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人無果方問天,天道蒼茫亦無語。”師傅眼神縹緲起來,悠悠的說。
一時間,我想像着,彷彿看到一個憔悴滄桑的灰衫老者,在佈滿溝壑的臉上,一雙智慧深邃的眼睛,穿越了無數的時空,向我凝視過來。元神一顫,迷惑不已,這世界,越來越看不透了。心如萬千亂麻,思緒駁雜間,我只覺得整個世間,都愈發玄幻起來。
“池邊小亭納風涼,可憐柳絲兒悠長,願君甩一鉤影月,爲妾釣一抹夕陽。”窗外恰是小院的一尺矮牆,矮牆外的那一抹亭臺轉折處,傳來婉轉多情的詩詞慢吟,將我的思緒盈盈打斷。
再看師傅愕然的“啊”了一下,居然無奈的一嘆,卻不知那思凡的人兒,到底是哪個院子的師妹。心念一動,窗戶已在靈氣拂動下,輕輕的關上,師傅又鄭重無比的向四周打出幾道藍色法訣,頓時化爲隔音禁制,將房間禁閉起來。
“葉徒,問天此人,卻也是大神通之人。”師傅看向我,一臉欽佩的說着,“問天祖師,乃是我派開山祖師‘滄海真人’的師弟。他一生過於坎坷,年輕時候殺戮太重,修道生涯也是崎嶇無比。”
師傅慨然一嘆,“我派之所以能在鉤心鬥角的修真界裡,經營5000年光景,越加興盛,問天祖師功不可沒。他窺視天機,算出宇山派的吉凶禍福,留下‘問天玉簡’300章。”
師傅又嚴肅的看向我,“修真界每1000年一小劫,每3000年一大劫。每次門派將有劫數之時,就會從山門之頂,射下一道‘問天玉簡’,告訴歷代掌門如何逢凶化吉,頗爲神妙。”
又是重重的嘆口氣,“爲了門派香火不斷,在大小劫難中能倖存下來,並藉機壯大,問天祖師道破天機,終於天降九劫天罰,將一代奇人抹殺殆盡。”
“魂飛魄散嗎?”我聽師傅這麼一說,有點傷感的問道。
“不知道。”師傅的濃眉大眼,閃過幾分迷惘。“不過,當日在青陽谷,九劫天罰之時,‘滄海真人’的三大弟子,以及‘問天真人’的關門徒弟‘恨天’,都在遠遠百里外的山峰上爲祖師護法。結果,九劫之下,居然將青陽谷夷爲平地,而問天的元神,似乎也永遠的消失在世間。在天翻地覆之中,卻有300道玉簡如光速般,瞬息而至,沒入‘恨天’體中。”
“青陽谷現在是什麼光景了呢?”我有點恍然的問。
“現在,青陽谷所在,已改名叫‘死絕原’了,也是修真界的一大凶地,被上天詛咒的地方。”師傅臉色陰沉,緩緩的說着,“那300道玉簡終於使‘恨天真人’修得天道,不到百年就飛昇而去。玉簡則留在了本派的山門之上,爲宇山在修真界的生存發展,立下汗馬功勞。”
“師傅,如今那玉簡,怕是用完了吧。”我想到這裡,有點沉重的說。
“不錯,孺子可教。就在本世紀之初,最後一道玉簡終於也飛射下來,逸入宇山大殿內,化爲四句水流般的謁語大字,繞樑三日。”師傅說着,臉上閃過幾分憂慮。
“卻是何字?”我知道這必定和我有莫大關係,趕緊問道。
“身如迷霧一青衫,神珠綠葉入宇山,萬年大劫波三界,滄海無淚香火傳。”師傅說罷,眼睛一動不動的,死死盯着大驚失色的我,低沉的說,“此詩前兩句,我已在50年前就告知你劉師兄。當日你來茶樓之時,他從你體表靈氣,看出你修爲大約金丹初期。可你那身上,卻如淡淡迷霧一般,以他修爲,加上先天神通‘天眼’,卻也無法細探。”
原來如此,我說怎麼入個門派如此順利,卻是一切都已在算計中。一時間,心中萬千思緒,百感交集。
於是乎,我接口說道,“再加上我一襲青衫,終日如是,卻也讓師兄印證到了謁語的第一句。不過,劉師兄以‘天眼’探查我的底細,我卻是絲毫不知。”說到這,我有點迷惑起來。
“你師兄‘天眼’類似凡間特異功能一般,卻是先天神通,無聲無息,可看破三尺,就是金丹後期之士,沒有高強的隱匿法術,也要在‘天眼’下無所遁形。”師傅解釋了一下,然後又飽含深意的望着我,“葉徒,你師姐下午告訴我,你的法寶,正是一顆玄妙無比的黑珠。”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只得部分坦白了,“師傅,不錯,我這青衫正是一片綠葉所化,似乎可隔絕一定程度的探測,給人以迷霧之像。而我那法寶,卻也神奇,乃是凡間的核能爲動力,一千年老妖的元神爲器靈,我名之爲‘造化珠’。”
“好,你能說出這些,已是不錯。”師傅欣慰的看着我,卻又說,“不過,爲何你體表靈氣有所精進,可身上迷霧卻不似我初見你時那般,現在望來,一陣空蕩的感覺。”
我知道,這必定是“三界無影陣”的效果了,可這陣卻不能撤去,否則“七竅鬼心燈”在師傅的修爲觀察下,必定現形,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師傅,卻是我在地球上做圖書管理員時,曾翻到一章古籍,上面有記載一個小小的隱匿法術。”我裝作有點懵懂的說,心中卻有點害怕師傅要我施展這虛無的法術。
“如此”,師傅沉吟了一下,“當年師傅年輕之時,也曾在軒轅國西部的一個城鎮上,淘到一個無名玉簡,上面恰好記載了上古時期的一個小法術,卻也神妙。”
師傅鄭重的看了看我,“葉徒,你這隱匿法術,似乎可長期保持,但卻也太過顯目,哪裡有人的腹部是空蕩蕩的,反而不好。”他頓了頓,拿出一個缺了點口的古舊玉簡,說,“徒兒,此玉簡中法術,叫‘靈犀一訣’,你且看看,此術可將你的年紀幻化的更老一些,除非大神通之人,絕對無法發現。你如此年輕,卻已結金丹,要懂的韜光隱晦啊,切記切記。”
“徒兒明白。”我恭身向師傅說道,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木秀於林,風必吹之啊。
“你好好修煉吧,到了金丹期,境界一定要跟上修爲。否則,道基不穩,天劫來臨時,必受其害。萬年大劫即將到來,或許你就是那應劫之人,好自爲之吧。。。。。。”師傅的身影,化爲虹影一閃而逝,只留下教誨之音,還猶在耳。
我心中一陣感動,這師傅,確實不錯。雖然,自己因爲那“問天真人”的預言而吃香,但師傅言語的懇切,卻是真摯無比。
心念一動,腹內的“三界無影陣”頓時化爲古樸戒指戴在左手食指,我微微一笑,打出幾道法訣,頓時戒指再次化爲隱匿陣法,沒入四壁。
將手上的那古舊玉簡,放在額頭上,頓時腦海裡出現了一篇玄妙的法門,“靈犀一訣”。
“身可幻,非常幻。幻可真,非常真。無身天地之心,有身萬物之體。故心無定,以觀其妙,身有靈,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我心頭一顫,這和老子《道德經》很類似啊!
不過,闡述的道理,卻另有其意。一時間,想起在鐘乳洞天時,兩次穿越那“真”字光幕,都不由心思迷糊,“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彷彿迷霧裡的一道透亮的光華,頓時將我的心神照亮。
而那玄妙法門,也立刻神奇的變化成了法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微微一笑,我看似隨意的打出幾道青白法訣,頓時一陣陣波動在房間裡盪漾開來。“靈犀一訣”居然和“三界無影陣”如膠似漆一般,糅合在一塊了。我心中有所明悟,趕緊將陣法縮小到肉身的青衫下,默唸靈犀心法,驚喜的發現,從外部探測如今的身體,居然只是修爲靈虛末期、肉身中等資質的普通修真者!
這一訣一陣相加,居然起了如此神妙的變化,我心中沾沾自喜之餘,也感嘆修道無涯,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
反覆的嘗試了幾次,我終於確定,藉助只需少數靈力就可支撐的“三界無影陣”,“靈犀一訣”便可將我的修爲幻化成更低的修爲,更平凡的資質,更平凡的外表。
而且,如今金丹初期受損的修爲,幻化成靈虛末期的樣子,幾乎毫不費力;但如果想幻化爲築基期的修爲,我目前只能支持半個時辰;變成凡人樣子,就更費力了,只能支持幾個呼吸,而已。
同樣,我肉身原本就是“綠葉+玉筍+息壤”三合一而成,可謂造化之身,依靠“三界無影陣”的隱匿作用,我可以較輕鬆的保持肉身中等資質的模樣,再想變幻爲更尋常的凡人資質,就很辛苦了。
至於變幻外表,則幻化外貌可保持半個時辰,幻化身材則只能保持一柱香工夫了。
按捺下欣喜無比的心情,我努力讓自己心靜下來。圍繞在心頭的另一個重大憂慮,就是小靜了,我必須儘快鞏固道心,才能爭取早日回到地球,將心愛的人兒接到修真界,一起修煉長生之法,做對神仙道侶,不亦快哉!
“身如迷霧一青衫,神珠綠葉入宇山,萬年大劫波三界,滄海無淚香火傳。”這5000年前的謁語,還有不久前回地仙界的章魚老妖,和它所謂的主人,以及它並未細說的“萬年預言”,又有什麼關聯呢?
道書有云,“大道無邪,順生逆死”,我卻該如何自處於天地間呢?一時間,頭疼欲裂起來。