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搖搖頭,也許明天的謠言裡又回多一項內容。背後有咯咯的笑聲,扭頭,丫姬伏在梯子上,探出頭來,憨笑,手裡握着一隻笛子。
林宵注視她半晌,無奈地笑。同時有點詫異,丫姬手裡的笛子是以前那支,很久以前就已經丟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丫姬手裡?
遐心回來了,網兜裡有兩條魚,走進店來,掃了一眼空空的櫥櫃,沒出聲。林宵也沒說話,只看了一眼木梯。
“丫姬,回家了。”她說。
丫姬聽話地爬下梯子,牽着她的手回家。
半小時後又有人進了麪包店,是林宵的母親。
遐心不知道婆婆來過,她在廚房做飯,丫姬坐在電視機前的地板上看遐心新買回的動畫片影碟。是《灰姑娘》,裡面有幾隻可愛的小老鼠和一隻老狗還有一隻叫魔鬼的貓。
也許該給丫姬買只寵物?遐心聽見丫姬的笑聲,這麼想。
飯快做好的時候林宵回來了,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她。
遐心扭頭抿嘴笑,迎上去:“宵,我想給丫姬……”
“遐心,我想……”幾乎同時,林宵也開口。
遐心驚訝地看他一眼,他一直叫她老婆,今天卻突然改口叫名字,“你先說。”遐心說。
“你先說吧。”林宵暗自嘆了口氣。
“宵,我覺得丫姬太寂寞了,我們是不是給她買只小狗或小貓?”
林宵沒出聲,頭又開始痛。
“該你說了。”遐心感覺到他沒有贊同這個主意。
“沒什麼。”林宵扭頭走開。
遐心在廚房裡站了站,轉身去盛飯。
林宵吃過午飯就下樓去了。遐心收拾好房間,打開電腦,輸入密碼,登陸QQ。這幾天遐心開始在網上聊天,QQ上只有幾個熟悉的頭像,除了一兩個久不見面的老同學,剩下的是雜誌社的編輯。打了幾年的交道,也算是朋友。
有頭像在閃,點開看,只有一句話:“最近如何?久不見你發稿過來,甚爲掛念,望回話。”
是位男性編輯,準確點說是第一個接納遐心文章的編輯。
遐心回答:“最近比較忙。”敲完久久未點發送鍵,半晌又刪去,只回復了一個笑臉。
幾秒鐘後頭像閃動,對方問:“你在線?”
遐心愣了一下,她也沒想到對方在線。
“很久不見你了,家庭生活如何?你收養的那個孩子還好吧?長高沒有?一定很可愛吧?”一連串問號。
遐心莫名其妙地眼睛溼潤起來。跟朋友遐心一向不交心,何況是異性,她並不喜歡同不相干的人說私事,但這天中午,突然有了傾訴的慾望。
只遲疑了片刻,遐心就開始飛快地敲字,不等對方回答,也不顧對方的反應,把前因後過統統說了出了,對話框裡只有她的話,沒有條理,跟很多焦慮的女人一樣。
敲完了,遐心覺得累,坐着沒動。
對方沒有答覆。
“你還在嗎?”遐心忍不住問。
“在,我一直在。”終於有迴音。
Wωω.ttkan.C ○ “哦。”遐心突然又覺得無聊,加了一句:“對不起,不該和你說這些。”
“爲什麼?我有一雙好耳朵。”後面還有一張笑臉。
遐心嘆口氣,沒動。
“別想太多,謠言止於智者。”對方安慰她。
遐心的嘴角垂下來,前幾天林宵也這麼說過。
“可是智者也不能影響到別人的猜疑,連我自己都開始動搖,也許這孩子真的來歷不明。”
“不會的。”對方說:“小孩子在大人眼裡都有點古怪,因爲大人的眼光有太多世俗的東西,孩子沒有,所以才顯得古怪。每個小孩子都是精靈,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他們的小腦袋裡有若干奇妙的東西。”
遐心還是沒動,這樣的安慰太虛幻。
“拿我自己來說,我小的時候也被別人看成怪物。”對方好象很理解她,繼續說:“五六歲的時候我經常躲在閣樓上,也不記得幹了些什麼,大人都不理解,我還喜歡虐待小動物,殺死若干青蛙蝌蚪以及螞蟻蚱蜢,很殘忍。這樣的行爲在大人眼裡不可思議,可是現在當我看見我的兒子也活剝青蛙的皮,同樣覺得他不可思議。”
遐心想了想,回答:“謝謝你,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不客氣,有空聊聊天,會好過一點。”
遐心關了電腦,把躺在地板上已經睡着的孩子抱到牀上。
她下樓去找林宵。
林宵在拖地板,他已經三天沒打掃過鋪面了。
“你剛纔想給我說什麼?”遐心直接問。
林宵不出聲,也沒停。
“宵,我們談談好不好?”遐心追着他說。
“也好。”林宵放下拖把,過去關上門,拉了兩把椅子過來。
“遐心,老實說,我也覺得丫姬有問題。”林宵開門見山地說。
遐心沒出聲,耐心地等。
“她會不會真的是那隻貓變的?”林宵很吃力地說出這句話。
“不可能!”遐心立即就叫起來:“世上沒有這樣荒唐的事!”
“我也知道,我也很難相信,你瞭解我的,我不信神信鬼,但是有些地方確實……詭異。”他遲疑了一下說了這個詞。
“你發現什麼了?”遐心打了個哆嗦。
“我還記得你以前那隻貓嗎?那次你出門去旅遊,貓交給我 ,它基本上動不了了,但是每天晚上,我睡着之後它就會爬到我枕頭邊睡覺,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那隻貓在你家的時候沒有這個習慣?”
“嗯。”遐心想了想,確實沒有。
“可是爲什麼到了我這裡它就要睡到枕頭上?關鍵是它基本上不能動了,它是怎麼上去的?”
“也許……它只是懶得動。”
“也許吧。”林宵沉吟:“還有,自從那隻貓到我這裡後我就每天晚上都夢見你,夢見和你……但是夢裡有時候是你的臉,有時候是貓的臉,天天如此。而你也說過,你也夢見了。”
遐心點點頭,這件事一直是他們夫妻之間最爲甜蜜的回憶,他們經常會說起當初那些綺麗的美夢,把這些夢當成是月老的紅線。
“可是你不覺得怪嗎?貓死後我就再也沒夢見過。”
“那是因爲……”遐心瞪他一眼,都同居了還用得着做那樣的夢嗎?
“還有,我記得……你回來的那天你叫過我的名字,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說過的啊,我夢裡那個人就叫林宵。”
“你以前知道嗎?”
“好像不吧?”遐心也不肯定。
“是不是太奇怪?”
遐心不出聲,這件事以前講起來說不出的恩愛纏綿,被視爲上天註定的緣分,現在說出來卻多了不祥的氣氛。
“還有,那隻貓死得太奇怪了,你一回來它就死了。”
“也許,那隻貓就是爲了要給我們牽線?”
“我記得……”林宵沒有回答她,接着自己的話題說:“我記得那天早上我埋那隻貓的時候手被劃破了。”
“是,你回來我還給你包紮過。”
“當時,好像有一滴血滴在那隻貓的嘴角上了。諾,就是這裡。”林宵指着自己的右嘴角。
遐心張大了嘴,丫姬的右嘴角有一顆米粒大的紅痔。
“不可能,不可能。”遐心拼命搖頭,手腳冰涼:“可是林宵,貓死了才兩個月我們就揀到丫姬,那時候她已經十個月多了,時間不對啊。”
“是啊,我也想不通這個原因。”林宵嘆口氣。
“還有一件事。”林宵沉默了片刻後又說。
遐心驚慌地看着他。
“那支笛子,你記得我原來那支笛子嗎?貓死的時候我用它捅了一下死貓,後來我就扔了,可是今天早上那支笛子在丫姬手裡。”
“啊?”遐心叫起來。
“你沒看錯嗎?”
“怎麼可能錯。”林宵說着站起來,從櫃檯後拿出那隻笛子,遞給她:“你看,上面刻有名字。”
遐心接過來,她以前沒仔細看過這隻笛子,上面果然用行書體刻了幾個字:“宵兒十歲生日快樂。”
“這是我剛學笛子的時候老爸送的。”
“你,你確定當時是扔了嗎?”
“肯定,那牀上的東西我都扔了。”
“扔哪了?”
“不記得了,我一直在想,都想不起來。”
“會不會、會不會你去埋那隻貓的時候一起帶去了?”遐心哆嗦着問。
“想不起來。”林宵搖頭。
沉默。
“那該怎麼辦?”遐心不安地問。
“我們是不是該考慮把丫姬送出去?”
“送去哪?”
“福利院或許。”
“不!”遐心尖叫,她想都沒想過不要丫姬:“她是我們的孩子啊,林宵!”
“老婆。”林宵握住她的手,耐心說:“我也捨不得,可是現在的情況,丫姬都快沒立足之地了!”
“不!不!”遐心哭道:“我不同意!我不管她是人還是貓變的,她是我女兒!就算她是貓變的,也是我的貓!”
林宵還想說什麼,遐心掙脫他的手,憤怒地說:“林宵,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