊貼在他身上,細長的胳膊象藤蔓一般盤纏着他的腰,似乎在索取什麼,但林宵很清楚,她要的不過是一點體溫。
林宵輕輕坐直一點,喉嚨乾渴,並且總覺得有貓毛。他拿起電腦桌上的杯子,那裡面只有一點點冷水,他喝了一口就沒有了。還是渴,同時想抽菸。
林宵沒有吸菸的習慣,倒是遐心有,她的電腦鍵盤上還有半包香菸。林宵拿過來,抽出一支,聞了聞,有點淡淡的丁香味道。
煙盒的包裝上有看不懂的外文還是英文,英文也是外文,他掃了一眼,這是一包馬來西亞出產的香菸,她自雲南帶回,只有一包。
白色的包裝,細長的煙,表面有褐色的點,看起來像黴斑,他點燃一支,吸一口,丁香和薄荷的味道直透腦門,讓他打了個激靈。同時菸頭的有火光閃爍,發出劈啪的輕響。
“呸!這是什麼煙啊?”他皺眉,又笑起來:“好像塞了**在裡面。”
“是丁香油。”懷裡的遐心咕噥了一句,她醒了。
“睡得好嗎?”他吐了口煙在她臉上。
遐心不說話,看着天花板,半晌嘆口氣。
三天了,她好像還是第一次睡着。
“我好像很久沒睡了。”她呢喃。
林宵笑了笑,不出聲。其實她一直在睡,不過也一直做噩夢,經常被嚇醒,醒來直愣着眼睛,看着或光明或黑暗的房間,幾秒鐘後又睡,又繼續做噩夢,叫都叫不醒。
昨天深夜,她突然醒來,沒有再睡,而是爬起來洗澡,洗了整整一個小時,再回到牀上,臉色正常了。
他正朦朧間,感覺一隻手在身上摩挲。他睜開眼,看見她渴望的眼睛。
“我餓了。”她無聲地說。
他“撲哧”一聲笑,握住她遊走的手,問:“你要愛情還是要麪包?”
“先要麪包。”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又壞笑:“半夜的時候會先要愛情。”
身體與心一樣的餓,先滿足容易得到的。
是不是愛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迷戀她的身體,想來她也是。
做到一半,她條件反射地扭頭,看向枕邊的角落。
林宵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把臉扭回來,捂住她的眼睛,用嘴脣堵住她的脣,她不能呼吸,掙扎,**,扭曲,窒息中顫抖着癱軟。一次又一次地重複,直到筋疲力盡。
“不要再去想。”睡之前他不忘記叮囑她。
“我餓了。”她又說。
“要什麼?”他看着劈啪閃爍的菸頭笑。
“麪包!”她不等他繼續問就跳起來。
是該做麪包了。
林宵嘆口氣,把煙丟進菸灰缸。
“不會抽菸還是別抽的好。”她穿衣服的時候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