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下去。”女子低啞飄渺的聲音傳來。
何易看到了她開口，卻看不見她嘴脣的形狀，她明明沒有蒙面，可不論別人雙眼如何凝神，卻都看不清她的長相！
那虛幻的容顏，低啞的嗓音，還有環繞在身側的五顆微小星辰，直讓何易的喉嚨打了死結，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張虛臉，這些星辰，他雖然只見過一次，卻從來不曾忘記過！這個聲音他雖然只聽過兩次，卻永遠烙印在了腦海裡！
這個女人，分明就是當年取得煉星爐的時候，在幻象中看到的那個一掌拍滅中央之國的界外強者！同時，也是她將神猴將軍和神女將軍變成了雕像，在妖神廢墟僵硬了千萬載歲月！
看着啞口無言滿目震驚的何易，女子化作一縷白霧往前飄飛丈許距離，又在他的身軀三尺之外凝聚成人形，重複道：“說下去。”
說，說什麼？
何易神經僵止，舌頭打結，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是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思想又活絡了起來！
這只是一個夢，有必要怕成這樣麼？
“呃，這個嘛……”他回憶了一下剛纔的話題，然後說道：“我說，習慣是可以養成的嘛，只要慢慢改，總可以改過來的。”
他呵呵一笑，感覺氣氛應該會輕鬆一些。
然而他的呵呵一笑，換來的卻是冷場。
神秘女子沉默不語，化作霧氣飄然已至另一塊隕石上，五顆微小星辰黯淡下去，隱匿消失。她望着那條星河的方向，過了很久才說出一句：“習慣是可以改，可有些東西，卻是改變不了的。”
“比如說呢？”何易輕身追過去，很不知死的湊近想要看清那張臉，結果還是隻能看到一團迷霧。
突然欺近的身影讓神秘女子皺了皺眉，儘管無法看見，但何易也知道自己這麼做好像有點讓她不高興，於是就在夢裡產生出了些許怯意，訕訕退後。
女子發出若有若依然無的輕哼聲，待何易退出了一丈遠，才淡淡說道：“比如魂魄，即便轉世輪迴千萬次，你依然是你，鬼城也依然是鬼城。”
“鬼城？”何易微微驚訝，然後笑道：“如果你要聊這個話題那也正好，反正睡覺的時候沒事幹，咱們就來構思構思，猜猜鬼城是什麼！”
有時候夢裡的思考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據說搞藝術的就經常的夢裡夢見靈感呢！
那女子用一貫的低啞嗓音回道：“不必猜，本座知曉一切，也都可告知與你。畢竟你是他的恩人。”
何易聳聳肩，在隕石上坐下來，無奈道：“好吧好吧，那你講講看，我聽着就好。反正說到底，這裡的一切還不都是我自己胡思亂想。”
女子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也不戳破事實，只是淡淡講道：“鬼城自太初時期便已存在，他曾是一名空寂後期的大能，僅差臨門一腳便可達到明寂之境，成爲不死不滅的宇宙至尊。然造化難測，他終究沒有踏出那一步，反而墮入輪迴之中，一墮就是七世。”
何易靜靜聽着自以爲是夢中遐想的內容，甚至翹起二郎腿，靠在了隕石的凸起上。
女子不理他，繼續敘述道：“七世輪迴，到這一世已經是第八次。也許天命註定，他還是無法走出那一步，最終寂滅了神智，連體內世界的一切都歸於矇昧。好在有你，有那小龍，喚醒了鬼城枯寂的體內世界，也讓他的神智漸漸甦醒，有了一絲機會。雖說距離超脫仍舊遙遠，但至少這一世，他避過了死劫。”
“這樣啊……”何易撇撇嘴，失望道：“挺俗套的劇情，看來我還是沒有編故事的天份。嗯……如果是林炎之的話，說不定可以藉着這個話題編一部長篇小說呢！”
“你……”何易的屢次無禮讓女子頗爲不悅，她皺了皺眉，輕哼道：“小輩，今日將你意識拘來此處不是爲了聽你胡言亂語。本座與鬼城是摯友，此番親身見你，是爲了予你一份賞賜。你且說來，想要什麼。”
“賞賜？”何易一個激靈爬了起來。
要是在正常時候，說到賞賜他一定會想到仙族賜予的道術，然而此刻身在夢主，他的心思卻是大有不同。
在夢裡，乾點壞事也不要緊吧？他嘿嘿壞笑着，揶揄道：“我活了兩百多年了還是處男呢，你好像很漂亮，乾脆……”
轟~
女子雙眸一瞪，無數隕石，瞬間飛灰不剩！
數千萬裡星空之中，除了她腳下的那塊隕石，就只剩下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蓬亂的何易。
何易嚥了口唾沫，頭不敢動，只是轉動着眼珠子，看了一眼，左右空蕩蕩的星空。
身上很痛，尤其下體更是痛得讓他表情抽搐。
“乖乖，這個夢，還挺厲害的……”他僵硬着脖子自語了一句，控制身體在虛空中站了起來，謹慎打量了不遠處的神秘女子一眼，嘴角抽動，小心翼翼問道：“那個……你……不會是真人吧？這裡，難道……不是夢境？”
身上的劇痛，讓他不得不謹慎起來，因爲這位一瞪眼就能把廣闊星空毀滅得渣都不勝的女子，有點恐怖！
憶起當年在幻象中所見的一幕，那種光靠幻象就能讓自己吐血的恐怖神威，此時何易的雙腿，其實已經有點發軟了。
如果眼前的女子真的是那位毀滅中央之國的恐怖存在，那剛纔他說過的那些話，還有最後那句完全就是作死的調戲，已經足以讓自己死上幾百萬次！
在他萬分緊張的時候，神秘女子發話了。
“於你而言，此時的確身在夢中。但，夢雖是夢，你若再放肆，本座亦可將你抹殺，永遠囚困在黃泉路上，不得轉世！”
前面的話，讓何易暗暗鬆了一口氣，而後面的話，卻又讓他把氣吸了回去。
他已經不敢再懷疑眼前的人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了，此刻他唯一的渴望，就是讓自己快點醒過來！
虛空之中安靜了一會兒，女子不說話，何易也不敢主動開口，只是靜靜漂在一旁。
星河璀璨，星光明滅，虛空中過了好久好久，也許有幾萬年那麼長。
那女子終於又說話了。她的氣消了些，語氣恢復平淡，飄飄渺渺說道：“本座見你得到盤君心法，還曾暗中指點與你。此次挽救鬼城，更想予你莫大恩賜。可你自己卻不知珍惜，出言不遜，錯過了一場造化。”
何易沒有接話。他已經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一個虛幻的夢。就在剛纔，他與一件不遜色於道術“破萬界”的賞賜擦肩而過，理由，便是自己一時的口花。
失去此番機緣，他有些後悔，有些失落，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渺小而生出不憤心理。
如果他像無量仙尊一樣強大，又豈需要別人的賞賜？如果他和無量仙尊一樣強大，誰敢在他面前說賞賜！
“你還不知本座是誰吧。”女子又淡淡說起，當何易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她就解釋道：“被你所殺的龐晟，是吾麾下牙將。你身上的天演策，是吾一手撕碎。收回夢都令牌是本座所爲，傳你三式刀法是本座所爲，毀滅山海界太古時代亦是本座，留下潑猴和洛雲性命的，還是本座。”
龐晟，天演策，消失的令牌，來路不明的刀法，還有那太古時期恐怖的往事，竟然都與此人有關！
如此之多的事情聯繫在一起，眼前這神秘女子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何易就是再傻，此刻也知道了，原來自己剛纔出言不遜的對象，竟然就是至高仙界的仙國之主，除開無量仙尊之外，無可爭議的至尊強者！
怪不得明明身在夢中，身上的疼痛卻如此真實，怪不得連她容貌都無法看清，原來她，就是夢。
“你是否還在疑惑，爲何本座一掌毀了中央之國，卻又刻意留下潑猴和洛雲的性命？”夢主淡淡說着，語氣平淡，並不是在問。
何易不知她是怎麼知道自己知曉這些的，但他不想問。他知道，如果夢主想說，就會像現在這樣自己提出來，如果她不想說，就算問得再急，也沒有用。
虛空中，夢主淡淡解釋道：“萬年前出征山海界，本是祖神一手策劃，他最擅蠱惑人心，就連本座當時也受其矇蔽，造下了一段孽債。毀滅中央之國的時候，北海戰事落幕，盤君捨生化作彌天大網，讓本座看到了故人的身影，於是幡然醒悟，在後來一戰中，留下了中央之國兩位忠臣的殘魂。”
故人？原來中央之王，也和鬼城一樣，是夢主的舊識麼。那祖神，卻又是誰？
“你與龐晟一戰，是潑猴賜予的力量，而在那之後，洛雲也已順利復生。現在，她就在那片星河裡修養元氣，只待傷勢痊癒，便去尋找盤君。”夢主指着前方那條燦爛星河，平淡說道。
星河璀璨，橙光爍曳。
何易一聽，心中震驚非同小可。
當年神猴將軍賜予他棍子，助他輕鬆擊敗了龐晟，但是那個時候神女將軍的雕像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本以爲是神女將軍洛雲在上古時候真的已經死了，可沒想到，她竟然活了過來，還跑到了這不知何方的星河之中！
“如果本座告訴你，你便是盤君轉世，不久之後洛雲就會找上你，侍奉你，你作何感想？”夢主轉過頭來，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